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恬不着痕迹的将刀悄悄放在一边,没去质问他拿刀准备做什么,或者说她根本不用问。余光看见那一地被无数双脚踩踏过的饭菜,垂下了眼,转移注意,“抱歉,明明答应好的,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穆弦塞却根本不管什么饭不饭的,他扶起温恬朝卧房走去,“擦药。”
温恬但笑不语,与他对视,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端倪,结果只看见了他的满脸关心。
方才那个浑身煞气冲天,眼神疯狂阴鸷,差点提刀冲出去把人脑袋砍个血溅三尺的人,就像只是她的幻觉……
温恬眉眼一弯,唇角缓缓勾起的样子温和无比,她天生慈眉善目菩萨脸,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似能把身边一切凡物都度化,“嗯,好。”
卧房里,温恬被带到床畔边坐下,穆弦塞烧了一盆开水,混着井水倒入脸盆,试了下水温正合适,就拧了一张脸巾捧起温恬的脸,轻柔而仔细的替她清理脸上的血迹。
血已经干了,不好擦掉,穆弦塞每个动作都格外小心翼翼,生怕碰到了结痂的伤口。他那全神贯注的神情倒像是在擦拭什么无价之宝,不过可能在他心里,温恬就是无价之宝的存在了。
等上好了药,温恬把插在后背腰带上的短刀拿出来,递给穆弦塞:“这个还给你。”
穆弦塞点头,就要去接。
“不过。”温恬在他就要碰到刀柄时,开口打断他的动作。
那只伸出的手很配合的停住。
“不过,你要答应我,以后不可以再像今天这样莽撞,要是真出人命了怎么办?”温恬难得摆出了长姐的威严,弦月儿在她心目中一直都是很体贴的孩子,只不过弦月儿有两个面孔而已。可那又怎样,横竖都是自己的弟弟,她相信只要自己稍加教育和引领,一定不会让弦月儿长歪的。
穆弦塞放下了手,目光平静而坚定的直视温恬:“我不在乎他们。”
温恬没想到得到的是这样的答案,错愕之余眉头一皱,“穆弦塞,我问你,你冲动之前有没有想想后果?”
“我不想你受委屈,仅此而已。”
回想到那时的场景,尖锐的瓷片扎入的是温恬的皮肉,可跟着刺痛的,是他的心!
“这次,算她运气好碰见阿姐如此心善之人,不然……”眼底暗芒一闪,后面一句近乎是咬牙切齿。
温恬一直注意着他的情绪变化,可没错过那一闪而过的肃杀之气。
“你待如何?杀了她?然后我们被赶出去?你忘记我们曾经颠沛流离的日子了吗?我们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居无定所的滋味你想重来一次吗?”
“我知道姐姐是为了这个家好,姐姐想保护重视的东西,我又何尝不是?我在意的人,我自己知道守护。”
话罢,他转而离去,开门时脚步微顿:“放心,我以后断不会再冲动行事。”
他只会用自己的办法,让欺了她的人,后悔生在这个世上!
门被反手合上,一扇门板将二人隔绝在两个世界。温恬盯着空荡荡的门口,叹息一声。
是啊,其实他们的初衷都没有错,他们不过,只是为了守护自己在意的东西,和人而已。
…………………………
第二天一大早,温恬就被外面的鸡叫叫醒了,她揉了揉睡的有些乱的脑袋撑起身。
睡在一边竹榻的穆弦塞听见动静,将眼睛撑开一道缝,朝她看去。
“天还早,你再睡会儿吧,我去做早饭。”温恬捞过衣服披在身上,推门去了灶房。
穆弦塞点头,在榻上翻了个身,把头蒙在被子里继续睡了过去。
竹榻顾名思义就是竹片编的榻,这是属于穆弦塞的“床”,至于有人问为何姐弟二人年龄都不小了,还不分房睡这不荒唐吗?
这回温恬可就冤枉了,早在几年前,她就请人扩建了一个属于穆弦塞自个儿的卧房,那时她也是想着弟弟大了,总挨着她睡不好。
奈何,她的弟弟与平常人有些不一样,他惧怕独自呆在黑暗密闭的空间里。
至于为什么温恬这么清楚,因为她试过一次。也就是那么一次,之后再也不敢提分房了,她永远也忘不掉,当时穆弦塞的神情……
疯狂、恐惧、崩溃、窒息。
黑暗中,他把自己缩在角落,抱着膝盖将一边发抖一边警惕周围,像是角落中有什么诡异的存在要将他吞噬一样!
她拍他,他不动,她叫他,他就像是听不见一样,双目空洞,精神极度紧绷,嘴里只念着“不要过来!走开!不要吃我娘!”
也就是那一次,让弦月儿时不时出现的精神失常有了解释。
如果现在有人和温恬谈起“男女七岁不同席,你这么大了,别的女孩子这个年纪都该出嫁了,你还放纵弟弟和自己同睡一间房,不怕被村里人口水淹死吗?”
温恬只能无奈回以一个淡然的笑,“骂便骂吧,左右他最重要。”
我可以下地狱,但我在意的人不可以。
温恬其实心里清楚,这个冥冥中被上天安排到自己身边的弟弟。从他一直以来对自己的依赖程度,和他的偶尔出现的应激行为来看,可能这辈子自己也甩不开了。
而她对他呢?温恬自己也说不清……
山里的日子总是平淡的,宁静的让人注意不到时间的流逝,这几天,温恬如往常一般端着食盆儿在圈里喂鸡鸭,一阵敲门声打破了院落的安宁。
打开门,迎来的却是一个温恬怎么也想不到的人——这一片有名的媒婆,鲁婆子。
“哎呦,温姑娘,好久不见啊!出落的越发水灵了!”鲁婆子头戴一朵夸张的红花,指间捏着帕子,挤眉弄眼的打着官腔。
说起这个鲁婆,温恬其实也不是很熟,只是路过村里田间的时候,见过她给村里的小伙儿姑娘说媒,有过几次照面而已。
“鲁婆婆,您这是前来……”温恬有些拿不准她来的目的,毕竟家里并没有请她来过,于是语气带着试探。
“哎呦,老婆子我还能有什么事!温姑娘不请老婆子进去坐坐?”鲁婆脸上的笑一直没有停过,笑而不露齿,连嘴角的弧度都是最完美的,不会让人觉得谄媚,也不会觉得虚伪,也算是个门道活儿了。
温恬点点头,拉开门,“失礼了,请进。”
温恬将鲁婆带到石凳坐下,又端来了茶和点心,道了句“请喝茶”才坐下。
鲁婆暗暗点头,早听闻温恬无父无母,只带着个弟弟生活,之前还担心温恬家里无长辈,怕礼数是没那么周到,没成想,姑娘为人处事确实不错。
“听说温姑娘家里是做买卖的?”经验丰富鲁婆先寻起了话题,其实,凡是经过她手的人儿底细早被她摸清楚了,这样说不过为了套近乎,好让气氛少些生分。
“小买卖,勉强养家糊口而已。”温恬回答得很是委婉,从她面上根本看不到那些有钱人家一贯的骄傲自大。
温家有头奶牛的事十里八村的谁人不知啊?虽然温恬从不与人显摆家中财富。但从她家每日有肉的伙食、没有一个补丁的衣服、和满院子的家畜就看出她家中富裕,说她是这村里的首富也不为过。
“温度姑娘今年可是将满双十啦?”
温恬看着鲁婆双目放光的模样,迟疑一下,还是老实点头。
“那……不知温姑娘可否有了心上人?”
“还不曾。”她一天天家里牲畜那么多要管,还要操心弟弟,哪有心思谈情说爱啊?
“哎呦~那可太好啦!姑娘你是不知道呢,村里头好多小伙子都明里暗里来老婆子这里打听你。之前婆子我想,以温姑娘家的条件,说不定早有相好了,没想到……哎呦可乐死老婆子了!就说今日出门就听见喜鹊叫唤呢,原来是有美事将成啊!就是不知道~要便宜哪家的臭小子了!呵呵呵呵……”鲁婆子这边笑的眼角皱纹都堆起了,她心中暗自盘算着,这次自己要是给这温家姑娘说成了,那以自己后在村上多有面子啊!这十里八村要说媒的还不都来找自己?到时候喜钱可不一把一把的揣进荷包里了嘛!
“可是,鲁婆婆,我还没想过嫁人呢。”温恬一句话,打断了鲁婆子的幻想。
鲁婆子一听还得了?到嘴的鸭子说什么也不能让之飞了,她浓黑的眉毛夸张一皱,眉心被挤出几条深深沟壑,“姑娘唉!这可不是婆子说你了,你今年可就是二十的大姑娘了,村里姑娘大都是十二三岁定亲,一满十五就出嫁了,十六岁啊……孩子早都抱上了!”
“但我家里有还有个弟弟,我得照顾他。”
“姑娘,不是婆子我说,放城里那些个公子哥十五岁家里就给安排通房了,你弟弟也到了醒事的年纪了。男大当家,女大当嫁,你总不可能为了照顾他永远不嫁人啊,就算你不嫁你弟弟以后娶了媳妇儿,难道你还要和你弟弟,弟媳住一块儿吗?”
弟……弟媳?
见温恬神色触动,鲁婆继续推波助澜道:“这女儿家若是错过了年龄就不好找啦,到时候好的都被别人挑完了,后悔也来不及了。况且你若找了个好男人嫁了,穆哥儿不也有了姐夫了吗?姐夫也算半个爹了,往后穆哥儿有啥事,你夫家还不得帮着照应嘛?说到底温姑娘你也只是个做姐姐的而已,弟弟大了也该学着放手了,这样他才能自己成长,你若一直护着他,那不是在害他吗!”
口若悬河的鲁婆子自顾自的游说着温恬,却没注意到温恬逐渐僵硬的表情。
她是在害他吗?
害他……
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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