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快的奔跑到城外,想到很快要见到皇慕轩,忍不住心中一阵悸动。但是这种悸动很快就被另一种心绞的感觉替代。
军队去边塞的战场,由于有步兵,所以前进速度会比我们骑马的速度慢,另外恐遭到敌军埋伏,所以军队走的大多是一望无际的平野。如果军队到达战场大概需要半个月。而我与纳兰,如果跟着太近,恐怕会被军队的断后部队认为成地方探子。
第一天,我们远远落后于军队,只能根据他们人畜的脚印尾随其后,沿途可以看到军队在午时烧火做饭的痕迹。到了夜晚,军队在地势险峻的山谷中扎营。我与纳兰找了附近的山洞,这山洞杂草丛生,纳兰碍于我是公主身份,为我拾掇起一处稍微干净一些的空地,由于出门匆忙,没有带任何被褥,一夜寒冷至天亮,冻得我直打哆嗦,夜晚还能听到狼的叫声,而纳兰就睡在山洞门口,看他倒是睡的很死,呼噜声很大。我总担心狼会来叼走纳兰。就这样,人生中第一次在野外住宿。这个陪我的人,是纳兰。
第二日,纳兰把我叫醒,醒来后发现身上披着一件外衣,纳兰的衣服什么时候盖到我身上。而他好像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让我恍惚感觉像老家奴顾叔脸上写着“照顾你是老奴的责任”。
“谢谢你的衣服,但是以后不要给我盖了,昨天那样的夜晚你也很冷,并且还是在山洞的风口处。”昨晚的地板阴冷潮湿,我起床觉得全身发痛。如果不是那件外衣,今天很有可能我就要生病了。
“我怕你冻病了会拖累我的行程!”他瞪了我一眼,满脸写着:“你是累赘”。
“我身体好的很,发烧感冒很多年没有过了,经常睡在地板上睡在树上,习武之人,哪有那么容易生病!”刚刚还内心激动的快掉眼泪感激他对我的关心,他一句话就让我的感激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就不要丢人了,三脚猫的功夫,一个力气大的男人你都打不过,还敢自称习武之人!你要是一生病,我还得照顾你,所以如果你要是想帮忙,拜托公主你好好照顾你自己,不要添乱就是对臣最大的帮助了!”这恶毒的嘴永远不会夸赞我。
“纳兰,你的武功很好吗?我从来没有见过你打架,要不,咱们切磋切磋!”我就不信你敢对本公主动粗。
“咱俩切磋就算了吧,你金枝玉叶,如果受伤,我可没多余的脑袋贡献出来被砍。要不改天抓两个燕国士兵,我把他们打成残废,然后你再和他们打,如果你能打赢,就当你赢了!”
“纳兰!你是混蛋!”他在明目张胆的羞辱我,看我回京以后怎么收拾他,治他的罪,现在还要靠他保护我,姑且不和他计较!纳兰倒是开心的很,一路大笑!在我眼里何等刺眼!
“今日我们不跟着军队了?”虽然我不认识路,但是沿路没有马蹄印,似乎是走回商用的道路上。军队应该不会走这里,他们昨天不是一天都是沿线走的山路吗。
纳兰回眸看我:“既然知道军队的目的地是在战场,那我们直接去战场和军队汇合吧。我们有马,即使绕一些路,也不会比他们到的晚,更何况,一直跟着军队,万一被发现,幸运的话,他们认出你把你送你爹面前,你爹派人把你送回家。如果不幸没有即使认出我们,很有可能血洒当场。”总走山路,我们吃住都不方便,如果能走县城,路上会好过很多,毕竟还有几天的行程。
“那你昨天怎么不走城里,害我晚上睡觉一夜不踏实!总担心你被狼叼走!”想到狼尖锐的牙齿与犀利的眼睛,我便一阵颤抖。
纳兰白了我一眼,许是因为我的诅咒,嘴角有些:“几只小狼,近不了我的身。原来堂堂的汐公主也有怕的!”
是啊,我如果说我怕狼,应该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回想起六岁那年,父亲打猎回来给我抓回一只小花豹,我看小花豹可爱,给它起了名字叫哈敏,时常和它玩耍,哈敏擅长对我撒娇,要我抚摸它。不知不觉几个月过去了,哈敏已经长到一个正常花豹应有的体形,但是对我并不像野生畜生那样凶猛,与我很是亲近,如果遇到不喜欢的小孩,哈敏似乎能感应懂我的意思,对小孩露出凶狠的牙齿,很多小孩子因此吓尿裤子,而我正是以此为乐。我牵着绳子带着哈敏走在京城最繁华的大街小巷,路人见到我们跑着躲闪,卖菜的丢了他们的菜,卖肉的更是不见了踪影,整个街道最后只剩下我一人独步。三天两头我带哈敏遛大街,京城百姓对我那是恨之入骨。最后搞到父亲杀了哈敏,向百姓们致歉,此事才没有后文。
如今纳兰对我说,汐公主会怕狼,是多么大的讽刺意味!
这日夜晚,我们投宿到一个小镇上最大的客栈,一夜好眠,梦到我见到皇慕轩,皇慕轩对我说汐儿你长大了,个子这么高了,汐儿出落的更加标致了,不愧是第一美人的女儿,皇慕轩还向父亲大人请了婚,最后下旨诏我入宫当皇后,林芙照泪眼汪汪的看我嫁给了皇上。还有纳兰,他带了几匹黑色的狼来给我做贺礼,狼的眼睛凶狠的看着我,恨不得将我吞到肚子里,吓的我一躲,直接摔到客栈的地板上。死纳兰,都是因为你,我的好梦吓醒了。
第七日,离京城已经很远了,沿街看到流浪汉与难民不计其数,饿殍遍野。大多扎堆于一起。还有小乞儿远远看到飞驰而来的我们,拿着破碎的碗片奔向我们,一个带头,其他衣衫褴褛的乞儿也飞奔而来。他们紧紧盯着我与纳兰,胳膊骨瘦如柴、乌黑而干涸的皮肉骨手伸向我们。
而纳兰却没有停步的意思,骏马飞驰而过,看起来毫无怜悯之情。这虚假的男人,当初在灵山的时候,是谁讽刺我对元宝有情有义对难民却是铁石心肠。他纳兰今天看见老弱病残竟然目不斜视。
一个看起来两三岁的小孩子,分不清男女,未着一片衣缕,黑漆漆的小脸上一抹泪痕,旁边有一个妇孺躺在地上,似乎是他的母亲,小男孩不停的推动那个妇孺,想要摇醒她,可是妇孺没有任何反应。小男孩还是不死心一边哭喊一边摇动妇孺的胳膊。
我的马停在小男孩身边,下了马,小男孩惊恐的看着我,更加挤入妇孺的身体。一股恶臭袭来,我蹲下探了探妇孺,早已死了很久。
一片黑压压的难民袭来,“姐姐,我已经四天没有吃东西了,求你赏点东西吃吧。”
“我也很久没吃东西了。”
“菩萨姐姐,好人有好报,赏我点吃的吧。”
“我爷爷不行了,求姐姐救救他吧。”
“……”
声音越来越多,比我个子高的男人们排挤开前面的孩子与老人,一排排的碗钵涌向我,我的背被人推挤,又防着前面的破碗划到我的脸颊,不知是谁扯下了我的包袱,我被人群推动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碗片的尖锐划过我的手臂,衣服被划破,手臂火辣辣的痛。我顾不得看我的手臂,但是估计渗出了血水。
包袱被散开,里面的干粮瞬间被分刮,还有我带的厚厚的银票,被抢过程中已经撕成几半,稍微身强体壮的男人们已经因为食物与银票大打出手,被打倒的男人发出凄厉而痛苦的声音,体弱的难民躲的远远的。
我怒道:“快住手,把我的银票还给我!”我一共就带了这么多东西,如果我的银票被抢,我还怎么能赶到边塞。但是我根本挤不到人群攒动的中间。只能一跳一跳,看到中心的人趴在地上捡碎银、银票以及我的首饰和华贵的衣服。
正当我的注意力集中在包袱之时,马背上的木琴也被卸下来。这把木琴跟随我六年了,是六岁那年生日南岳裴家送来的,起初我并不知道这把木琴有什么特别,只是觉得音色很美,以后我才知道这把木琴叫“红磬”。而裴靖尧便是因为这把木琴才认出我是将军王的女儿谭汐。在皇国还没有划分为北皇与南岳之时,裴家的主人是父亲的世交好友。
就算我带再多的干粮与银票,也不够这些难民们疯狂的瓜分,抢红眼的难民见再无东西,骂骂咧咧的,然后突然转过身子跑向我,“你身上一定还有吃的,一定还有钱。”
听到他这么说,几个没抢到东西的难民也朝我跑来。我想后退,可是无路可退,我已经被难民们包围了。我背脊开始发寒。
我匆忙的骑上马,眼见一群健壮而面目狰狞的男人涌向我,我大惊。远处纳兰看到我没有尾随其后,而是被一群难民纠缠住,很是狼狈。他驾马赶来救我,我正想大喊纳兰救命,被人拉下马匹,求救声立即变成疼痛呐喊声。
他们扯我头上的发簪,摘我手上的玉镯,那玉镯是我十岁便带上未摘下的,如今胳膊已经长粗很多,如果想摘掉,必须敲碎。我的手腕被勒出淤血,他们还不死心撕扯我的衣服。
在我泪眼模糊浑沌不清之时,一阵风袭来,一片难民倒地,纳兰接住即将摔倒的我。
我吓的牙齿发抖,浑身冰冷,死死抓住纳兰的衣袖。就怕他丢下我再次离开。
这些难民站起来后,看到纳兰的衣着虽然比不上我的华贵,但是一定是非富则贵,纳兰的气质气宇轩昂,难民有些却步,可是在饥饿的面前,他们选择了先抢夺食物解决温饱。
难民一:“这男的有武功!”
难民二:“他们人少,咱们人多,大家一起上,他们一定还有很多吃的。”
难民三:“好,一起上,我们一起上,反正今日就是不抢也是会饿死,横竖都是死,拼了!”
其他健壮的难民都附合着,随时要向我们进攻。
我的衣服已经被他们撕破,里面的底衣都已经露出,实在不适宜再动,否则一定会衣不蔽体,我的身体怎么可以让这群难民或者纳兰看了去。
纳兰道:“我们北皇国一直都是风调雨顺,农业发达,百姓生活的更是福泰安康,你们大部分是来自战乱的国家,常年的战争让你们衣不裹体,饭不裹腹。今日你们也是逼于无奈才会背井离乡,我们北皇国欢迎所有的百姓投奔于我们国家,但是人口急遽增多造成粮食供应不足,官府已经在每个县设置了难民救助站来缓解这些问题。但是你们如果对北皇国家的百姓不利,试想北皇是会继续帮助你们还是歼灭你们。”
我还依靠在纳兰的身前,他的声音来自于我的头顶上方,厚重的声音在给这些难民们讲述利弊。大掌抓住我的手,我也牢牢紧握他的手,我再也不敢在未知会他的时候私自下马了。
那些难民停止脚步不敢上前,又似乎在想纳兰话里的道理,纳兰接着道:“刚刚你们抢到的食物与钱够你们生活一阵子了,如果幸运的话,你们可以在城里找个零工,干个苦力,甚至积累够了开个小店,在北皇安顿下来再也不用奔波,和家人团聚。”
话锋语气一转:“但是,如果你们头脑不清,想了糊涂事,你们刚刚也看到我的武功,要废掉几个人是绝对没有问题,在这里,就是杀掉你们,也不会有官府的人制裁我,我断然可以随时了结了你们这些饿了很多天手脚无力的刁民。”刚刚还是洪亮的振奋之词,马上变的低沉而不容抗拒。
“谁想当第一个断头鬼?”纳兰的声音冰冷无情,似乎谁动一下,便是第一个他手下的刀下魂。
难民们在长期的饥饿生活中早就养成了自私的通病,刚刚抢到钱和食物的难民已经散去,甚至有人去抢那些钱和食物,在远处厮打起来。
没有抢到东西的难民谁也不敢第一个有所动作去拿自己的性命来试验纳兰的话是否是真,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挑唆其中几人先上,但是自己却不敢上步。
最终,一个难民退了一小步,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之后难民都当无事发生散去了。他们最后还是决定去抢别的难民的食物和钱。
真不愧是想当军师的纳兰,用心理战术就使得这些难民不战而败!我心里有些小小的崇拜他!
纳兰把我横抱上马,他坐到了我的后座,我的背后传来他的体温。我很是不习惯。
无奈我的马已经在刚刚被难民们推倒宰杀,估计今晚会有一顿丰富的马肉。看到血肉模糊的陪伴我这么多天的马,我说不出的难过。
纳兰指向一个方向的难民,示意他们还回来我的木琴,难民看了看包住木琴的布里裹的不是食物也不是钱,遂小步的挪动到我面前,还给我木琴,然后大步跑掉。
京城外的治安已经成这样?黎民百姓是如此的水深火热?听口音,这些难民并非是京城口音,父亲说过,天下各个国家各个诸侯国正在战乱,目前只有北皇与南岳暂时停战。所以,不怨参与战役的百姓便开始到处流窜,成为难民。
纳兰的气息喷到我的头顶上,虽然我很想躲开,但是有了刚刚可怕的经历,我牢牢搂住纳兰。纳兰却推开我的身子,我以为他要奚落我的时候,他脱掉他的外衣,裹到我早已破碎的衣服外面。然后又重重护住了我的身子。我再次紧紧抓住纳兰。顾不上什么廉耻与礼教了。
“公主,现在不用切磋武功了吧。”纳兰笑道。
比试武功?好像几日前,我是说过和他切磋武艺。他还嘲笑我半天,让我和两个残疾燕军打架。
受了委屈,又被纳兰这样羞辱上,想到皇慕轩如果看到现在的我这个狼狈样,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吧嗒吧嗒的掉下来。纳兰在马后坐着,应该不会看到低他这么多的我的眼泪,否则就更是丢人了!
纳兰策马狂奔,夕阳西下之时,我们进入下一个城镇,一路上,引来百姓的瞩目。这也难怪,我裹着一件男人的衣服,头发像鸟窝一样,窝在一个男人的怀里。
找到一个客栈。在开房之时,我窘迫的发现我已经没有钱了,出门所带的所有的钱都被那群难民抢光了。而前几天的客栈我们都是各付各的房费,吃饭也是我豪迈的请客,纳兰没有任何要和我争着付钱的意思。
而现在,纳兰挑选完房间后还是只付自己的那份房费,似乎没有我存在似的。准备拿着他自己的包袱上楼睡觉。
本来我今日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就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不复存在!这混蛋的死性子依然没改!就不知道什么是怜香惜玉!
“纳兰!我的钱被抢光了,没钱付房费!”我窘迫的开口,我竟然沦落到开口求纳兰的地步!以后回到马场,看我不好好挑剔死你。
“哦,我知道了,那我空出我半张床给你睡。”纳兰似乎慷慨的做了一件多么伟大的善举,满脸写着“不用谢”!
“不用了,你借我点钱,等我见了我爹,还你。”小气鬼,我都搬出来我爹了,我都说借钱了!
“万一你还没见你爹不幸在赶路过程中被难民弄死,那我的钱岂不是打水漂。”真不愧你家是开马场的,真是商人本色。气的我发抖!
“我给你打欠条!”我真想把他踩到地上狠狠跺几脚!这个纳兰,在京城里也不敢嚣张成这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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