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雍然这一休息,直接“睡”到了傍晚时分,才悠悠醒转。
一醒过来,等候在门外的下人便毕恭毕敬地将他请到花厅,戴老爷一家已经在花厅等着为他接风洗尘,并引见戴府中的其他家眷。
酒足饭饱之后,戴老爷又将他请到了花园,设了夜宴招待于他,还花重金请了临安县中最有名的迎花楼中的乐伎舞伎等前来助兴。
花园之中,妆容精致的乐伎正弹奏着手中乐器;穿着轻薄衣裙、身姿曼妙的舞伎在乐曲声中翩翩起舞。迎花楼中的乐伎舞伎身价不凡,技艺亦是相当不凡,然而往日能叫戴家父子与戴师爷看得如痴如醉的舞乐,此时却半点也进不了这三人的眼。
原因无他,最该欣赏场中表演的人,此时托着下颚,整个人像没长骨头一般,懒懒散散地坐在席位上。
虽然他的眼睛有在看着场中翩翩起舞的舞伎身姿,但看他那百无聊赖的神情,和正有一搭没一搭夹起菜肴送进嘴里的动作,就知道他的心思并不在那些表演上。
戴家三人下意识间对视一眼,便见坐在顾雍然边上的戴子恒开口问道:“白公子,可是对那些乐伎舞伎的献技不满意?”
见顾雍然停下动作,眼睛朝着自己这边瞟了过来,他歉然一笑,才继续道:“我们小王庄地处偏僻,府中也未豢养乐伎舞伎。她们出身低微、技艺有限,想来也是入不得公子法眼。日后若有机会……“
戴子恒话还没说完,顾雍然已是转过头去,淡声道:“知道就好。”
戴子恒一怔,就见顾雍然懒洋洋道:“先前戴师爷说这小王庄好玩的玩意儿有多少,本公子一时兴起才会过来。现在看来,”他嘁了一声,“小地方就是小地方,这穷乡僻壤的,还不如留在临安县里呢!”
听他话中浓浓的不屑之意,戴子恒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一张俊脸不由涨得通红。
戴老爷见状,连忙打圆场道:“白公子倒也不必这么想。俗话不是说了吗,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嘛!咱们小王庄小是小了那么一点,但要说有趣好玩的玩意儿也是不少。只是那些玩意儿大多都得是在白天才能见到,现在这天都黑了,不如等明天天亮以后,再带公子去瞧瞧?”
顾雍然立马扭头看向戴老爷,“那你们这儿都有什么?有赌坊吗?”
戴老爷一愣,下意识间摇了摇头,“没有。”
“那青楼呢?”
戴老爷又是一愣,“也、也没有……”
现在在他们面前献艺的这些乐伎舞伎,都是戴子恒白天匆匆赶到临安县里请来的。小王庄里拢共才四、五十户人家,他们戴府加上家丁管家就占了不少,加上庄子地方小又偏僻,哪会有人去开设什么青楼赌坊?
顾雍然闻言,也是不由意兴阑珊,“这也没有、那也没有,那你们这里总该出些美人儿吧?”
边上的戴子恒闻言,脸上当即露出一抹心领神会的笑容。便见他抬手一指,道:“白公子,要说美人儿,这里不是有很多吗?”
顾雍然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见到场中那些乐伎舞伎,漂亮的眼睛倏地瞠大,“就这啊?”
没想到他居然是这种反应,戴子恒心里立时一个“咯噔”,果然就见顾雍然本就有些意兴阑珊的神色,登时变得索然无味起来,“不过是堆庸脂俗粉罢了,如何能称得上是‘美人’?”
边上的戴老爷见状,心中不由有些咋舌。
连这些舞姿动人、身段妖娆的舞伎都算不上是美人,那他话中的“美人”得美到什么程度去啊??
但戴老爷还没来得及把这话给问出口,就见顾雍然又朝自己看了过来,“那你们这里有狼吗?”
戴老爷差点咬到自己舌头,“狼??”
“对,狼!”顾雍然眼睛放光,“你们这也没有那也没有,那这庄子总该有狼了吧?”
戴老爷下意识朝戴师爷看去,见戴师爷也是一脸懵逼,眼前这位白公子又死死盯着自己,显然也是在等他的回答,便硬着头皮说道:“有是有,不过……”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顾雍然一拍巴掌,道:“好!今晚本公子便要出去打猎!”
他嘴角咧开一个笑容,像是陷入什么回忆一般,盯着不知什么时候握掌成拳的右手,情绪变得高涨起来,“老头子天天骂我不学无术,出门铁定要被野狼叼走。”
“我要在这猎头狼回去,把他脸给狠狠打肿了,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停了我的月银,还不让母亲姐姐她们给本公子钱!”
众人闻言立马反应过来。
敢情这位白公子之所以会离家出走,是因为月银被那“老头子”给停了,所以才会离家出走的啊!
但是……
猎狼?
想到这里,众人背心唰地冒出一层冷汗。
“使不得使不得,白公子,猎狼太危险了,这可使不得啊!”戴老爷一张胖脸吓得一片惨白,头上的冷汗就像雨水一般,沿着他那圆润的下巴,一颗接着一颗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戴师爷也是在旁劝道:“不错,白公子,深更半夜的,就算咱们想要出去猎狼,也不一定会遇上啊!不如这样,明天一早咱们带些人手,陪你出去走上一遭,说不定运气好能遇上一两头呢?”
听见戴师爷的话,戴子恒脸色一白,硬着头皮接口说道:“今、今夜更深露重,待、待得天明,在下定、定会舍、舍命陪……陪公子的!”
见他们一个两个都劝自己别出去,深觉兴致被扰的顾雍然,脸色也是当即黑沉下来。
他把身前桌案往前一推,神色难看着道:“这也不行那也不可,你们不去,本公子自己去!”
说罢,顾雍然便要离席朝外走去。
众人见状,亦是连忙起身想要拦他。
不想顾雍然才刚站了起来,身体却是忽的晃了一晃。
他下意识间撑住桌案稳住身体,余光瞥见众人动作,他哼了一声,道:“算了,本公子困了,想回去睡觉了。”
众人闻言心中一松,正想将他送回芳菲院中,顾雍然却已经一把抢过家丁手里的灯笼,丢下一句,“你们吃你们的,本公子认得路。”话音才落,他便已经提着灯笼疾步离去。
随侍在旁的管家见状,当即派了两名家丁跟了上去。
场中三人也是不由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戴师爷轻咳一声,道:“先前县令老爷吩咐过我,说白公子行事嚣张任性,最讨厌别人忤逆他的心意。咱们方才阻止他去猎狼,他心里定是不爽利得很。咱们还是先别过去触霉头,免得再把他给惹恼了,届时徒增麻烦。”
戴家父子闻言,也是不得不强自按捺下心中忐忑,再度坐了下来。
只是因为贵客的中途离席,使得场中乐伎舞伎表演得再如何精彩,也再提不起他们半分兴致。
众人正心中戚戚地继续着场中宴会的时候,另一边被管家派出去的两名家丁,已是见到了丢在路边的灯笼。
两人见状一惊,正担心顾雍然在路上出了意外,哪知还没等他们回去叫人,就见一个摇摇晃晃的人影走在了前面。
见那赫然便是顾雍然,两名家丁不由大松一口气,当即捡起灯笼上前为他引路。
一路将人安全带到了芳菲院中,两名家丁正要上前为顾雍然宽衣,但或许是因宴席上的酒后劲太大,又或许是一路走来已经累极,顾雍然一路进到卧房之中,便晃晃悠悠地径直走到床前,连衣服也没脱,就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
见他终于闭上双眼,家丁正要上前给他宽衣解靴,哪知顾雍然却半点都不配合,他们才一靠近,他就直接赏了一人一脚。
两名家丁莫名吃了一脚,见少年又摇摇晃晃地撑起身体,随时都有可能再给他们来上一脚,他们也是没有办法,只得关上房门回去禀报。
两人先后经过院门,一路往正院所在的方向疾步而去,却是谁都没有察觉,院内一角的花草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团虚实相间、若隐若现的黑雾来。
如果食心妖还在,定然能在第一时间认出,这团黑雾赫然便是它的搭档——噬魂怪!
只是此时的噬魂怪,身体比之先前更为虚渺,仿佛一团印染在画纸上的墨汁,因为受潮以致褪色了一般。
噬魂怪并没有去追两名家丁,而是待在原地,目光沉沉地盯着正房所在的方向。
忽然,一缕食指粗细的黑烟从它身上逸散而出,正逢一阵轻风拂过,黑烟随风而动,不多时便经由窗棂飘进了卧房。
见那黑烟成功飘入屋中,噬魂怪身形渐隐,很快便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正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的顾雍然,忽觉鼻尖掠过一抹淡淡的幽香,接着一阵莺莺燕燕笑闹不休的声音,便从一个方向传了过来。
他下意识间睁开眼睛,就见自己正走进一个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盛宴之中。
宴会之中没有半个男人的身影,场中的舞娘们个个身段妖娆、舞姿奔放,乐娘们也是眼波流转、歌喉婉约。
而且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点,便是她们的穿着都十分清凉!
顾雍然睁眼之际,场中所有的女子便都朝他看了过来,一个两个无数个女子朱唇轻启,朝他娇声唤道:“白公子!”
“快过来呀!”
“我们等您好久了呢!”
接着顾雍然就看见,那些或是娇柔、或是妩媚、或是清水出芙蓉、或是艳丽如桃李的女子,一边娇声唤着,一边朝他这边扑了过来!
见此情景,顾雍然顿觉头皮一阵发麻,接着他便像是醉酒一般,身形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同时抬手扶额,心中大喊道:“林姑娘,来了!”
他心中还没喊完,一缕青烟飞快从他袖中漫出,眨眼便已凝成一道娇小的人影,出现在他眼前。
说来也是奇怪,场中明明多出一道人影,场中除了顾雍然外,其他人却半点都没察觉。
而在看见那道人影之际,顾雍然心中一定,抬手便朝对方打去一道法诀。
霎时只见那道娇小的人影迅速膨胀变幻,顷刻便已完完全全变成了顾雍然的模样。
而在娇小人影变幻的同时,顾雍然也是当即敛了自己的身形、气息,脚下位置飞快变换,须臾便已隐在边上一根雕花红漆柱子后边。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顾雍然在藏好以后,便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查看场中情景,恰好对上外面那正微侧过头,朝他这边看来的“顾雍然”的眼。
接着顾雍然就看见,外面那个“顾雍然”,飞快朝着自己眨了眨眼,接着便就转过头去,朝着那些莺莺燕燕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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