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色的衣裳,在灰尘里滚了滚,瞬间就变成了暗灰色,陆大婶子呻yin着:“一年一百两,你温家是要杀人哩,当时城西头王秀才收学生一年才五两银子……”
“你瞎说个啥!最初在王秀才那里发蒙确实是一年五两银子,可后来陆秀才进了白石书院就要五十两一年啦!白石书院那可不是王秀才的私塾能比得上的地方!”小板栗气哼哼的指着陆大婶子,顺便偷偷的踹了她一脚:“你花了银子还不想承认,是不?”
陆大婶子见势不妙,爬起来转身就朝房间里边走,口里一边哼哼唧唧:“那又怎样,反正一年要不了一百两!”
温婉拎着裙子追了过去,冲着陆大婶子就是一脚:“都放了这么多年的贷款,不要给点利息啊?”
从本尊对这个陆秀才这般上心的程度来说,肯定还偷偷送了不少东西,自己得连本带利替本尊讨回来!
温婉的这一脚,与小板栗的那一脚,完全没有可比性。
陆大婶子就像一个皮球,完美的形成了一条抛物线,飞到了半空中以后,又匀速下降,最后重重的落到了不远处的地面上。
“哎哟哎哟……”
陆大婶子揉着屁股,呲牙咧嘴的叫了起来:“你这杀千刀的,下脚真狠哪……来人啊,温家的死胖子打人啦!”
温婉快步赶到了陆家婶子身边,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好像炸雷一样,有效的将陆大婶子的嚎叫给制止住,她抬起头惊骇的望着温婉,结结巴巴的问:“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甫才一张嘴,地上升起的灰尘飞进了她的嘴里。
“作为债主,我来讨债,刚才那这一脚便是一点点小利息。”
温婉笑吟吟的看着她,本来想双臂交叉抱胸,显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无奈这胳膊太胖,优雅的姿态摆不出来,只能两只小胖爪子搭着,意思意思一下。
“母亲,母亲!”
围观的人群里挤进来一个人,飞快扑倒在陆家婶子身边,将她扶了起来:“母亲,你这是怎么了?”
“还不是那温家那个胖丫头给害的!”
看到儿子现身,陆大婶子顿时来了精神,伸手指着温婉,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嚎叫起来:“她粗鲁又不讲道理,还对娘动手……不不不,她没动手,她动的是脚,一脚把娘踢到地面上哩……玉根啊,你可要给娘争口气,把这个胖丫头给好好打一顿!”
她瞅了一眼儿子的小身板,及时的闭上了嘴。
儿子这副小身板,还只温家那个胖丫头一半宽,只怕也打不过。
温婉冷眼看着陆大婶子卖力的表演,顺便打量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陆玉根。
能让本尊寻死觅活的男人,应该很不错吧?
陆玉根个子不是很高,身材单瘦,一张脸白白净净的。
五官嘛……温婉虽然不想说什么好话,可她不能否认客观事实,陆玉根长得还凑合,至少现在站着的这一大群人里,他算是个抢眼人物。
当然,也仅限在这一群人里抢眼,只能说是矮子里边鹤立鸡群——毕竟一白遮三丑,陆玉根是个秀才,读书人的气质在这城乡结合部自然与众不同。但倘若将他放到一群风度翩翩的读书人里,那可是没有半分特色可言了。
以本尊的见识来说,陆玉根应该已经是她所处范围里长得最帅又最有学问的人,故此芳心暗许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就如现在温婉所见到的,围着看热闹的一圈人里,众多大姑娘小媳妇的视线都很热情的黏在了陆玉根的身上。
“温婉,你也太粗鲁了,怎么能这样对婶子呢?”
一个年轻姑娘开始卖力在陆玉根面前表现自己的正直善良:“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非得要对婶子动手?”
温婉抬眼皮看了看那个少女,约莫十七八岁年纪,穿着粗布衣裳,一张圆盘脸儿,看上去也与天上的满月有得一拼。她扶住了陆家婶子另外一只胳膊,眼睛盯住温婉,露出了一点点怨念的神情,仿佛温婉踢到的人是她一般:“你以为你们家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啦?玉根哥哥不过是花了你们温家一点银子念书罢了,你用得着这样神气活现的吗?”
欠钱的是大爷,这话可真是一点都没说错啊,亘古有之。
瞧那姑娘的模样,似乎欠了银子的陆家似乎更神气呢。
“几个臭钱?”温婉轻蔑的笑了笑:“那还请你让陆家把这几个臭钱还给我。”
那姑娘望向陆玉根:“玉根哥哥,把银子还给她,打她的脸!”
陆玉根神色瞬间便有些局促,他回避着温婉的目光,低头小声道:“温姑娘,你们温家的情意陆某铭记在心,片刻也不敢忘记!”
温婉呵呵一笑,温家的情意铭记在心,片刻也不敢忘记?
具体表现是送一面镜子来羞辱本尊,使她不堪侮辱悬梁自尽?
这可真是报答恩情的好方法呢,把恩人甩掉,就可以不用背负半点思想包袱去寻觅良缘了?
“我家给你的只有情意?”温婉眨巴眨巴眼睛:“还有比情意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银子!陆玉根,你别和我叽叽歪歪的说这些话,先把银子还过来,我们再来清算一下情意到底值多少!”
陆玉根憋红了脸,张大了嘴,温文尔雅的形象瞬间毁于一旦。
挽着陆大婶子胳膊的姑娘气呼呼的看着温婉,可她能做到的也只是愤愤的盯着她,没有别的法子。
“这位姑娘,你这也太俗气了一点罢?情意怎么能用银子来衡量呢?”
一把清脆的声线从人群之外飘了进来,干净又好听,好像山间清泉,叮咚作响。
温婉转过脸去,就见一个少年郎挤了过来。
忽然间,眼前好像亮了。
天上的阳光原本亮闪闪的,如万千金箭一样从空中投下,闪烁着碎金点点。可是,当这个年轻人出现之时,阳光忽然失色,在他白玉般的脸庞边黯淡不少。
温婉错了错眼,一颗心忽然间“砰砰砰”的跳了起来。
没想到甫才出门就遇到了花样美男。
站在面前的年轻人穿着一件白色织锦长袍,腰间束着一根玉带,头上戴着纯金镶红宝石的发冠,生得高大俊朗,面如冠玉,俊眉星目,丰神俊逸,方才看上去还算顺眼的陆玉根,瞬间就被他秒成了渣渣。
周围的人都在瞪大眼睛朝这个年轻人看,大家几乎都化成了石像。
温婉迅速反应过来,只是一个长得帅气的年轻小伙而已,自己怎么会仪态尽失的盯着他看呢?她毕竟来自二十一世纪,洞庭湖的老麻雀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这位公子,你说我用银子来衡量情意很俗气,那依你之见,陆秀才究竟该如何来偿还我们温家对他的这份情意呢?”温婉故意上下打量了陆玉根一番:“以身相许可行?”
“温婉,你太不要脸了,玉根哥哥心里根本没有你!”
还没等陆玉根说话,那个年轻姑娘开始跳脚:“你寻死觅活的是想逼玉根哥哥就范,现在还逼到玉根哥哥家门口来了!”
一双眼睛燃烧着熊熊的怒火盯着温婉,好像面对着一个强抢民间俊男的女霸王。
“怎么了?你心疼了?那就拿银子来帮陆玉根还了债啊!”温婉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那个年轻姑娘:“总不至于我们温家的银子喂了狗吧。”
“你……”
那个年轻姑娘更生气了,可是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她明显不能支付这么一大笔银子,即便她喜欢陆玉根,但也没法子硬着头皮来承接这么一大笔债务。
“如果你没办法帮他还债,还是让陆玉根自己与我说话吧。”
温婉冷冷一笑,盯住了陆玉根:“陆秀才,你是饱读诗书之人,礼义廉耻总该知道罢?”
陆玉根的脸红得像新娘成亲时用的盖头,一双眼睛盯住地面,尴尬得在地上挖出一处三进三出的院子。他骨笃着嘴,根本不敢接话——毕竟自家理亏,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你堂堂的读书人,怎么就能心安理得接受我们温家的银子却没有半分感恩之心?”温婉没有给陆玉根半分逃避的机会,咄咄逼人:“陆秀才,你哪怕是给一句话都好。”
“陆家欠你家多少银子?我来替他付。”
那个少年忽然开口,众人都大吃了一惊。
“疏鸿,这万万使不得。”
陆玉根憋红了一张脸向上迈出一步:“这是我的私家事,你不必插手。”
温婉暗暗点了下头,看起来陆玉根还是有一点点骨气的,最后还是被迫站了出来自己扛下所有。不管是什么时候站出来,总比一直躲在后边做缩头乌龟要好吧。
“陆秀才,你此番举动倒像个男子汉。”温婉点了点头:“要清算你家欠我多少银子还得花一段时间好好厘清,毕竟都是我母亲经手,我也不是很清楚,若是我来定个价,那肯定是一笔糊涂账了。”
她回过来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温大婶子,走过去挽住她的胳膊:“娘,你说他们该还多少钱比较好呢?”
一时之间温大婶子脑子里乱糟糟的,有些理不清头绪,看了面带尴尬的陆玉根一眼,她叹了一口气:“该还多少就多少,我还得回去好好算一算才行。”
陆玉根朝温大婶子毕恭毕敬行了一个礼:“婶子,你好好算一下,该还多少我们家就还多少,绝不会赖账。”
“陆秀才,你可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温婉盯住陆玉根,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果然是读过书的,多了几分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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