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公子赴政比王侯省事些,男人爱素,娇花到点由雩儿服侍着换衫盥洗,略施粉黛,挑支玳瑁随意绾个髻便算了事。连口脂都免了
前后不过半柱香。
“雩儿,我好困…”她松垮着肩,眼睛都快睁不开,瘫软在躺椅上晕晕沉沉的,等着公子来接。
暮色更阑,周遭寂静的只剩檐上摇曳的烟盏,咯吱作响。
雩儿耷拉着脑袋,迷糊暗诽,她也是不明白,为何别家小姐谈情都是寄信送诗,为何她的主子就要陪政读书。
静侯了会,林书君的舆车从暮夜中缓步而来,娇花揉揉眼尾,刚理罢衣裙,便给男人三步作两拾阶而上,打横抱至舆上。
公子将她送进早铺好的软垫里,拿过薄衾细致的为她盖好,轻柔的哄拍她。“绾儿先睡,若是上朝,今日便在兵部等我。”
宫内军政处有专供他休憩的小室,离他公办的地方不过咫尺,将娇花安排那里,他最是放心。
“绾儿今日要去慈寿宫拜见姑母。日中时怕还要去趟太宸。”
许久未在老祖宗跟前尽孝,理当去走走。至于娘娘,有了身孕,凭旧时情谊,也需去看。
太宸是凤后储宫,天下尽知。
“书君可有话要带?”即便悍妒,她也不至于不尽人情。娇花想做通情达理的贤妻。
“没有。”他凝滞半响。
知绾伸手勾揽着他的颈,带嗔的往下拖,凑的近些,娇训他“书君骗人,耳朵都红了。”
“没有…”美人的胭香诱引着他。
“你要是骗我,就罚你不得娇妻。”她偏喜欢刨根问底。要他即刻起誓。
“绾儿。”公子苦笑,抬手将她的柔荑放在心口。“有些誓不可乱起,你理当再给我些时间。”
“我就是好奇书君想说什么,不是拈酸。”她口是心非。
“望卿安好。”
旧人身虚体弱,妊娠之苦,恐难以承,冀望她夫婿,疼之爱之,不让她受一毫委屈。
缄默无言良久。知绾轻挪着背过身,假寐。公子哄拍着她背久了,凑上去小心翼翼“怎么不说话了?”
“我困。”她没了说笑的兴致,继而昏沉。
林书君轻轻将娇妻掰过来,屈腰想亲昵,被她躲去一旁,怠懒道“公子是正人君子,婚前理当守矩。”
成日轻薄她这个软弱可欺的良家,娘子娘子的胡叫算什么本事。
公子愕然,无奈的哭笑不得,只得慢慢地将自个挪远些,免得给娇妻添气。
外界皆传,淮南王妃乃燕京悍妒第一人,亦敢只因男人款宴当庭掌掴淮南王,往常她与谢崧种种自个都没计较,而今不过一句话,便惹酸的拉下脸来。
看来,王侯过去也是不易,这样的娇色私下里也要他纡尊千伏万宠,养得万分矜贵而不自知。
“怎么?你不服气?”见他不来哄,娇花越发气闷。
“没有,书君不敢。”他又凑上去,小心伺候。
舆车驶进宫门,先送公子在太和殿外下舆,才奉命赶去慈寿宫。
苏嬷嬷听说她要来,早早的在宫外驻足守望,见了知绾,只将人细看了一圈,眉开眼笑
“主子可算来了,老祖宗盼了您好久,只道你是个没良心的,多久没来看她。”
知绾提着裙裾,疾步赶向殿内,红了眼“绾绾不孝,是没脸见姑母,这才躲着。”
她要二嫁,太后毕竟是谢崧嫡母,若论辈分,亦是婆母,她怎敢有脸,来轻易面她。
“你这丫头就是不孝!”老者由人搀着行至殿外,差点迎面撞上娇花,气恼的拿指轻戳她,
“旧日教你的都抛诸脑后了?与崧儿不成了,便不来看哀家,害得我这个老人家三催四请。好容易来一趟,便是自作主张要成婚,半点儿没把姑母挂在心上。
比归宁还黑心!”老祖宗半真半假的训她。
知绾扑通一声跪下,眼眶里珠泪打转,簌簌两行
“绾绾罪该万死,只因被殿下退婚,顶着个弃妃的身份,没有脸面,更没有身份来面见太后娘娘,这才常躲的,不敢来。
怕叨扰了您老人家,而今绾绾即将新婚,这才厚着脸皮来见太后娘娘一面。”
“苏嬷嬷!来人,你们听听,真真是气死哀家了。眼下这丫头与崧儿断了,便忘旧时恩情,也不唤哀家作姑母,口口声声太后娘娘,当真要逼死哀家。”
老者气的倚门淌泪,拿指颤着“姑母只当你是哀家女儿,纵不是淮南王妃,也需来哀家膝前尽孝,想不到你是这般拿我当外人,往日掏心掏肺亦是白疼你…”
“姑母!绾绾错了,绾绾不敢了…”她泣不成声,跪挪着抱住老者的腿。
“苏嬷嬷,你去叫谢崧来,哀家今日要打断这臭小子的腿,与他断绝来往,替我女儿出气!”
“姑母!姑母!此事与他无关,是绾绾的错。”娇花怕她当真要打王侯,忙不迭认罪。
老者被哄得顺了顺,由她亲搀着往殿内走,又道“苏嬷嬷,今日便去传哀家的令,封知绾为长宁郡主,做哀家名正言顺的义女,日后可随意常往宫闱走动、谁要是敢拦,便是与哀家作对!”
淮南王妃不做也罢,总要个女儿陪侍晚年。
“姑母,万万使不得!”她目瞪口呆。女儿?岂不是王侯妹妹?
“叫母后!”
太后与她入内,用毕早膳,亦道家常。
娇花红潮浮颊,将自己与公子的事细细的说给太后听,只瞒了他与林兮前事。
“此事哀家早就耳闻,绾绾得以再觅良缘,是皆大欢喜。他既是你的夫君,往后也同你唤哀家母后便是。
几日后端阳节,让他随你入宫来热闹,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吃顿便饭,让哀家也得享下天伦之乐。”
她子嗣不多,每年过节,便孤零零独坐一桌,去年端阳亦撞上棋筵,帝后不睦,种种缘由便没吃过阖家饭。
今年不同,林兮怀嗣,义女新嫁,王侯再娶,三喜临门。过去有什么解不开的误会,也可一并解了。
“老祖宗说得是,届时当着众人面,再给主子正位份,往后来往,想必大宛公主也不会多说什么。”
苏嬷嬷在旁含笑。
“…”知绾低头不语。
“怎么?绾绾不愿意?难不成你还是对崧儿…”
要当真如此,便不该坐以待毙,何不撺弄她去抢。老者喜上眉梢,急急逼问她真心,想再诓贤媳回来。
娇花急忙摆摆手“是书君他,绾儿怕他初来乍到的,不适应。”
“林大人既是北郢肱股,与皇帝淮南王共事亦算常事,君臣间没什么不适的,何况你不带他来见姑母,姑母怎么放心,放你外嫁。
哀家唤大宛公主来,更是有意提点她,即便现如今,她是淮南王妃,绾绾有哀家撑腰,私下里也不允她欺凌你。
往后朝外宫内,你只管堂堂正正的来,谁都不允乱嚼舌根,背后指指点点。”
她偏要在这谢瞱谢崧面前敲打敲打,看谁敢欺负她女儿女婿,朝政上撮合他们互相帮衬。
“姑母…”娇花将自己纳进老者怀里,感激的话哽咽的说不出来,珠泪纷落,嘟囔着将老祖宗抱紧些。
“您待绾绾的好,绾绾会一辈子记在心上。”
老祖宗感慨万千“哀家只是没想到崧儿这般没心、当初千敲万打,仍旧不识你的好,将贤妻放给别人。”
老者轻捏她鼻头,宠溺“他是不长眼的,往后有的哭。就是不知道绾绾新婿如何?可是一表人材,要是肥头大耳,姑母可不允将你舍去。”
“他好看。”知绾招人来,将自个带着喜饼喜糖送上前来,亲手剥了颗,往老祖宗嘴里塞,哽咽忍泪,吸鼻哑声
“他常常剥糖给我吃。”
“那就好,是喜事是喜事…”太后将糖含进嘴里,涩中带苦,想起旧时少女,为王侯勤学俯案,凿壁偷光。
常常卯时便来,为了离他近些,读到子时才算休。功课一门接一门的,也未曾喊过苦累,行到夜里,都是苏嬷嬷悄咪着进卧落盏,她只蜷缩在榻角,抱籍混睡。
旧时之爱,亦是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只可怜,痴怨嗔恨,尽付往岁,再无业果。
老者见她红愁满面,怜道“林大人是新贵,难免你受委屈,姑母听闻,你昨日在翡玉楼与归宁和淮南王妃大闹了一场。只为嫁裙?”
她闻言燥的摆手“不是的,是公主她欺骂我家大人,绾绾一时气恼便动了手,姑母若是要责罚,绾绾甘领罪责,万万不可累及他人。”
“胡言!姑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么?归宁那丫头的性子哀家从小看到大,由她两哥哥护着,最是欺软怕硬,你受了委屈,自然是疼你。
绾绾是想要翡玉楼的嫁衣,却不早说,姑母已为你备了。苏嬷嬷、将哀家备好的凤冠霞帔呈上来。”
话毕,苏嬷嬷道声是,挤眉弄眼的抬了个匣来,一打开取出件上好的新嫁、以妆花绘纹,隋珠入缀,奢绮的挪不开眼。霞帔外褂还挂着金玉坠。
“如今绾绾虽不是淮南王妃,却是哀家亲封郡主,婚嫁之事怎可随便,也不许比旧时差,仍按诰命夫人的品级穿戴。
这套珠翠霞衣,已是翡玉楼最好的,往后你要想试衣,不必去外头约,跟哀家说一声,我让林掌柜去你那。”
翡玉楼是她闲暇开来打发浮日的小店,想不到短短时间便风靡燕京,倒成了始料不及。
她是做不赚钱的买卖,就是老了把年轻时画的衣服图纸让绣娘赶工出来、初衷本是让天下女子都能穿上满意的嫁衣。
却不成想、因为心力不足,适得其反的成了靡奢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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