下午送走杨夫人之后楚音离亲自去厨房送了单子,顺道把杨夫人带来的瓜果蔬菜一并运去后厨。原以为明黎明羽会在自个儿的书房吃,楚音离便提前写了两份单子,一份专供明黎羽那屋,一份供自己的院子。
自打那位爷日日在她屋里用早膳,楚音离就“光荣”地成为了无情地点菜机器,明黎羽美其名曰:“夫人慧眼巧思,总能将餐食想出花儿来。就连最寻常的菜肴,也是色味俱佳,令本将军食指大动。”
楚音离暗自吐槽:真当人人都与他一样,心中自有一片美食荒漠?!
话虽这么说,楚音离还是非常好心地给他拟了一份食单,上面尽是些养胃健脾的吃食,什么红枣薏米莲子粥,山药玉米汤,莴笋肉片,小米南瓜糕只是如今地处边城,食材有限,仅能寻着这些食材,不然楚音黎能给他整出一本可以当传家宝典用的药膳大全来。但明黎羽毕竟是个年轻力壮,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倒也不必日日人参燕窝地养着,有这些菜足够了。
至于自己这边的食单,那自是在不奢靡浪费,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怎么解馋怎么来:粉珍肉,辣子肉丁,三鲜豆皮,葱醋鸡,苏油茄子……道道以简单的食材配精细的烹饪。楚音离觉得自己还是很好养活的,她对穿戴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清雅素淡,不失礼数就好,她刚穿越那几天甚至想过一个很“哲学”的问题,在十数年不做新衣服,不打新首饰和一日不吃美食里,若只能挑一样,她定要选前者。省下的钱财她一定要用来吃遍这世上的佳肴。
吃,是一个很重要的话题,是一个很涉及民生的话题。
楚音离经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
但是不巧,既然今日这位爷要在自己院子里一道用晚膳,楚音离也只能暂时委屈自己,照着给明黎羽写的那张单子来下菜。
按惯例,丫鬟们支好桌子,依序摆上膳粥一品,饽饽两品,酱菜两品,分别是干姜粥,山药枣泥糕,杏仁松糕,甜酱萝卜和酱花生米。
等一切布置完毕,明黎羽也洗好换了身青色的竹纹长衫从内室屏风后头走出来,他的身上还带着一层水汽,长衫微湿,俊脸和脖颈白净了不少,楚音离逆光望向他,长眉若柳,身如玉树,此时少了几分将军的凌厉,眼角眉梢在迷朦的灯光下柔和了不少,倒像是个闲散王爷。
楚音离彼时若是手边有镜子,定能照见自己的三分痴汉相。这怪不得她,美男在前,实属情难自禁。
明黎羽大刀阔斧地坐下,顺手牵过楚音离的手,拉她坐在身侧,扫了一眼桌上的吃食,轻笑出声:“今晚怎得变了性子,舍得吃的这样清淡?”
“将军还笑,可不都是为了你。”楚音离抬手示意入夏布菜:“胃不好呢日后就别像今早一样吃得那么急,多吃些暖胃的东西,年轻的时候不注意,到老可有你受的。”
明黎羽拿勺子的手一顿:“你怎么知道……”说罢,眼神一冷,扫过立在一边承允。
“你可别瞪眼了,与他们没有关系。”楚音离夹起一块芍药枣泥糕放到明黎羽面前的白瓷碟里:“我眼睛亮着呢,自己会看,虽然每日同你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前两天总见你手有意无意抚过上腹,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你胃不舒服。今早没说你,是看你吃得尽兴,日后可不能如此了!”明黎羽眼里的寒意尽数卸去,也不看楚音离,埋头夹起碟子里的枣泥山药糕,有些别扭地嘟囔道:“今日又不疼。”
楚音离掩嘴失笑,果然少年脾气,不愿示弱,死鸭子嘴硬。
“入夏,将榻上的纸取来,布粥的事宜我要同将军细说。”楚音离一抬手,止住正立于身侧为自己布菜的迎春,吩咐道。
“布粥?”明黎羽这才抬起头,剑眉微蹙,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之色。
“可不是,将军也不晓得吧,今日多亏了知府杨夫人提醒。”楚音离接过入夏拿来的清单,递到明黎羽面前:“依惯例,除去各类荒年,朝廷会开仓施粮外,每年中秋,腊八,各处的地方官和乡绅总要做表率捐出些米粮来设粥棚。锦州地处边境,连年战乱不断,将军未来之前纵使知府大人再治理有方,爱民如子,难民总归比其他地方多,因此啊这粥棚设得相对勤些。今年将军来了锦州,自当由我们府上牵头,在城内设六处粥棚,开棚布粥三日。”
明黎羽将清单上的字一一仔细看过,神情中颇有赞赏之色:“这上面便是夫人的想法?”
楚音离微微颔首,正色解释道:“杨府和其余各府上捐的米粮单子我已细细瞧过了,统共四石三均,我们将军府既是牵头,便多少捐一石一均米粮,凑齐六石。今日我叫陶妈妈出府寻了一番,锦州城有能力在三日里头将这么多粮食煮成米粥并设棚子发放的酒楼共有三家,城东的食记,城西的吴记酒家还有城南的李记酒家,哦,李记的东家此番也捐了三均米粮。”
“夫人可选定了由谁家酒楼去做?”明黎羽凝神静静听着楚音离的话,也不打断,待楚音离说得口渴,端起茶盏饮水时才出声询问。
“我的意见是到不必非得选一家。我叫陶妈妈问清楚了,往年都是城东的食记承办所有煮粥布粥的工作,但毕竟粮多时日长,食记的师傅伙计多有忙不过来的时候,往年布粥的三日,厨房起锅烧得都是粥,酒家是别想承接其他客人了。再者,食记在城东,城里其余三面的老弱者单单是赶过来,就耗费不少体力心力。今年倒不如将六石粮食散开,三处酒家各煮两石,再在外头支起棚子,后厨的工作既不负荷,于城中百姓也方便。到时候我再亲自去趟扬府,同杨夫人细细交代清楚,我们两家府上各派三位妈妈帮衬打点着些,这布粥的事儿便松快许多。”
明黎羽听着频频颔首:“这番安排确实不错,既合理统筹了工作,又全了各府各家的心思。夫人果然蕙质兰心,便按你说得做。你叫账房支两笔银子,一笔做人工费,一笔做赏钱,处处打点仔细了。既是我将军府牵头,便力求事事做到最好。”
“将军放心,我心里有数。”楚音离莞尔一笑,素手一指,点着单子继续道:“至于十五那日军中伙房要做的刀削面,我已经叫刘公公写了一份食单出来,要备的食材佐料都一一列在上头了,你明日便带去军营里,叫伙房抓紧准备吧。”
明黎羽扫了一眼刘老太监列出来的食单,果然事无巨细,细到炒卤子起火烧油要几分热都标注得明明白白,他心里好笑,宫里出来的老太监,断然不愿意做这样细致的文字工夫,定是自家夫人交代过了,刘老太监不能忤了主子的意。
明黎羽的神色不经意地舒展,眉目含笑,擎过楚音离的手道:“如此甚好,辛苦夫人了!”
少女贝齿微露,眸子亮了亮,神情间带着些许甜糯与娇俏:“将军满意我的安排便是最好了,有将军撑腰,后头安排各种事儿可不轻而易举?”
明黎羽“扑哧”笑出声了,轻轻捏住楚音离的鼻尖:“好啊,感情你这丫头打着狐假虎威的主意,老虎准了!你照着安排下去,若有人有异议,就说是本将军点的头。”
“是!那本狐狸就借借威,多谢将军!老虎大人再来一碗粥。”楚音离笑着拍开少年的手,亲自挽了袖子给他盛粥。拿捏人心,楚音离是很擅长的,前世多历商场风雨,她很是知道除了过硬的商战实力外,如何依靠自己的情商左右逢源。此次布粥,由一家酒楼改成三家并举,纵使面上的理由说得多么冠冕堂皇,背地里总会有人不愉快。自己虽然是将军府夫人,但终归不如明黎羽这个大将军王来得有权势,有威望,借他的威,自己也能将事情做得漂亮。
“方才忘了问,夫人这一手字写得甚是漂亮,不知师从何家?”明黎羽接过粥碗,撇开勺子直接牛饮了几口,眼神却仍是落在楚音离的字上。
前世楚音离虽长在广州,但祖籍苏州,出身崇尚中国古典文化的江南世家,自小书法,水墨画,琴筝,楚父无一不是请最好的老师来教她,所以,她虽生在现代,但若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放在古代,也万万是不比那些个饱读诗书的名门闺秀差的,音离比这些长在深宅大院的小姐们更多了一份眼界与气魄。
楚音离的这手毛笔字,除了当初老师的教导,还有她自己的钻研,书法大家的字体她多有临摹,其中她最喜的当属唐代书法大家柳公权的字,他的书法作品在晋人劲媚和颜书雍容雄浑之间,结构严谨,笔锋棱角分明,如斩钉截铁,偏重骨力,书风苍劲有力。楚音离觉得柳公之字犹如修炼成功的道者,清瘦格高。
“小时候家里的一位门客教我的,只是这些年远游去了,行迹不得而知,将军觉得好看吗?”
“内敛外拓,运笔健劲舒展,干净利落,四面周到。真正是清刚遒美!若能寻得夫人的那位先生,我当真想好好与他见上一见。”
“那必然是见不到了。”楚音离腹诽:“我还没这本事把柳公权他老人家带到你面前来。”
“不过,都说字如其人,夫人能写出这一手神气清健,笔精墨妙的字,真真叫我刮目相看,看来,我对夫人的了解还是甚少啊!”
他的目光炙热而深邃,眼底满是不加掩饰的赞赏之色,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像是落了一个整个夜空的星星,明亮又耀眼。
楚音离竟被他看得有些痴了,烟柳般的眉梢微扬,她眼睫轻垂,一抹浅红蔓上了耳梢。
“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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