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绾执了箸,迟疑了会柔问道“殿下可有喜欢的。”
“软的。”他言简意赅。昏黄烛灯下,男人的居高临下地把她纳进自己的阴影里。
王侯朱颜绿发,长缨高盖,他无瑕的惹她心悦。
知绾挑了几样她觉得软绵的,一口一口喂他。谢崧细嚼慢咽后,还觉不尽兴。胸闷难平的依旧要刁难她。
“菜太冷了,要温。”
“哦。”知绾乖顺地收拾碗筷,想唤人来,将饭菜待下去温。
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谢崧扶腰提到案上,娇嗔一声,被人抵在案间,她慌地几欲遁地。
这个人……实在寡廉鲜耻。
男人欺身而上,束在她双,腿间,明明是墨如雅竹的翩翩王侯,此刻却下流得污言秽语道
“拿嘴温。”他见不得眼前的人顶着淮南王妃的名义,跟别的男人在他眼前亲亲我我,亦是憋了一下午的气。
他重掐了她腰间软肉,端了盘白玉豆腐来,朝她耳边吹气,极尽晦隐诱她,
“温好了,可别含碎了。”
要替他的奴,好好训下她的嘴上功夫,往后床第之间,才得乐趣。
知绾不知其意,只羞着面,颤着身,含了男人递过来的豆腐,以小舌温着,倾身再渡。
许是太不没廉耻了,第一次这般逢迎,也没做好,豆腐在舌尖递送时尽化。男人的唇,会烫得她,抽离逃蹿。
谢崧蹙眉,不是特别满意,她的功夫还差很远,送出去,只会让人觉得他顾虑不周。
花架子一茬接一茬,都没学到实处。
知绾羞得替他温了一口又一口,他还不尽兴,便将人提抱起来送进榻里,大发慈悲的,耐心再教导她一回。
“殿下…”他们少有这般亲昵。
“唤我什么?”他很不满意。
“谢郎…”还算柔顺。
“谢郎,不然咱们去求医?”旖帐中,她鼓足勇气,小声道
身上之人埋在她颈间啃噬,闻言顿了顿,嗤笑倒下,哑声问
“看什么?”
“那个总该瞧下…”
昏暗轻帐里,美人娇怯怯得任他轻薄,颤笃着被碰了几下,吓得,哆嗦得,讨饶得溃不成军。
就这功夫,还靡费金银去花楼拜学?不过占得姿容之便虚晃作娇,那老嬷定是看她出身权贵,不敢用心训教。
他本就不是什么翩翩少年,二十有二的年纪换做别人公卿家早已儿孙满堂。或纳一二同房姬妾。不过是被阴差阳错的误了良吉,占了皮相便宜,才青年得此娇妻。
风月场上的,什么没见过。
倒是她,成日旖思,少女怀春的,还大言不惭地要带他看疾,若是以后真被小奴甩了,他要把人再讨回来。至少要在榻上好好教过一回,也难为她成日私下编排。
思及至此,他越想越气,改明要把扶汐阁那老嬷抓过来敲打敲打。真当他淮南王府的钱是大风刮来的,重金砸下去,除了领些破劳子物件,一样进步都没有。
谢崧当是逢场作戏,与知绾随意玩闹了会,就昏沉睡下,迷迷糊糊中,竟又进入了那个旖旎梦雾里。
在梦中,他似是与他前世挚爱共赴云雨,虽看不清她面貌,却隐隐记得她眉梢箔钿,美人亦是唤他谢郎,他们还生了孩子,她书画惊绝,经常于花柳下教儿子写字。
烟幔间,知绾羞着面,任由王夫于梦魇中紧搂着她喊她娘子,胡言乱语的说着甜言。
佛说前世因果,情缘轮回。
那女子,想必是前世的妻子,今生化作梦魇来缠。他才这般念念不忘,大婚半载,他们同床共枕的次数掐指来算,不过尔尔。
但是每每,谢崧就会在深眠后梦游,时常…欺负她…
“娘子,儿子还乖么?”
“乖的。睡吧,相公。”
知绾在他耳边轻轻回道,细吻了他的冷眉峻鼻,拢紧了榻上衾被,将自己贴搂着近些。
·
太初四年
天下以沧江干流为界,佛国乌斯,滇国南诏,各分西东。又有突厥,鲜卑其间群雄逐鹿,割据不断。
唯有大郢,躬亲盛世,有万邦来朝之仪。
离扶汐阁距离不过百米地方,是燕京城里四衢八街的庙会市集。
适逢上巳节,此间百姓无不循旧例,着鲜衣,束簪花,踏歌为舞,倾城而出。
市集里比肩接踵的人群,潮涌向不远处,燃灯曼舞的水榭歌台。
美人颊上泛着淡色红晕,披着氅衣,避着四下无人,自偏门遁逃,在侍婢的扶搀中匿进了銮舆中。
“这是谁人在歌唱?”
今日是上巳节,亦是她的生辰。自神机营回来后,那人躬亲庶务,不舍昼夜,她虽骄蛮,却也识得大体。不得他召见,更不会无事叨扰。
知绾轻撩舆帘,云水河畔,传来缱绻吟唱,随风尽诉缠绵。
“禀娘娘,是烟云阁的清歌姑娘,不过浓词艳曲,恐污了主子清耳。”
那音色唱腔,靡丽而绕梁,迤逦而越河,知绾听着歌儿,于暗匣中指捻金箔,补贴眉心花钿,饶有兴致的跟吟。
辇外随行的王府旧侍见此忙缄默掉头,将车马往喧嚣处引去。
“殿下呢?”
王侯夙兴夜寐,总该抽今日陪她。敷完铅粉,又朝着镜子美人,在酒窝处以朱笔点靥,才算完事。
“殿下赴政未归。”
寥寥数字。尽已扫了她今日兴致。
旧侍见她面有难色,惧得不敢多作言语,只依惯例,将她迎进,水榭歌台处。
“淮南王妃到。”人群中不知是谁唱诺。
笑靥美人如众星攒月般,携领十数虎卉仪仗,浩荡下辇进了备好的二楼包厢。
“妹妹,你可来了。”
包厢里早坐着一金珰饰首,前插貂尾胡服男子,瞧他不过比美人大不了多少,眉眼间尽是风流,短衣大袍,作外族人状。
两婢取了氅衣,服侍知绾坐下,上了青稞酒来。
“哥哥穿得可是胡衣?堂堂侯府世子,扮作蛮夷不怕让人看了笑话。”
她饮酒打趣,不过一口,微醺了娇颜。
世人眼中,广平王世子是淫纵不检,混迹烟柳的纨绔王孙,于她而言,却是血脉相连的嫡兄。旧时在广平侯府,若不是有亲长作她脊梁,仆婢后母怕早欺到她这个孤女头上。
“而今大郢万国来朝,市坊间皆实兴各蕃奇装,妹妹孤居内宅,寡闻了些,这胡衣亦有女款,你要是喜欢,改日我挑个百八十件的给你送去。”
沈氏兄妹靡费旧名,早遍传燕京。
知绾不可置否,起了身,倚着窗柩见不远处画舫随流水,潆回环绕。
水上戏台,伏跪十数白蓝覆面的异域男人,大襟宽腰,配以长珠璜牌,祭神祈祥。
“这是什么?”
“这是乌斯百戏,今个是您生辰,又逢上巳,在佛国乌斯,有祈佑安平之意,故殿下特备了这些。”
旁边王侍取过折子来,于她相看。又辅道
“淮南王府,亦承办了这金陵水台十数场,其间南诏惑蛊,东胡斗武,文戏雅剧,应有尽有。还请娘娘清点。殿下说了,只要您喜欢,花多少钱都不在话下。”
“淮南王当真娇宠,此间奢靡,当今夜,怕花费不下万两。”沈尘打趣,尽饮盏间青稞。
成婚半载,胞妹这门亲事,实乃攀高谒贵,那人虽醉心权辇,却疼在实处,就连这个大舅哥,也无话可说。
知绾闻言蹙眉,心下诽怨,人都不来,说这些又有何趣。许是方才路上拥挤,颠簸许久,她竟凭空生出些倦怠乏力,百无聊赖的半倚着窗栏瞧看了会。
乌斯百戏,辅以杂耍,虽听不懂唱吟,胜在稀珍。
不过须臾,亦瞧着周遭观客无不拍手叫好,啧啧称奇。待到戏毕,乌斯男人无不跪伏高声唱拜道“恭祝娘娘千岁,吉祥安康。”
乌斯佛国,善禅通灵,据说都城终年积雪,于天山之巅,立有梵宫千阶,可通达九天。
班……
禅喇嘛亦是妙语者,可在菩提下谛听如来。
每逢上巳节,看乌斯戏不过幌子,燕京贵胄,为得不过是买下这佛国天灯,尽诉宿愿,
佛灯长明,以铜鎏成皿,油酥作引,可供佛龛前奉养万年。再由这乌斯使者,不远万里的遣送归国,上达西天。
据说旧年,宫中少帝为储时亦有所愿,千山万水的砸重金将诉衷托去,得梵宫奉祭,不过数年,得已愿尝。
今年,她便是抢灯之人。
台下百戏彻夜未绝,沿街的看官百姓却无一人散退。
就着这月幕,欢天喜地的。
任由这漫天银花,烬燃人间仙尘,镂绘鼎食盛世。
“放灯。”
乌斯人一声令下,画坊间千盏梵灯,注写着亿万个夙愿,于水上冉冉升起。
媚柔美人来了兴致,由绿旖红湘搀扶着,人群中鱼贯而下。
“点灯。”
点灯是文点,也是唱价,故名思义,既是高唱叫价。
玩法不过是,到场达贵若有意点灯者、先将底价写在私牌上,再由水台侍奴,一一挑拣筛选。
得一价高者,将贵名和出价高唱公诸,若有不服的,也可加价再拍。
若无异议的,佛国天灯,便有了归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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