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来得太突然,
风习习毫无防备,被他拽倒在地,捂住口鼻。
少年眼中徜徉着凶狠的杀意,双手骨节分明,太用力的缘故,手背青筋毕现,仿若像一头恶狼,竭力撕咬着挣扎不休的猎物。
风习习吓得魂都散了一半,连解开封印都忘得一干二净,本能的去挣扎,去掰动那双枯瘦的手臂。
渐渐地,猎物停止了挣扎。
小仙官在地上打个滚,瞥见布满杀戮之气的秋水流与奄奄一息的小公主,惊慌施法。
小仙官是书官,法力不强,根本无法撼动他的身躯,眼见风习习陷入昏迷,他急不可耐,捡起身边一根木柴,跳起来一抡,正好抡在他的眼眶上。
少年吃痛闭眼,后仰了仰身,小仙官抓住空当,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尽全部仙力高举木柴拍向他的头。
他重伤在身,脑袋受到重击,眼神一滞,晕倒在风习习身上。
风习习也已昏迷。
小仙官麻溜地推开他,跳到风习习鼻下,捞起衣袖,拿出一根手臂长的银针朝她人中重重一扎,意识不清的少女嗖的坐起,大口喘气。
小仙官被她甩到墙上,缓缓滑落至地面。
风习习醒过神,紧捧着悸动不安的胸口,适才,她差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好险好险。
小仙官拍拍屁股,挥袖收回银针,一瘸一拐地走到她身边:“现在看来,你们的关系比小仙想象中的更糟。”
风习习轻轻擦着嘴边的血,先前被他强捂着,这会脸颊生疼。
小仙官无可奈何,施法治好她脸上与脖子上的伤,道:“他对你杀意非这么浓,不太可能会帮你。”
风习习看了眼昏迷的秋水流,心有余悸:“他为什么要杀我?”
原身好歹是他亲表妹。
小仙官:“你——他身上的伤都是你打的,你现在过来,你觉得他会怎么想,怎么做?”
他以为自己是来杀他,所以连问都不问一声,孤注一掷,鱼死网破。
“要不……我告诉他,我不是他表妹。”他们之间关系恶劣,上来就是你死我活,她一个外来者,应该可以说上几句话。
再者,她还可以帮他治身上的伤。
“你试试。”他连亲表妹都能下手,何况一个陌生人,“离他远点试。”
风习习点点头,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拾起一根趁手的小木枝,离他三步远,满是戒惧,戳了戳他染着血迹的手臂,清清嗓子,试探地喊道:“秋水……流?”
“秋水流?”
“秋水流?”
喊了三四声,人仍没有苏醒的迹象。
“该不会真死了吧?”
小仙官摆手:“他表妹踹断他两根肋骨,还能活着,已经很走运了。”
……真狠。
风习习加大力度戳他两下,少年犹如死尸,毫无动静。
应该是昏了过去。
风习习长舒口气,坐在他身边,伸手轻轻拨开他脸颊上凌乱的头发。
少年半张脸都是血痕,嘴唇纤薄苍白,鼻梁上横着一道伤疤,上眼眶上红了一片,看起来脆弱又可怜。
方才只听见小仙官说少年身上还有几处重伤,她吸吸气,问道:“凡人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吗?”
小仙官揣袖立在一旁,摇了摇头:“不好好治,活下来也是半残。”
秋水流虽然是风家的表少爷,活得比条狗都不如,更别说风家会找人给他疗伤。
风习习探向少年的鼻息,很是微弱。
危在旦夕。
她抿了抿唇,想起他方才杀自己的情形,眼底闪过挣扎之色,犹豫片刻,下定决心:“小仙官,我得救他。”
小仙官一惊,不可思议看着她:“公主,他刚开始要杀你,等你救醒他,他又要杀你,你可要想清楚。”
他一点都不可怜他,此人凶性深重,况且,他方才差些掐死风习习。
死了,正好可以去找她的师兄。
风习习打定主意,转身打开柴房,守在柴房外的丫鬟被吓了一大跳。
小姐衣衫沾着灰尘,发髻也有些凌乱,仿佛经历过一场战斗。
关键时候,风习习没忘前身的跋扈,眼神直逼那两个看守柴房的小厮,语气骄横:“你们两个过来,把他给我抬回院子。”
小厮吓得哆哆嗦嗦,大小姐虽不是修士,却是一等一的控蛊高手,他们可不想被大小姐丢进万蛊窟里喂蛊。
两人连滚带爬,冲进柴房,风习习站在一旁,想起少年胸口还有伤,冷冷道:“你们轻点,不准弄伤他!”
小厮连连点头,轻手轻脚抱起少年走出柴房。
风习习跟在他们身后,丫鬟惊疑不定,不知柴房中发生了什么让大小姐性格大变,总觉得有些怪异。
风习习知道自己此举惹人怀疑,板着脸命令她把全城医术最高的郎中叫过来,给秋水流疗伤。
丫环讶然,便见大小姐阴恻恻地念叨:“想死没那么容易,我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大小姐是变了,变得更加恐怖阴鸷。
丢下一句狠话,风习习盛气凌人地回到院子。
翌日,流言四起。
到处都是风大小姐拿表少爷试蛊,把表少爷折磨成残废后,把他做成了人干。
更有甚者说,表少爷被风大小姐吃了……
风习习懒得管那些离谱的谣言,紧盯着秋水流的病情。
郎中们迫于风府和风家大小姐的威压,使出浑身解数,耗时三日,终于把少年从鬼门关拽回来。
风习习很满意,生怕露馅,又故意对着丫鬟说道,过几日便拿秋水流试蛊,然后再制成人干。
流言愈演愈烈。
主人公正躺在美人椅上,优哉游哉晃荡腿。
郎中说,秋水流今天就会醒,她现在也算是他半个救命恩人。
他应该不会再对她下杀手。
届时,她在多帮帮他,破开冰渊指日可待。
风习习小腿晃荡的更为欢快,小仙官看着不远处的拱月门出现一个男人的身影,忙不迭提醒她。
前身的爹来了,别露馅。
话毕,只见男人箭步过来,首先看向玉盘里的葡萄籽,神情紧张。
风习习扯扯嘴角,起身掸平衣摆的皱褶,低头行礼:“拜见爹爹。”
风天凛在托盘里寻一圈,看着自己可爱的女儿,语重心长地说道:“习习若想吃别的,为父给你找来,切不可胡乱吃东西。”
风习习乖巧地点点头。
难道他以为自己把秋水流吃了?
叮嘱完女儿,风天凛抬手揉揉她脑袋,一脸慈爱:“爹不在的这些时日,习习倒是懂事许多,小流到底是你表兄,别弄死了。”
风习习:“???”
小仙官用传音告诉她:“前身的母亲死的早,她爹对她极尽溺爱,风习习炼蛊,她爹就去抓人给她练手,这也是她嗜杀的原因。”
风习习脸色微微发僵,顿觉头上那只大掌让人毛骨悚然。
“爹已收到洗髓草的消息,再过些时日,你就能光明正大地去玄英仙宗修习术法。”
风习习愣怔地点了下头。
洗髓草可以让没有灵根的凡人生出灵根,是可遇不可求的宝物。
原身的爹对原身倒真是好,可惜原身身体被百蛊占据,早已成为一具蛊尸。
现在更是换了芯子。
风天凛还欲说什么,院外家仆匆匆赶来,上前附耳暗语,片刻,两人一同离开。
风习习纳闷,小仙官跳到椅旁,拿起一颗葡萄丢进嘴里,含糊地说道:“你爹要把风雪吟嫁给你表兄,风雪吟弟弟带着她离府被家仆逮住了。”
风习习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砸得一脸懵怔。
“成亲应该是好事吧?”
“当然!”小仙官咽下葡萄,掐指一算,“他醒了。”
她定定神,抱起玉桌上的葡萄:“我们去看看他,不,去找他麻烦。”
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风家仆从比风习习更早到秋水流的院子,给屋子添上几个红灯笼,丢下几件成亲用的物件,酸了几句少年好福气,娶了风家温柔善良的雪吟小姐。
任凭家仆们冷嘲热讽,少年靠在床头,看着窗牗上刺目的囍字,神色平静。
风习习端着葡萄踏进屋门,听见家仆们的嘲笑声,把脸一板,冷冷斥道:“没大没小的东西,给本小姐滚出去!”
仆从们没想到大小姐会来表少爷的破院子,吓得哆哆嗦嗦,一边点头哈腰,战战兢兢退出院子。
少年视线从囍字移向她,手指微微收拢。
风习习看了眼外间壁龛上摆着的红烛,好奇地掀开喜服看了看。
“这上面竟然还绣着凤凰!”
小仙官道:“凡人成婚婚服上不是龙凤呈祥就是鸳鸯戏水,不要少见多怪。”
风习习放下喜服,小声嘟囔:“我和小道士成亲才不要绣的这些东西,我要绣花。”
小仙官懒得管她,什么小道士,两百前,她不过是一百岁,按人间年龄换算,她那时候只有六七岁,也不知哪来小道士欺负少女无知,随口开的玩笑,让她记到现在。
秋水流不动声色打量着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少女,他可以断定,真正的风习习已被孤魂野鬼夺舍。
哪又怎样。
手掌摊开,原先空空的手掌出现一颗黑豆大小的漆黑丹药。
风习习浑然不觉危险近在迟尺,走到床前,抱着葡萄,开始说风凉话:“表兄,恭喜你啊——”
“啊”字一落,风习习感觉口中多了什么东西,还没来及吐,便滑入喉咙。
她愣了愣,对上少年阴冷的眼神,惊觉不妙。
“你给我吃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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