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碧桃小心翼翼的护着手中的食盒,走向被一众身披甲胄的士兵护卫着的那辆简朴低调的马车。
士兵们认识这个经常送饭的小丫鬟,然职责所在,还是仔仔细细的盘查了一遍才放行。
碧桃顾不得收好令牌,接过之后胡乱的塞在袖中,加快脚步,走向马车。
“莲心姐姐。”到了马车跟前,她轻轻的叫了一声,就规矩的站在一旁等候,怕扰了宸妃的清净。
莲心很快就出来了,憋了一眼她手里的食盒,问了一声,“这是什么?”
“回姐姐的话,是从利州送过来的燕窝。”
“这么快?”莲心有些惊喜,一边说着话一边接过了小丫鬟手里的食盒,掀开一条缝看了看,露出满意的神色,“果真是利州燕窝。”
皇上真是对她家娘娘宠到了骨子里,这才不到三天时间,就从千里之外的利州调来了极品燕窝。
交接完东西,按理说碧桃就可以回去了,可她半点没有挪动的意思。
莲心了然——这些小丫鬟平日里吃不到什么好的,一个个都和哈巴狗似的,指望主子们撤下去的残羹冷炙改善改善。
要是平时,莲心必然会仗着自己大宫女的身份训斥几句,可宸妃这几日害喜吐的厉害,她不敢造次,翻了个白眼,掀了帘子进了车里。
车帘翻起的那一瞬,碧桃微微抬头,瞄了一眼车里的豪华装饰和各色小食,咽了咽口水。
正如碧桃所见,这辆外表低调的马车,内里极尽奢华,各色陈设一应俱全。不像个马车,倒像是个精致的拔步床。
莲心从食盒里端出熬好的燕窝,双手奉到斜靠在锦衾上的宸妃。
顾妧棠见是这几日一直念着的燕窝,清丽绝俗的脸上露出一抹惊喜。
“这是哪来?看着不输利州上进的极品燕窝呢。”
莲心得意一笑,“娘娘,这正是利州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呢。”
她这话一出,顾妧棠脸色微变,莲心没察觉到,自顾自的邀功。
“前几日娘娘什么都吃不下,陛下心急如焚,奴婢斗胆就向陛下提了您近日一直念着小时候吃过的利州燕窝。娘娘到底是陛下心尖上的人啊,陛下听了当即就命护卫传令给利州刺史”
“啪!”一盅燕窝直直的砸向莲心,莲心下意识一躲,没叫那碗砸到,但飞溅的汤水还是淋了她满头满脸。
“娘娘”莲心躲开之后才察觉不对,赶紧抬头去看自家主子,只见宸妃脸色铁青,指着她哆哆嗦嗦半天说不出话。
良久之后,宸妃呜咽一声,倒到了她身后的嬷嬷怀里,连声道,“嬷嬷,这蠢丫头要害死我了。”
顾妧棠又气又悔,莲心这丫头,天资蠢钝又自视过高,经常口无遮拦。嬷嬷早就说过,莲心终有一日会坏事。顾妧棠却念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旧情,加上平日里有些不好说的话可以借莲心之口说出,也就没下狠心处理,万万没想到她居然闯了这么大的祸。
偏偏在这样的关头!
那傅氏虽已被废,却趁着一场雨起死回生,名声扶摇直上。
她因那晚的误会,和萧奕闹了一场,萧奕为了赔罪,将封后的诏书都拟好了,结果傅氏这事一出,封后之事再次搁置。更可气的是,向来不信神佛的萧奕都有了一丝动摇。
这档口,莲心又给她安上了个穷奢极欲的名头!八百里加急,向来是用于朝廷急报,现在却用来给她运燕窝
顾妧棠气的差点呕血,却也没有怪到萧奕身上。
虽说是萧奕下的命令,但他也是关心自己和腹中的小皇子,才病急乱投医,归根结底全怪这个贱婢!
屈嬷嬷一手抚着她的背,一边示意萃心将人绑了,安慰顾妧棠道:“娘娘一向正心自律,都是这贱婢从中作祟,咱们把她交出去乱棍打死,朝臣会理解的。”
顾妧棠看都没看一眼挣扎的莲心,她摇摇头,“如今这事咱们知道缘由,外人却不知,必会以为莲心是受我指使”她说着,看向萃心,“刚才你回来时,陛下可还在议事?”
萃心点头,“王公公说了一嘴,还是建州的事,此前赈灾用的都是陈粮,无法做种,需要向各州调度良种,但各州也没存多少良种,各位长官们都在哭穷,一时半会儿应该结束不了。”
“嬷嬷,帮我拿那件月白的衫子来。”
顾妧棠边说,边端详了一下镜中的自己——虽然建州偏僻落后,行路艰难,但她的车马都是上好的,旅途中没受一丝颠簸,吃食也是应有尽有,和宫中别无二致。所以她近来虽孕吐不止,可气色未减,面色红润,不见一丝往日弱质纤纤之态。
无奈只能多扑了几层粉,才营造出几分形销骨立的病弱之感,由屈嬷嬷一人扶着,绕了大半个营地去往议事的帐中请罪。
顾妧棠揣着龙种脱簪待罪,一番唱念打坐,才让众人信了她的说辞。
萧奕对自己受人蒙蔽、讨好爱人却弄巧成拙的举动懊悔不已。
好在顾妧棠明事理,并没有怪他,反倒从他这次未权衡利弊的莽撞行为中,察觉到了他的爱意,互诉一番衷肠之后,两人之间羁绊更深,较之以往,更加浓情蜜意。
这事了了之后,顾妧棠不再心慈手软,但也没依屈嬷嬷所言将莲心打死,而是将她和当日送燕窝的小丫鬟一起投入军妓营中,让她们为国效力。
此番行为被新任御史大赞,此后各家夫人也接连效仿,再有那犯了错的女婢,不远千里也要送入军营。
自此,军中士气大振,为人奴婢人人自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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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州,清林山山脚刘家村。
王大花从明月观回来,幸运的见到了神女娘娘的消息风一样刮过整座村子。
“二狗娘,二狗娘,你再给大家伙儿说一遍!”
最近几日,日日有人上山参拜给百姓带来了福祉的神女娘娘,但无一例外全被明月观拒之门外,大伙儿渐渐的都不去了,只有王大花每天坚持不懈的去,嗨,今天还真给她见着了。
破烂的茅屋快被乡邻挤爆了,还有人不断往里挤,二狗娘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变得身心俱疲。二狗看了他娘一眼,急得直跺脚,“娘,这些人只进不出,再这么下去,咱家屋子要被挤塌了。”
事关自家财产,二狗娘一激灵,见完神女娘娘的扭捏姿态一扫而空,恢复了往日的泼辣。只见她柳眉倒竖,大喝一声,“先从老娘屋里出去。”
大伙听她这话,赶紧往外走,人群退去,虽然屋里乱糟糟的,但东西却没什么损毁。
王大花惊奇,这些老爷们老娘们,平日里雁过拔毛,没想到今日都老老实实的,连根草也不敢顺。
想起自己新得的差事,王大花胸中升起一股自豪——怪不得男人们为了争点小权常常打的头破血流,原来掌权的滋味是这样,连往日趾高气扬的老爷们这会儿都对着她点头哈腰呢。
既如此,那自己这活儿一定要办漂亮了,不但为挣口吃的,更要为自己争口气。
“我说你们这些老爷们,怎么就不听呢?这里面没你们的事,神女娘娘说了,只要女人。”
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有些不忿,“俺们男人一个顶十个老娘们,干起活儿来比你们快多了,怎么不行?”
话没说完,就被身边的女人群起攻之。
“呸!麻秆似的,抵谁十个呢?老娘一脚就能要了你的狗命。”
“就是,也不知道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货色,神女娘娘那样金尊玉贵的人物住的地方,岂能被你们这些乌糟糟的男人玷污。”
“报应来了吧,一个大男人,灾年只顾自己吃的满嘴流油,卖了三个丫头饿死了老娘媳妇,现在有活命的路子,老天偏偏就不让你活,该!”
这事不提还好,提起之后村里的女人火气更甚,有几个悍妇,已经朝他挥起了拳头。
男人抹了把溅在脸上的唾沫星子,灰溜溜的跑了。
“好了好了,咱们不理他,说正事要紧。”王大花清了清嗓子,把大家唤了回来。
“神女娘娘说了,这建房子的活儿是苦力活儿,只要十八以上四十以□□格健壮的女人。”这话一出,底下一些不符合条件的女人眼里的火瞬间熄灭。
“大花啊,求你开开恩,通融通融,我虽然年纪大了点,但还是干的动的实在不行我家大丫,她马上就满十八了”
王大花瞥了大丫一眼,这小妮子,她没记错的话虚岁才十五吧,这个“马上”也太久了点。
“村里谁家的情况我不知道,你们不符合的,别想着钻空子,老老实实在家种地。”
大丫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我们也想着种地,可家里的粮食早就填了肚子,我家那口子,为了给孩子们省一口粮建州一年只能种一茬粮食,眼看播种的时节就过了,朝廷说的良种迟迟不到,地里哪有东西可种啊!年景好了,结果还是要等死。”
好不容易盼来一场雨,山野里顽强的野菜开始冒头,春天靠吃野菜树皮也能熬过去,可是无种下地,最终还是空欢喜一场,结局还是一个死。
穷苦百姓活着太难了。
这里的人,哪个不是苦命人?一时现场寂静无声,众人感同身受,纷纷落泪。
“欸,这是做什么,怎么越活越矫情了。”王大花扑哧一笑,大家被这突兀的笑声吸引,转头看向她。
“都说了先听我说完,你们咋就这么没耐心呢?”
“大花?你这话的意思,莫不是神女娘娘还有别的指示?”大丫娘带着希冀不确定的问。
“要不怎么叫神女娘娘呢?”王大花感慨,“真是救苦救难的女神。”
见众人都看着她,王大花也不卖关子了,一股脑把话说完,“神女娘娘筹措到一批种子,不过不是粟米,也不是咱们常见的粮食,每户都可以去领,暂且不用给钱,签字画押有村长担保就成,秋收后返两成给明月观。”
朝廷倾一国之力,也没筹到多少粟米,众人表示理解。事到如今谁还敢挑三拣四,不拘什么,有种下地就行。
王大花从怀里掏出煮好的土豆,“这就是新粮种,叫土蛋?不对,土豆。”
众人眼神迷茫,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从来没见过?
王大花也没见过,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按照元清道长教的方法,将土豆分成指甲大小的小块,发给在场的人。
“明月观的元朴道长大伙儿也都认识,这些年他卖给咱的豆腐豆干,都是半卖半送,再没有比他更和善的人了,元朴道长亲自说的,这土豆比粟米产量高。你们不用着急,先回去和家里商量商量,明一早再来找我。哦对了,这怎么种你们也不用着急,有人来教。”
王大花说完,就示意大家散了,大伙儿手里捧着分到的土豆,满怀期待的回了家。
这样的场景,在丹阳无数个村子一一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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