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瞧她模样,含羞带怯的,与平日里尽不相同,想必是王夫在这,难免不好意思,又尽数调侃她。
娇花是被男色迷了心思的,两耳轰轰地听不大见,就一个劲的往边处瞥,许是平日聚少离多,男人难得浮闲坐着,难免收不住情思,
风月清幽间,谢崧躬带绋冕,恭肃其中,却是这菩提浮屠下,可蛊人遁魔的蚀骨绝色。
老祖宗是恨铁不成钢,本来以为训教了大半个月,瞧着平日里聪慧机敏的模样,现下哪有半分矜持。
“绾儿,姑母腿脚酸麻,替姑母捏捏。”
要给她找个事做,再看哈喇汁都流得没处了。
“哦。好的姑母。”
知绾羞着低头为上位者按捏。
毕竟是跟着内闱司义学过门道的,娇花绵掌间按摩的手法着力、都有讲究,又习了定穴之技,不重不轻的,着力纾解老者腿脚。
暮夜阴寒。
谢崧端盏啜茗,左手骨指,有意无意浮于炉上逗烟煨暖。傲倪着知绾久了,见她勤勤勉勉,锋眉微挑,竟含了几分薄怒。
难不成,待在宫里大半个月,尽学这些服侍人的末流?
知绾浅黛微蹙,掌间施力、想着要在他面前好好表现,侍奉婆母之道、竟比平日更为勤垦乖顺,低头按了些薄汗来。
太后见她不过随口一句,竟如此卖力,十八般武艺往自己身上尽施,只取娟帕来掩嘴暗笑,看着折腾了小半柱香,才摆摆手道
“罢了罢了,小绾儿你再按下去,崧儿怕是要急了。姑母是逗你的。”
这丫头,亦不算傻,也知道人前殷勤之理,瞧王侯护短的模样,再按下去,怕是要弄巧成拙,往后将人锁在王府里,如何赴学。
话毕,又招了人来,问道
“东西都备好了?”
“回禀太后,都备下了。”下侍毕恭毕敬道。
“小绾儿,姑母叫苏嬷嬷,在这华清殿外给你备了泉汤,好容易来一趟,必要赶个时兴,泡个半宿祛乏解疲。”
华清旧历,以这伏磷汤泉遐迩闻名,她竟不知,果真是平日里贪玩了。
“汤泉?”知绾不解。
“苏嬷嬷,你快给小绾儿讲讲此间旧史。”老者见她一无所知,想来是没泡过的、不知其间好处。
“娘娘初来乍到,怕也不知华清殿的独特之处,这华清殿啊,虽是前朝旧殿,却以露天汤泉闻名于世,又闻汤泉里,常年地伏硫磺,有治愈百疾,美肌养颜的功效。”
“露天?”
苏嬷嬷话尚未说全,知绾就燥得全身发烫。这怎么使得。
“怕什么?这里又没别人,前朝贵妃也是这般。泡的时候,唤上侍婢取来四面围合的银屏、再落烟帐里三层外三层的唤个十数人守着,不得碍。
再者说,此间暮色沉沉,泉中烟霭缭绕,周遭绿植葱蔚洇润,芳草茵茵,最是好风景,你若泡在其间,再惬意不过,养得肤白润红…”
余下的话老者竟掩了嘴来,在知绾耳边轻咬。拈了几句浮词艳句来戏谑,逗得她燥红了嫩耳。
美人暗瞥了谢崧,踌躇难决的垂首道
“只是此事恐怕,还需殿下首允。”
露天泡泉也不是小事,华清殿虽鲜有下人,来往间,多少亦会有驻守男卫宦侍,且这又是在王府外,若是行差踏错的走露了春光,于名节有碍。
倘若他能远远守着,烹茶宿饮,就再好不过了…
“谢狄。”王侯抿口温茶,唤人。
“属下在。”声毕,近侍佩剑跪伏领命。
“带人远远守着娘娘,若有差错,提头来见。”
“是。”
谢狄是他心腹,从小随侍身边,最是奉命唯谨,若得他相护,怕是半只蚊蚁也飞不进去。
得了允肯,老祖宗又道
“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泡了一次就会晓得其间好处,怕往后食髓知味的要央求哀家带你往这边跑。”
说罢让苏嬷嬷带美人下去。
知绾见姑母有意赶她走,想是姑侄许久未见,有私话要说,只得嗔羞着被人半推半就的带了下去。
成婚半载,也未曾于王夫真正的赤诚以见,仍守着元贞,虽半只脚踏进了风月,迷迷糊糊每每戏弄间,也不算懂得,竟如未出阁的姑娘,脸皮薄得不行,格外惜珍身上的皮肉。
是碰了会臊,吻了会惊,说不得胡话的闺中小姐。
待到美人下去了,上位者遣了众人,才道
“崧儿,你好久没陪姑母喝茶了。”
“政事烦冗,未能在姑母跟前侍奉。是崧儿不孝。”
“你啊忙惯了,只是冷着我这老人家也就罢了,又何苦冷了自家的王妃。”
王侯自行拂袖添盏。
“…”
她虽是这人姑母,自小却管不得他,不过七八岁亦有了脾性,目下无尘的,谁也说不得。
也就哥两脾性相投,一个寡言,一个孤高,相辅相成的就这么大了,君臣间少有拘礼。
“你和瞱儿是一个路数的,哀家却不知从小是缺了你们什么,何以这般别扭。”
说起亲儿,她也是一肚苦水。奈何他们是一条裤子过的兄弟,说再多、王侯也是向着愚兄。
“就说瞱儿,数年前,明明是他自个往太傅府上无事殷勤的走动,言语间若有似无,这才让哀家会错了意,以为他,是中意太傅府的明珠。
为宿他所愿,哀家和先帝,明里暗里的为他给太尉府托去多少口风,可好景不长,竟又嚷着不娶。”
老者说起此事,气得发颤,事到如今,问起当年的事,少帝亦是缄口不言。
“他若不喜,哀家亦不能强逼,为这档子事,先帝没少在太傅面前失面。虽为君臣却因此伤了旧谊。
本来这件事也就这么了了,不过半载,竟又昏了头,喝混了酒,跑到人家姑娘闺里犯下秽事。
如此也只能将人娶了来,此事既出,他几欲丢了储位,若不是当时,有你在背后辅事,先帝面前哪还过得去。
生生把腿骨跪折了,才能作罢。而今阴差阳错的将旧人娶来,却成日冷着、与她人厮混,气得哀家,都不想再见他。”
老者将这几年的旧怨尽吐,又道
“而今,你又是这般,明明是自己亲迎的媳妇,何以就这么冷着,让她在后宅内院虚耗时光。”
谢崧正品着前尘旧事,又听姑母剑锋一转,竟埋汰自己,怔怔间,辩驳道“姑母,我没有…”
“你别想骗我,你何时不能人事,我怎么不知?好好的一清白姑娘,被你骗的晕头转向的、只当你是天上掉下来的谪仙,任你予求,事事俯就。
你呢,诓她,瞒她,骗她。今日哀家倒要问问你,你到底喜不喜欢她?是不是真心要她做你的妻?”
她竟不解,淮南王妃哪里不得他欢喜,竟这般冷着、还编了糊涂话来。凡大郢皇戚,不过十五,亦需在宫闱里,挑选玉洁,为其授以媾合礼。
王侯和少帝是她当年把的关。
他久久无言。
“好,说开了便好。你与骊韵自小便是竹马,感情深厚,她对你存什么心思,你会不知?大婚后,你不花时间陪疼家中娇妻,下政后却反倒跟她攀扯在一起,是打什么心思?
若是男女间行差踏错,以三朝太尉的个性,就算动用百万虎卉,断不会让女儿委屈做妾,逼你休妻再娶,届时,你是想把绾儿至于何地?
广平侯府于你而言,已是可随意捏扁的末流之辈,依哀家看,你打着休妻的打算,再做往后的筹谋。”
莫非你真正想娶的,是骊韵,这才藕断丝连的,钓着她。
“我没有与她攀扯。”至少现下没有。也从未想过娶骊韵。
“哀家不想听你的打算,你既不喜欢小绾儿,那就放了她,哀家已为她找好去路了。”
老者怫然不悦,俨然拿出旧时威仪。莫看她这时慈眉善目,言笑晏晏,韶光时,亦是个肃容不睦的狠角色。
王侯少帝,今日多吃了什么,少吃了什么,皆要过问,严苛挑剔的远近驰名,并不若她方才口中那般睦蔼。在后闱内,也算只手遮天,厉得百十妃嫔不敢造次。
许是太过厉色,少有温言,故与子女间埋下患隐,疏离难近。
“…”
“常言道,宁做贫人,妻,不做富人妾,你既没当她是妻,纵是侯府嫡女再落魄,哀家再偏私,断不能做你的贵妾。
更何况,她最是孝顺乖巧,不过是受父兄拖累,才落了这般田地,故我也舍不得,她有这般境遇。
你当知,大郢旧例,事死如生,唯独正妻可入椁同陵。既信往生极乐,因果溯洄。死后千年万年,当凭她一句姑母,哀家便不忍她孤身一人。”
你怎舍,娇妻不得名份。
“若是此时,本王休了她,她也只能去别处为妾,没有他路可走。姑母又有何打算?”
她本就难堪淮南王妃位份,与明珠怎可同日而言。
王侯想听她安排。他的姑母于后闱间的帷幄,当朝宫禁间,她若称第二,无人敢道第一。
“济阳王林飞,新丧王妻不久,哀家看着好。”
老者半阖着眼,欠身倚卧,甚是悠闲。
“济阳王,已到而立。若论辈份,崧儿怕还要敬称一句皇叔,纵是新娶、亦不会讨个废妃为妻,何况,知绾她是淮南王旧妻。”
他比她大了十几岁,膝下也有一男一女,大的已是总角,小得尚在襁褓,娇花如何能担起这后母之责,怕也不愿意。
谢崧胜券在握。别的事可以孝敬,只此事,他不能让。
“他虽年纪大,却是会疼人,况且小绾儿只是名义上淮南王妃,臂里元贞尚在。对外,只说淮南王旧妃染疾身亡,哀家再收她做个义女,张冠李戴的安个新名再嫁便是。
济阳封地远在千里之外,你三皇叔娶了美人,只将她娇藏在济阳,人生地不熟,并无人知晓。再者说,这几日哀家也教了她诗书礼乐,虽不敢与太傅嫡女相提并论,却比旧时好了许多。许你三皇叔绰绰有余。
济阳王向来安分寡欲,府中并无其他娇妾,绾儿嫁了过去,少妻老夫自然一家独大。
就是有一点不好,他打娘胎里就带了点脚疾。虽平日瞧不出来,每逢梅雨时节,却是酸痛难养。
故哀家让绾儿早早学了穴道揉捏,婚后亦有对应之法,她捏得舒服,自然可得夫君欢喜。”
老者故意顿了顿,见他面色铁青,又假意调侃道
“她性格软绵,心思单纯,不过是因着百万聘仪任你欺凌,届时让你三叔,出个五十,哀家这边再私添五十,还你淮南王府百万旧帐,你与她之间也算两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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