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出路引进入青山镇中,顾雍然便就取出与师兄互通书信时记下的地址,开始四处寻找起来。
好在他先前离开临安县时,为了赶路,特意使临安县县令帮他买了一匹枣红马,有马代步,他倒显得悠闲惬意许多。
阿容飘在半空跟在他边上,见他还要翻出地址寻找他师兄的住处,不由纳闷道:“你说你跟你师兄关系甚好,怎么你都没去过他的住处吗?”
顾雍然却是理直气壮,“我离开凡尘俗世已经有许多年了,后来又不怎么下山,再说这青山镇我是第一次来,我要能一下子就找到我师兄的居所,那就很奇怪了。”
“行吧。”阿容四下张望一番,见小镇中的行人来来往往,又不由有些好奇,“你和你师兄不都是仙师吗?为什么你师兄得在凡尘俗世之地磨炼心境心性,你却要待在山上修行?”
顾雍然道:“这不一样。”
他解释道:“你单只知道世上有仙师和尊者,但实际上仙有多道,无论是仙师还是尊者,都只是一个类别的统称而已。”
“比如我和我师兄吧,”他继续道,“我们虽然都是仙师,但他走的是卜算天机之道,而我走的是杀伐斗战之道。”
“但无论是卜算天机,还是杀伐斗战,其实都是为了追寻‘道’之一途的方法而已。”
阿容若有所思,“所以你的意思是,除了你和你师兄走的‘卜算天机’,和‘杀伐斗战’这两条‘道’的仙师以外,还有走其他‘道’的仙师,对吗?”
“对。”
“既然有走各种‘道’的仙师,那尊者岂不是也一样?”
见顾雍然点头,阿容微微颌首,便又继续问道:“既然是你师兄要磨炼心境心性,才能令得修为精进,那为什么你就不用磨炼?还是说只有走卜算天机之道的仙师,对心境心性的要求才会那么高?”
顾雍然闻言,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自他上山修行以后,便没想过这个问题,而在他之后修行的生涯中,他的师傅也没跟他说过此类话题。
但他很快回过神来,他师傅没说归没说,这次却是实打实地把他打包丢下山的啊!
如果这都不算磨炼,那什么才是磨炼?
于是他便故作高深莫测地道:“你怎么知道我没磨炼?”
想起时常挂在自家师傅嘴边,被他时常叨逼,听起来很是不明觉厉的话,顾雍然以拳抵唇轻咳一声,便直接照搬了过来,“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听我给你慢慢道来……”
阿容直接打断道:“不用,我知道这话的意思,你不用跟我解释。”
装逼装到一半的顾雍然被阿容这话呛得一噎,不由没好气道:“那你肯定没听说过我们仙师对这话的解释!”
见他气急,一副很想很想很想说的模样,阿容只能无奈地摊了摊手,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见她没再出声打断,顾雍然这才满意地继续侃侃而谈,“人生于世,定有因果。己身爱恨情仇是因果,父母亲缘是因果,手足情分是因果,夫妻情缘是因果,朋友之谊亦是因果。就是那些没有头发的尊者,与此世间亦有因果……”
见他提到“没有头发的尊者”时,那特意加重的语气,阿容不禁一阵无语。
你一个大男人,要不要这么执着有没有头发?
顾雍然却没发现阿容的表情有些异样,只继续说道:“所以如何处理因果之事,便是一门大学问了。”
见他说到这里,就顿住没再继续叨逼叨,阿容很给面子地捧哏道:“那这跟你方才说的,‘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这句话有什么关系?”
听到预想中的问题,顾雍然开心了。他朝阿容投去一眼,他眼神清湛,端的是神采飞扬,颇有种先前阿容假扮他时,那种骄狂嚣张的既视感。
阿容:……
这小子的模仿能力不错啊,以后让他假扮纨绔,都能按这姿态直接上了。
顾雍然对阿容内心的腹诽自然是全无所觉,继续说道:“我先跟你说说小、中、大这三种隐士的区别吧!”
他一边回想着自家师傅时常挂在嘴边的话,一边慢慢说道:“所为‘小隐隐于野’,之所以说是‘小隐’,乃是因为避世而居之人,往往只能内修己身。”
“这不是说他们身上没有因果,恰恰是因为绝大多数这样的人,都只能处理好自身的因果,却无法处理好外界缠在他们身上的因果,所以他们才会选择离群索居。唯有将牵连己身的因果数量降至最低,才能好好处理因果之事。”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微不可察地顿了一顿,然后便继续说道:“而‘中隐隐于市’,这等人皆居于人气旺盛之地,虽然外界因果缠上自身,他们却能将之尽数厘清,而且能够处理好他们与身边的因果之事,所以才会称之为‘中隐’。”
他想了想,道:“像我师兄现在就是处于‘中隐’这个阶段。他修的是卜算天机,在此道上造诣颇深,但凡涉及到卜算天机,他就算是无意,也会被牵连到许多因果之中。万一他在无意识间泄露些许天机,甚至还有可能会让他背上添上一些孽债。”
“所以我师伯发现他在‘小隐’之上已是小有成效,但若继续待在山上,只会让他对的修为停滞不前后,便干脆让他下山。”
经过他这么一解释,阿容有些懂了,“所以你师兄下山来到这青山镇中生活,也算是一种磨炼,对吗?”
“对,”顾雍然点头,“我师傅和师伯常常说,有些东西非得是入世才能学得。如果一味地离群索居、只修自身,我们虽然知道如何才能独善其身,却不知该如何处理牵扯到别人的因果。”
“如果一开始未能及时妥善处理身上的因果,那么之后那些因果就会像毛线球一样越缠越乱、越缠越紧,最后深陷泥潭、不可自拔。”
他叹了口气,“所以一年前我师伯便让我师兄下山,让他寻一人气旺盛之处,以参悟梳理、自省己身的方法,来让他继续修炼、精进修为。”
“原来如此。”阿容若有所思,忽然抬眸看向顾雍然,问道,“那么‘大隐’呢?‘大隐’同‘小隐’和‘中隐’又有什么不同?”
顾雍然道:“‘大隐隐于朝’,指的是其人不但已能处理好自身、身边因果,甚至还能借此影响到整个朝野。无数黎民百姓为其所依,无数生灵为其所附,只有达到这样的层次,才能称之为‘大隐’。”
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忽然感觉眼前一片清明,不由叹道:“所以人生在世,都是一场修行啊!无论是对自身的修行,对身边因果的修行,甚至是对天下苍生的修行,都是修行。”
听他这声感叹,阿容忽然道:“那依你这话来看,岂不是除了你们仙师和那些尊者,连凡人都是在修炼了?”
顾雍然声音一顿,忽然朗声一笑,“我先前不是跟你说过‘仙有多道’吗?就算是个凡人,指不定人家魂归幽冥后,还能遇上大造化成为鬼仙呢?”
两人说话间,已经循着顾雍然的师兄留下的地址,来到河边一处院落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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