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山,花开俏,白白铁,花下藏;金沙江,宽又长,在江底,金粒藏;德兴县,山谷中,泉出处,有铜藏!”
这首歌谣传遍了盛京的大街小巷,所有的孩子都在拍着手唱,有些有心的人渐渐听出味儿来了。
歌谣中明明白白地指出了铁、金、铜的藏处,虽是儿言,但空穴不来风,许多人开始跃跃欲试,可冷静下来想想,金银铜铁都是官府掌管着,谁敢私自开采,抓住了是要掉脑袋的。
于是有好事之人就把这件事上报给了官府。
官府里有心的人也多,虽然半信半疑,还是派人去查勘了一下。
这一下不得了了,竟然是真的。
这件事传得玄乎其神的,都说是天上的神仙给大越送来的大礼,也有说是祖宗给后代的福祉,皇帝也去太庙祭祀了一番,感谢祖宗护佑显灵。
肖慕晟听见这首童谣的传闻时,脸色沉黑得如同没有星月的夜,再听到官府勘探的消息后,一掌拍到了桌上,梨花木的书桌裂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这些矿藏,是他前世派人悄悄勘探开采的,也是这一世他的倚靠,除了谢蕴姝,他想不出第二个人知道矿藏的事。
初夏的夜里,风依然带着凉意,飒飒地在书房的窗上作响。
谢蕴姝坐在书桌之前,静静地描摹着帖子,沉心静气,一字一笔,宣纸上落出娟秀小字。
她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重生之后那抹沉甸甸压在心头的挫败、无力还有悲伤一扫而空。
她以为无法改变的命运被官府探明矿藏的时候撕开了一道口子,她笃定了,什么都在改变--
窗外的身影微微一僵,她的笑意,让他突然又想起那一池睡莲,初遇她时的那一池睡莲,洁白的映着清澈水波的睡莲。
他鄙夷了一下自己的想法,伸出手掌将窗户一推,一跃而入,随即传来谢蕴姝压低了的惊呼:“你敢私闯谢宅!”
肖慕晟斜坐在窗户边上,曲起一条腿,歪着头带起嘲弄的神色地看她。
“青--”谢蕴姝脸色因愤怒和惊愕而绯红,手中的笔掉在了桌上,她站起来,头一扬,毫不犹豫地要叫人来。
“小声些--”肖慕晟轻巧地跳了下来,轻飘飘地道:“你还怕坊间关于你我的流言不够多吗?”
她厌恶地退后了些:“怎么?你是来寻仇的么?”
“果真是你--”肖慕晟皱起眉头,眼眸沉寂如霜:“敢做,就别怕我教训你!”
谢蕴姝挺直了腰,毫不畏惧他的威胁和冷厉:“若是怕,我就不会出手,我说过,你祸及无辜,我不会饶你!”
他眉眼一紧,走了过来,围着她转了一圈,看见矮了一头的她抬头怒视的模样,不怒反笑:“些许矿藏,我还不在意,只是--”
“让我不高兴的是你谢蕴姝,这就特别让我不高兴了--”他突然伸手捏住了她圆润洁白的下巴,狠狠地用劲:“你愚蠢又狠毒、无知又狂妄,你没有资格教训我--”
他非常讨厌看见她的转变,不管她变得聪明,还是变得善良,他都非常地厌恶,她最好像上辈子一样的愚蠢和狠毒。
谢蕴姝忍住痛,倔强开口:“我拼死也会阻止你屠戮天下--”
“你觉得能吗?”他冷笑,漆黑如墨的眼眸中有着无边的恨意:“你认为谢家权势盛天就能阻止我?”
“你谢府上一世的结局你没有亲眼看见,爷说给你听--”他提起薄唇,笑容阴森:“爷还清清楚楚地记得,你爹、你大哥大嫂、继母和兄弟妹妹人头落地的那天,血溅三尺、遍地尸首,爷还不解气!爷叫人把那些尸首全部扔到了乱葬岗,被野物啃得乱七八糟,人头挂在了城墙上,供万人唾骂,啧啧啧!那才让心头郁气去了些--”
残忍的话语勾起了前世的凄惨回忆,谢蕴姝的心被他的话语一片片地凌迟,她不敢也无法去想象那一幕的悲惨。
她用力地逼住了眼泪,不让它落下,咬牙开口:“我明白你的恨意--”
她害死了初云、若真、寻芳,害死了他的孩子--
他的手蓦然一颤,眼眸一闪,她感觉到下巴上的力量微微松了些,抬眼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我也是这一辈子才懂得,为什么你恨!”
他的呼吸絮乱了一瞬,手上的力量攸然加大,冷霜凝结在眼:“你不懂!你笨的很--”
他不想听她假惺惺地自以为的话,他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他不在乎。
谢蕴姝眼中的水色在灯光之下映出微微的波澜,是她压抑下的万般情绪,恨意、愧疚、委屈、痛苦,堵塞了她的咽喉,哽得她心头发痛,她突然感到了一瞬间的绝望,前世的结局莫非还会重演?
她并不想重蹈覆辙,挣扎起来道:“我不会像以前那样笨,绝对不会再任你颠摆--”
他笑了一下,手上的力道渐大,带着蔑视:“就凭你--啊!”,他痛呼一声,不由地放开了手,看着她将自己的手背从嘴边拿开--
“你还是记不住--”她的脸上带着深深的青痕,却学他带上了蔑视的笑意:“这就是改变,我随时可以和你同归于尽--”
“你不用犟嘴,以后如何,自会分晓--”
“为什么你不愿意改变,比如初云--”谢蕴姝感悟地道:“她这一辈子可以安全地留在你身边,你心中不欢喜?”
他脸色攸然一变,沉眸冷言:“离她远一些,你伤她一分,我还你十倍!”
那天要不是周密拦着,他真的打算冲进宫去一把掐死她。
“看吧!你也有软肋--”谢蕴姝笑了,笑意在柔和的灯光之下显得温柔:“所以,这辈子你不能再为所欲为!”
他愣了一下,提眉一笑:“谢蕴姝啊!你忘记了,软肋这东西,不只爷才有--”
他边说边退后了一步,扬手一挥,一个包袱从他身后划了一道弧线飞过来,啪嗒一声落在了书桌之上,谢蕴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他浮上了一个恶意的微笑,谢蕴姝心头一沉,那包袱在蠕动--
她刚想开口叫人,只听得“刷拉拉!”的布帛裂开的声响,无数条蛇吐着信子从包袱中钻了出来。
满地蠕动的吐着信子的蛇让她脸色一下子雪白如同纸人,喉咙之间一口气差点没转过来,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飞快地朝着墙边的美人榻上奔去—
肖慕晟满意地听着惊惧的尖叫声在书房中响起,感受到了心口那抹透不过气来的窒息感,眉梢挂上喜色:“别以为我杀不了你,就收拾不了你。你再敢透露一个矿藏的消息出去,我就把京城里所有的蛇都捉了来,扔在你的床上去--”
谢蕴姝六魂无主、七魄出窍,站在榻上紧紧地靠着墙壁差点晕过去—
但她还是听清楚了肖慕晟的话,并且拼着最后的气力,提起颤抖得不能自已的唇,用几乎发不出来的声音道:
“—混--蛋!”
肖慕晟非常开心,非常有成就感
自从重生以来,无论他怎样威胁、嘲讽,她总是淡然得如同夜半的月色,冷清得叫他觉得虚幻。他如愿地看见了她惊惧、害怕、愤怒,还有崩溃--
他带着快乐离去,心头郁气一扫而空,他觉得自己终究还是占了上风。
谢蕴姝不喜欢动物,她不愿意花费心思去训练猫猫狗狗,她没有耐心更没有爱心
她讨厌那些听不懂人话的畜生。后来,她害怕动物,特别是蛇,前世徐若真死后,六皇子府中便在传言徐氏的鬼魂不甘心,常常作祟,她叫管家严厉申饬了下人,下令谁再胡说立即赶出去。
她那时不怕鬼,更不怕因果,她觉得在生都争不赢斗不赢的人,死了也不过是个没用的鬼。
她毫不在乎,深夜里依然从花园中穿过,却在一个冬夜被突然窜出来的蛇咬了,脚腕上青紫的两个牙印,跟着的下人即刻满院子地寻找,没有找到一丝的蛇的痕迹,冬天怎么会有蛇?虽然府里人不敢说,她也明白这太过诡异。
蛇咬得不深,却让她差点丢了性命,从此,她对蛇不敢看一眼,甚至不敢提半句。
她怕蛇,怕得入心入肺--
当青藤带着人冲进来解救后,谢蕴姝脸如白纸,整整三天不说话,她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前世冬天的那条蛇,铁定是肖慕晟放的--
入春以来零零落落的雨终于停了,却在清明时节放了晴,明明是追忆故人的时节,却艳阳高照、春意融融。
谢臻远每年清明节都会托假一天,去长生庙拜祭先亡夫人
宁钰欢自小生长在南边,他外放为州官时认识了她,只一面俩人已是心许万年,宁老爷和夫人舍不得女儿远嫁,但两人三分三和,兜兜转转总会遇上,无奈老人家只能答应了婚事。
成亲后的数年间,她随着他为官四方,后来他入了朝任了职,便长住在盛京,难得回南方探望父母,他也曾接俩位老人入京一起生活
但老人家故土难离,南边的产业也丢不下,只能每年过来住上一段时日。宁钰欢时常思念父母,那时,他劝慰爱妻,再过上两年,岳父母走不动的时候,就不会再回南方。
谁知世事难料,宁钰欢在那个冬天一病不起,他遍请名医,终是药石无效,临去世时,她要伤心欲绝的父母带她回南方,说生不能尽孝,只能死后陪伴着父母,也是为了不让丈夫日夜挂念,无法自拔。
后来,他送了妻子灵柩归南方,将她葬在风景如画的镜月湖边,让她能朝看飞云、暮伴彩霞
他日日盘恒在墓前,一连三月不忍离去,宁老爷忍悲劝说他,京城家中还有老父亲、幼儿女,他需得回去承担起为人子、为人父的责任,他才依依不舍离开
以后年年清明他都要回南方扫墓。
数年后,岳父母相继谢世,加之他仕途青云直上,愈发繁忙,没有闲时去往南方,便在长生庙中为亡妻立了牌位,四时祭祀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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