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第一次参观她的屋子。
进来就是一个不大的饭客厅，客厅没有电视，只买了一张沙发，挺宽的。沙发上还随意卷了一床被子，看起来像是偶尔会在这里躺一躺的样子。厨房是开放式厨房，本应该是厨房门的位置做了个吧台充作餐桌，它也像是很久没用了，桌面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屋子并不大，也没有房间的踪迹，客厅那两层楼高的落地窗在提示他——这是一间复式的住宅。
能看出来她对这间房子非常用心。装修简单但不简陋，手头宽松再置办的位置也全留好了。
他忽然感到，这间房子，说不定就是她的命根子，她赖以生存的信仰根基。
“复式小户型还能有这么高的层高，我好像理解你为什么要买这间屋子了。”
“对吧！”郦月清乐了，放下东西拉起他的手就开始展示家里她动过心思的巧妙设计。一楼看完还不过瘾，拉着他上二楼，顺手关掉一个房间的门，把他拉到另一个房间，“这是我书房，有时候要在家干活，或者用用电脑，我就会来这里。”
入眼是如同动漫里画的一样，一整面墙的书柜，中间一排放了一大堆公仔玩偶，最顶上放了郦月清拿过的荣誉，其他层被书本塞满。用眼神询问是否可以随意看看，得到郦月清的同意后，他打开柜门，随手拿起一本书。
“这些是一个叫‘一颗蜀椒’的作者写的小说，特别好看，知道出了实体版的时候我就买了。”
“啊，那个系列我超级喜欢的，读书的时候在图书馆借着看，买了这间房子以后我就顺手买了全套。”
“这个是冷然的q版手办，我特别喜欢他。哦对，冷然就是这个游戏的男主角之一，这两个格子都是他的周边！他是我老公嘿嘿嘿！”
她甚至乐滋滋地打开手机里的游戏，指着屏幕上亲吻在一起的一对男女中的男性，“这卡贼厉害，我老公帅吧？”
解曦把手上的塑料小人放了回去，重复了一遍，“老公？”
郦月清眨了眨眼，好半天才回过神，闭嘴。
在男朋友面前提二次元老公，还把亲亲卡拿给他看，找死啊！
“他是你老公的话，那我是你的谁？”
郦月清毫不犹豫：“男朋友。”
“男朋友和老公还能不是同一个人？”
“……”呃，这个，“我要是说能……”
她以为他会威胁她，比如说把她吻到喘不过气宣示主权，又或者拒绝给她做饭。
他垂下头，坐在办公椅上，声音竟带着哭腔：“原来是这样啊，月清……”
完犊子了，玩笑开大发了！
她手忙脚乱蹲在他面前，“解曦，不是，你听我解释。是，我确实很喜欢冷然，他是我本命角色，是在我最空虚的那段时间陪我度过一个人的春秋轮转的角色，但他不是真实的人啊。我分得清现实和虚拟的，我、我心里只有你！”
嚯，这话活像是电视剧里演的花花公子，一瞬间郦月清觉得自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这反而让她冷静了下来，语气也变得平淡起来，“解曦，可能接下来的话很伤你，但我得跟你说明白。下个月我要生日了，三十岁生日。这是一个比你大四岁的人，我也会有一个人回到家的时候，觉得偌大的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无人陪伴的脱力感，那时候陪着我的，就是这一柜子的虚拟角色，他们很好地填补了我的生活空虚，让我变得独立起来，也教会了我很多。”
“对——教会。这些虚拟角色让我知道我前男友是个垃圾中的战斗机，我不该巴巴地追到首都去跟他求复合。在我和他的那段恋爱关系中，我一直是委屈自己的一方，因为，我缺爱，缺安全感，甚至觉得只有委屈自己才能得到他人的关爱。这是不对的，因为我那时候根本不爱自己，我的全世界是绕着他转的，他怎么可能会真的爱我呢？怎么可能把我当回事呢？从那以后，我就开始学着爱自己了。你看，我现在，一个人就能过得很好。解曦，如果没有这些虚拟角色，我不会是现在的性格，说不定甚至没有现在的成就和一切。那样的我，是真正的一无所有，毫无闪光点。说不定，我们连人生的交点都不可能会有。”
“我很感谢冷然，让我变成现在的样子，让我学会爱自己。”她拉起他的手，“所以，我遇见了你，感受到你的好，体会到你在我身边的快乐，渐渐的，喜欢上你。”
解曦示意她别再蹲着，在她起身还没站稳的时候，就把人往怀里一带，侧身坐在他的腿上。
眼里依旧有不情不愿，他也依旧不肯看她，“我可以接受你这些虚拟老公的存在，但我们约法三章。第一，我在你心中必须排在最前面。通俗来说就是，我要做大。”
郦月清差点笑出声，“好，我答应你。”
“第二，你叫他是叫全名对吧？你叫我也是全名。我不接受，你叫我得换个称呼。”
“那我叫你阿曦，这个可以吧？”
“……勉强可以。第三……我没想好，留着，等我以后想到再说。”
“行，听你的。”
解曦终于肯和她对视，郦月清这才发现他眼里根本一滴泪都没有！他演的！
“你骗我！”郦月清哭笑不得，“你居然装哭！”
“你都把别的男人叫老公了，还不许我装一下？”解曦起身把她放到地上，虽然没哭，但臭着张脸，看起来还是有点生气。生气归生气，他倒也不对她撒气，只一句“我下去做饭”就哒哒哒下了楼。郦月清跟了过去，看见他真进了厨房，开始收拾地上堆的东西，又回头瞪了一眼二楼，一股“你别烦老子”的气息扑面而来。
哎呀，狗狗生气啦。
看来还是得让他消消气，就随他吧。书房的问题已经过去了，现在新的问题是，她自己那乱得跟狗窝一样的房间。
要是他看见她那狗窝，不得笑话死她啊！
她推开房门，伴着楼下整得像是砸锅卖铁一样大的动静，郦月清赶紧把乱堆在房间里的衣服分门别类放好。除此之外，梳妆台、床铺都是乱的，飘窗也堆满杂物，也得好好收拾，真是……
她刚把衣柜整理好，楼下就传来了解曦不满的声音：“郦月清！我找不到你家的油！”
嚯，连名带姓叫！
“来了！”她赶快下楼，在冰箱里翻出一瓶油递给解曦。解曦瞥她一眼，顺便看了看生产日期，气更大了，举着锅铲就开始训她：“你这油还差一个月就过期了，你到底是怎么过日子的！它还能吃吗？”
“能的能的，”郦月清举手保证，“我就是知道我用得少，怕天气太热放坏了，买回来到现在都一直塞冰箱里的。”
“酱油呢？”
“冰箱里。”
“盐呢？也在冰箱里？”
“……没有那种东西，煮面有酱油就够了。”
“……”解曦气极，“郦月清你这人怎么活的？野人吗？算了算了不指望你。你快给我出去，别来烦我！”
然后就真把她赶出了厨房。
郦月清不知自己哭好还是笑好，心想还是让他一个人静一静，便上楼继续收拾东西去了。
这顿饭做得异常慢。
等解曦端着饭菜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郦月清刚把房间收拾出个样儿来，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肚子“咕”了一声以示抗议，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有过胃出血住院经历的郦月清不敢怠慢，循着香味下楼，正好看见解曦端着菜出来。
他似乎已经彻底消气了，板着脸说不出狠话：“你这鼻子必然属狗，闻着香味就下来了。快去装饭。”
“诶！”
狗腿地跑进厨房，眼前一亮。锅碗瓢盆都被洗干净了，放在吃了几年尘的碗筷和盒里。家里没有通燃气，电磁炉被挪到了抽油烟机下方，上头的平底锅还没收拾掉，里头残留了一片青菜叶子。回头一看，正好看见进来端汤的解曦，心里忽然觉得暖暖的。
这就是人间烟火气吧。
装好米饭，拿了筷子，放在已经端坐在吧台前的解曦面前，她坐在他旁边。
他吃饭喜欢说说话，这次也不例外。
絮絮叨叨教她怎么把他准备好的材料变成粥，说着说着又开始嫌弃她不会照顾自己。在吃完饭后，索性帮她设好定时加好材料，千叮万嘱交代什么时候放什么。郦月清哭笑不得，反驳道：“我好歹也活了三十年，不至于连这么点都学不会的。”
“信你个鬼。”解曦这回是真的消了气，从她背后紧紧搂着她，吓得她差点把手上沾满洗洁精泡沫的碗给甩出去。他拿过她手里的碗随手放在水槽里，一把将她拧转过来，单手捧起她的脸，手指轻抚之下，她的肌肤泛起迷人的粉红。他再也克制不住，低头吻下。
她两手全是泡沫，不敢随便碰他，被他抓住机会，一把捞上台面。疯狂的掠夺下，氧气渐渐稀薄，理智渐渐丧失，她只能沉沦起伏在他一手勾起的欲|海里，任凭他亲吻她的唇瓣，任凭他灵巧的舌挑逗追逐，最后扫过每一个角落，让她不由自主发出娇嫩诱人的嘤咛。唇角落下的水滴，慢慢划过脖颈，滴入她的衣领之内。无力再支撑自己，她只能伏在他的胸口喘息。
“过分，就知道欺负我。”她低声抱怨。
“我觉得你敢把这样的厨房借给我才是真的欺负我。”他哭笑不得，“记得买包氯化钠，我的化学老师。”
“知道了。”
“还有，地板是真的很脏，我的白袜子在你这都变黑袜子了，你得赔我一双。”
“好，给你买十双。”
“记得打扫！赔不赔我还真不在乎。实在懒得打扫，也得买个扫地机器人。这一屋子灰也亏你住得下去！”
“好好好，知道了！”
提心吊胆的日子并没有过太久，郦月清就收到了来自警方的通知，说那个跟踪她的人，是一个被通缉的逃犯，在五年前奸杀多名女性，一直在通缉。他甚至重新做了准备，打算等郦月清落单的时候趁着她开门的瞬间直接实施犯罪，然后就在蹲点的过程中，被警察抓住了。
郦月清挂了电话，心中的大石头终于放下。
她看见正在厨房忙活的解曦，快步闯入厨房，从背后抱紧他，眼泪悄无声息落下。
“月清，怎么了？”
“没有。就是，觉得高兴。”她吸了吸鼻子，“阿曦，谢谢你，陪在我身边。”
如果可以和他像这样走过一辈子，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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