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顾雍然就装扮一新,步伐匆匆地出门,直到第三天傍晚,才抱着一大幅卷轴返回了客栈。
他点亮房中烛火,将手中的卷轴摊开铺在房中的桌案之上。
这时如果有人看见卷轴上的信息,那人立时就会发现,卷轴上所记录的内容,赫然就是临安县的整个县城,以及周边所有村庄在内的舆图!
而在将那卷轴铺开以后,顾雍然轻舒一口气,又从行囊中取出一枚约莫有半个巴掌大小,质地剔透莹润,做工却是相当粗糙的白玉来。
看着这枚白玉,少年眼中掠过一抹复杂之色,好半晌他才像是做下决定一般,倏地抬手打了个响指。
随着他的动作,白玉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升起一缕青烟,青烟聚而不散,不多时便凝合化成了一道窈窕的少女身影。
少女赫然便是阿容。
自从那晚达成协议以后,顾雍然便让阿容进到他的法器——即是他方才取出的那枚白玉,封邪玉之中。
封邪玉是由一块天生有灵、阳煞充裕的白玉雕刻而成,又经过顾雍然的师傅开光加持,所以对妖魔鬼怪的杀伤力非常强大。
就算是道行、修为相当高强的大妖大魔,一旦被收进封邪玉中,要不了几天就会被封邪玉强大的封邪灵力给融成一滩血水,更别说是其他那些个道行、修为低微的小妖小魔了。
所以顾雍然从师傅手中接过这块封邪玉以后,基本都是将它拿来当做是斩妖除魔的法器使用。
阿容虽是一缕生魂,身上却没沾染过一星半点的污邪之气。加上她又有阳煞护体,所以封邪玉的封邪灵力,不但不会伤害到她,反而还会与她身上的阳煞形成相互蕴养之势。
正常情况下,随着时间的流逝,生魂身上的阳气非常容易流失,待到阳气尽散以后,生魂就会成为孤魂野鬼。
而像阿容这样身具阳煞的生魂,阳煞便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转变成为阴煞,三个月的期限一到,她身上的阳煞便会尽数转变成为阴煞,令得她会立时变成失去理智的厉鬼。
有了封邪玉的温养,虽然她身上的阳煞不会增加,但转变成为阴煞的速度却会大大减缓。
此外生魂因为没有身体,在外界待的时间越长,便会受到越多天地法则的消磨,所以魂体也会变得愈发的虚弱、虚渺。
阿容有了寄魂之所,便能令得她的魂体凝实如初。
当然,阿容寄魂在封邪玉上,对封邪玉本身的好处也相当之大。
封邪玉会因为与阿容身上的阳煞互相温养,令得它的封邪灵力变得更为凝淬,镇邪除魔的能力也会大大增强。
只是阿容寄魂在封邪玉上的好处虽多,却也有人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小小的烦恼。
那人赫然便是封邪玉的主人顾雍然。
他这封邪玉是镇邪除魔的法器,又不是生魂的房子,阿容直接住进封邪玉中,他也没法将玉拿来除魔。
毕竟封邪玉一次只能收纳一只妖魔,阿容这一进去,封邪玉自然就没办法再去收纳镇压其他的妖魔邪物。
当然,就算封邪玉一次能收入两只妖魔,难道要让阿容在封邪玉里面跟妖魔打架吗?
这样一想,顾雍然脑子里瞬间出现了看起来粗糙、丑陋、凶残的妖魔,被娇娇弱弱的阿容小姑娘按在地上摩擦的画面。
下一瞬,地上的妖魔转过来,变成了他的脸!
顾雍然顿时打了个激灵,马上回过神来。
好在阿容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知道自己占了人家法器,当然也不会没有什么表示。
但她现在只是一缕生魂,还是失去记忆的生魂,还是个不知道自己身体在哪里的生魂,所以她也只能一边瞅着顾雍然,一边承诺待他帮自己找回身体,便会好好报答于他。
幸亏顾雍然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知道阿容现在只有自己能够依靠,又看她实(袖)在(下)可(拳)怜(头),他立马义正言辞地拒绝了阿容的好意,并表示报答什么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斩妖除魔、匡扶正义,如此才不至于堕了他赫赫的仙师之名,以及恩师的谆谆教诲。
于是一人一生魂就这样和谐友善地达成了共识,过程之中充满了爱与关怀,边上要是有人围观,定然还会发出一句“世上自有真情在”的美好感叹。
经过这两天的休养,阿容在封邪玉里养得是魂体凝实、肌肤莹润、精神饱满,与那边眼睛充血、形容稍稍有那么亿点点疲惫的顾雍然相比,当然是好了不知多少倍。
但阿容毕竟是寄魂客居在封邪玉上,根本没有办法感知到外界的讯息,所以在她出来以后,顾雍然便指着桌上的舆图,说道:“你要我查的东西,我都查出来了。”
说着,他将自己这几天忙碌的成果娓娓道出。
阿容飘到桌边,一边听着顾雍然的话,一边将他带回来的信息,在舆图上对比起来,脸上渐渐显露沉思之色。
待到顾雍然说完后又过了须臾,她才伸出一只葱白玉指,指在那舆图的某一处上,道:“就是这里。”
“那噬魂怪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很有可能就是这里。”
顾雍然闻言,顺着阿容所指的方向看去,就见舆图上写着三个字——
小王庄。
天刚蒙蒙亮的小王庄,正是庄民们早起外出务农的时候。只是与往日扛着农具埋头匆匆往地里赶的情况不一样,今日倒是有很多人都在路边驻足,三三两两地望向庄口的方向。
庄口路旁,正有十来号人正聚集在此。
为首的是一名约莫三、四十岁,身着锦衣的男子。他肤色偏白,隆起的腹部宛如有了五、六个月身孕。白面无须,一张脸许是由于整个人过于肥胖的缘故,一双眼睛都快被脸上的肥肉挤成了两颗小绿豆。
此人名唤戴浩昌,是小王庄中有名的乡绅。
在戴浩昌身旁的是个年约十七、八岁,同样身着锦衣,五官隐约可以看得出与这戴浩昌容貌有几分相似的清秀少年。
这少年名唤戴子恒,是戴浩昌唯一的儿子,也是戴家这一代唯一的独苗苗。
跟在二人身后的,是一个管家装扮的老头儿,以及一群身着家丁服饰的青壮大汉。
见戴浩昌挺着个大肚腩,站在庄口东张西望,边上的戴子恒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爹,我们卯时初便来此地等候,怎的这会儿还没看见叔父他们啊?”
戴浩昌闻言皱了皱眉,“现在什么时辰了?”
戴子恒答得飞快,“已经快卯正一刻了。”
“卯正一刻……”戴浩昌低喃,旋即抬手招来管家,“忠伯,你派人去前面看看。”
管家得了吩咐,立刻下去安排,见附近的庄民还有好些没有离开,他心头一动,又小跑着过去将人驱散,“今儿你们都不用干活了吗?去去去,没什么好看的。”
小王庄是个人口不到两百的小村庄,因为地处偏僻,附近多是山坡、丘陵,离最近的县城——临安县,足有六十里远。所以在庄里生活的,大多都是些老实巴交的农民。
只是小王庄的土地实在有些贫瘠,地里收成一般,交过租子后,剩下的粮食也就只能填饱肚子而已,大多数人家中连猪都养不起,更别说出去赶集了。所以小王庄在临安县附近的所有村庄之中,几乎都没什么存在感,也很少会有外人到小王庄来。
不过小王庄虽然穷的叮当响,却也不是跟外面完全断了联系。
要今天等在这里的人是别人,庄里的农民兴许还没什么兴趣围观。
但天还没亮就等在庄口的,是庄里有名的乡绅戴浩昌戴老爷,大家当然也就有些好奇了。
戴家可是整个小王庄里最富裕的乡绅之家,不单庄里有六成的耕地都是他们家的,连庄子边上的那片林子也是戴家的产业,甚至庄里还有不少庄民还要靠戴家的农田过活,所以见那老头儿亲自过来驱赶,众人不敢得罪,便也纷纷离开。
而在管家驱散庄民的时候,戴浩昌见自家儿子脸上掩饰不住的不耐之色,不由皱起眉头,道:“子恒,你叔父昨天托人带回的口讯不是说,他今天会带一位从映华州而来的贵人回庄吗?咱们来都来了,要就这样中途离开,不但于理不合,也会让那贵人心中不喜。”
戴子恒的叔父,即是戴浩昌的弟弟戴浩安。
戴浩昌与弟弟戴浩安自幼感情极佳,虽然戴浩安在考中秀才后便屡试不中,戴浩昌却一直未曾放弃让他读书考试。
后来兴许是戴浩安意识到他仅止于秀才而已,后来他便去了临安县县衙中谋了师爷一职。
好在他能力出众,为人处事又非常圆滑,颇得县令青睐,说他是县令的左膀右臂也不为过。
也正因为如此,昨天在接到戴浩安托人带回的口讯后,戴浩昌也是不敢怠慢,今天天还没亮就领着儿子戴子恒,和一众家丁来到庄口等候。
只是戴子恒从小娇生惯养,戴家又是小王庄里一等一的人家,闻言眉头一皱,不服气道:“可是我的亲爹啊,昨天叔父托人带回来的口讯,不说他们卯时初就会到庄口的吗?咱们现在等了起码也有一炷香的时间了吧?现在却连他们的影子都没看见,这、这不分明是在耍咱们玩吗?”
戴浩昌闻言不由瞪了自家儿子一眼,“那位贵人出身不凡,想必是从没见过咱们这些个穷乡僻壤的小地方。若是他们路上遇到什么事给耽搁了,那不是在情理之中吗?”
见戴子恒面上仍有些许不忿之色,戴浩昌语重心长地说道:“子恒,莫看咱们戴家在这小王庄里说一不二,整个地儿都由咱们做主,但要去了县城,哪里还有咱们说话的份?”
“莫说那些个官老爷,便是大户一些的人家,都能轻易地碾死我们!”
“不说别的,单就说你叔父,当初他去临安县县衙中谋那师爷之职,可也是费了不少心思啊!”
说着,他朝四周张望了一眼,见没人注意他们这边,绿豆大小的眼中倏地绽出两抹精芒,压低声音继续道:“你府试将近,过了府试便就成了秀才。虽说成了秀才之后,运气好的话,在这附近的州县谋个师爷当当也不算埋没。但你此番如果能得贵人青眼,日后别说是区区一个师爷,就是官老爷,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听了他的话,戴子恒像是想起什么,也是当即收起脸上的不满,规规矩矩地朝戴浩昌行了一礼,道:“爹,孩儿知错。”
两人说话间,远处忽然跑出个人影。
那人身着一身家丁服饰,赫然便是刚刚被管家派去前面查探的家丁。
便见那家丁一边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飞快跑来,一边拉开嗓门儿大声嚷道:“老爷老爷,来了来了,他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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