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绾爱美,新婚诸事尤对胭脂红妆,珠络褶裙上心,自那日榻内与公子亲近,这几日两人私下缱绻时,他也一反常态,夸她艳妆好看。
嘱她多买些珠翠妆点,全数身家亦已尽付。
娇花靡费惯了,当即高定数支翠翘玉簪回来,配上宝珥对镯,成套的头面添买四五套,不过半日便费了公子大半月的俸银。
雩儿低头为知绾落妆盘髻,踌躇半响“主子昨日,是不是买的多了些?”
公子不比王侯,林府新葺,上下诸多事宜都需用钱,纵有积蓄,落入美人手中哪够她折腾。
“我知道,昨日我已经很缩着买了。翠翘玉簪都没拿新款。”
只因以前要佯扮清丽,淡妆素裳,纵是身上料子再好,也花不着什么大钱。
可若论靡艳,要花钱的地方大了去,光是蝉髻上对簪并钗就要费了素扮时的大半金银。公子身有傲骨,两人在一起,平日开销除去个别侯府有的,新府采办日用添置,都需从他帐上出。
若有私贴的,他会生气。
娇花挑枝新钗对镜试比,忖度软声“雩儿,你先把那几副头面藏起来,从我私房帐里添钱还上,让绿旖红湘那边把林府的帐做平了。留下一副。剩下的回头做嫁妆添过去吧。”
她委屈地脸皱做一团,思及这几日不能将新钗尽数戴起来,蔫巴的伸手往匣里挑捡旧的。
“主子若跟了公子,日久天长的,要想到这遭。”
书生不比王侯,纵是时任元辅,也是领月俸过活。既做官,顾着清誉声名,反不好私贩字画。乡下与人合资的商号,更需避嫌休办。
往后府内来往出路便是朝廷月俸,北郢朝辅薪资不低,放别人是足够的、就是娇花,捉襟见肘了些。
“殿下大方,将百万礼聘添还给我做嫁妆,加上爹爹贴的,往后会慢慢改的。”
她用指腹碾沾新脂,凑着妆镜近些,仔细绘妆。事毕看了眼窗外天色,道
“雩儿,你去看看小厨房里的蒸菜温好了么?替我装好,拎去舆上。”
公子连日公务繁冗,卯时赴政,巳时下朝。午时仍留在军政处用膳,小憩半柱香,亦要连着公办,待到酉时才能归家。
旧时王侯若忙也是这般,不过他出身矜贵,顶着淮南王的身份,国朝上下哪受过委屈,即便是在宫里办事,手可遮天的可与王帝同膳共食。
若是累了更有专宿的宫殿可憩,数百御厨可供他差遣,会自在好些。
林书君出自寒门,在朝中并无依仗,王宫里哪有可差遣的人,每日午时不过是跟着那些留守的大臣随便吃些便食,有个办公小憩的私厢,便算好的了。
娇花怕他受累,这几天日日不辞辛苦的带饭过去。
“主子,其实宫里饭菜不差,大人怎么说也是二品官,不比别的兵部小员,午憩时还趴在外面桌上。
奴婢倒觉得,咱们不必如此辛苦,宫里人多眼杂,去多了倒惹闲言碎语。”
虽是婚期已定,但毕竟礼数未全,这要在别的高门望族里,未婚小姐成日躲着,哪里这般抛头露面。
也就是广平侯府,当真不徇旧礼,女儿日日这般,侯爷还纵着乐着,反倒让她们好生伺候,去宫里照顾姑爷。
“御膳房离军政处有一柱香的路,先不论饭菜送过去都凉了,就说宫内拜高踩低者比比皆是。
有些看似低级的小官,出身大家也有受家族庇护,私下添碗加菜。骊忌骊澈何曾在办公处用过饭?书君与他们不同,我若不多疼些,时日长了伤了身子。”
雩儿慰劝她半响,见她仍拎着食盒往舆里去,思及旧日做小姐时学得闺仪,又开口
“主子万事该多想自己,不可事事拿大人与殿下比。北郢上下,亦只有淮南王有此殊荣,公子而今是尚书大人,即便是寒门,在皇宫里哪里能受委屈。男未婚女未嫁的,你再这般,奴婢真的是…”
她欲言又止,气得不行,娇花学识是长进了,其他的倒不如从前。破罐破摔的,近日公子到她卧里都能待个小半时辰出来。
她守在卧外,听美人软言媚语的替她万般担心,就怕日后翻沟,掏心掏肺的再伤一次怎么是好。
娇花知晓雩儿心意,看她气鼓鼓瞪自己,进舆后忙蹭上去嗔娇卖软。
“好雩儿,我懂我懂,你放心我守着呢。绾绾与公子没有别的事,绾绾就是去送饭。
你要是不喜欢公子晚上来教课,往后就留你在卧里,替我看他守矩。”
若不是谢崧让林书君白日公办,从前她都是日中上课。而今推至戍时,难免夜深惹人胡思。
雩儿气舒了些,伸手将她珠襟理好,蔽去衣下暧昧红痕,无奈“林大人是很好,主子也该持重些,纵不是为了别人,也是为自己。”
“好的好的。”知绾应声,坏心眼儿凑近雩儿“你是不是在卧外听到什么了?”
“没…奴婢没有…”她闹红了脸。
知绾勾臂而上,揽着她贴耳娇言“看来我要给你们寻个婆家,雩儿绿旖与绾绾一般大,怎么懂男女风月,或别有趣味呢。”她不羞不燥
夫君身上香香的,亲亲抱抱并无不好。男色好食好看,她也不一定吃亏。
“…”
主仆两在舆上再嬉闹半响,车舆便拐进宫门内苑,雩儿在六部,没有可随意进出的身份,遂留在外头。
知绾像平日那般,提着食盒半遮着面,三两步的拐到林书君随憩的小房间里等他。瞧着时间差不多,一一将食盒里的饭菜取出,放在房里的备好的小灶上热起来。
待到公子进门,取帕将热腾腾的饭菜置上桌。
“夫君,可是累了?”她殷勤地忙前忙后。
“没有,绾儿辛苦。”
他是不懂,为何这样的小娇妻,王侯舍得让出来休弃,家里家外,她黏人可爱,没半点不好。
娇花卷袖为亲盛了汤,半支着肘就着新绘的艳妆,眷注着公子。
“绾儿累了?”林书君拿筷拾口青蔬,脑里还想着未完的公务,有些倦怠。
兵部的政事繁琐,南北一统后冗务比旧时多了大半。难免费神。
“嗯,刚刚蹲着热饭,绾儿腿酸。”木椅硬邦邦的,她浑身酸软的坐不住,这亦上谢崧宠出来的毛病。
公子落筷温言“那绾儿到夫君这来。”
南北大统,兵部复旧统编军籍厩牧,驿传等军事行政节制,难免事烦。王侯连日公办,惹得臣下哀嚎连连。
恰好今天御房添做了十几盅鲍珍鲜汤,便抢他人一步,明目张胆地加在兵部,给他们添菜,倒把其他户礼五部给舍了。
“嗯!这佛跳墙果真名不虚传,入口鲜稠即化。”齐放品了口盅羹,赞不绝口。与众人说笑会,又回身朝坐上王侯作礼溜须拍马。
“依下官看,这北郢三省六部也就咱们这兵部最有福气、得以跟着殿下,今日才有福报吃上这口御菜。”
“是啊,是啊下官也听说,佛跳墙用料考究不说,熬煮过程烦杂,怕是要闷煮上几日才得上一盅,殿下,体恤我等赐羹,属下感激涕零。”
谢崧舀口鲜汤,往堂下扫了眼,问“林大人呢?他的汤怎么不动?”
此话一出,堂下十数人吃吃笑了起来,难掩羡艳,大家都是文卿又是同僚,有些话亦不好说,故一时竟没人回答。
谢崧有些冒火,他今日难得与属臣共膳,一个个嬉皮笑脸,也有占的年纪大的喝了几口鲜盅便不把他的话放耳里,如今十数人男人当着他的面交头接耳的说笑,却不回答半分。
“本王问林大人呢?!”王侯自持矜贵,目无下尘,若当真恼起来一个个吃不了兜着走。
十数文官见此无不闭言,纷纷俯首跪地,低头你看看我看看你,不知该不该告这个小状。
林书君是兵部尚书,除去谢崧便是兵部元首,亦算顶头上司,往后得他庇护帮衬的地良多,若非必要,堂下无人想做出头鸟。
齐放是谢崧近臣,一路提携至今,后辈中与他最为亲近,当即开口道“林大人去厢内吃了。”
“叫他出来。”既然同朝为官,他谢崧也不是没气量的人,一盅鲜汤独独漏了他,娇花要知道,反倒怪他小肚鸡肠。
“林夫人这几日,日日送饭来,他们在厢内吃,若莽撞去喊,堂里的都是外男,怕不合规矩。”
“林夫人?”他轰得声,脑中撺出烈火来。
堂下有人释言。“夫人慧娴日日来,林大人都要休到未时才出,中午饭毕便在房内陪着夫人,不与我等同膳。”
“殿下可要派人去传?”
“不必了、你们吃吧。”谢崧起筷夹菜,耳边竟是那些人的闲碎之语。
“林夫人娇柔可人,大人怎么会出来与我们同膳,哈哈哈。”齐放旧时在淮河见过娇花舞姿,倾慕在心,哪知美人舞好,却意外贤惠。
虽是出身娇贵,亦可为其夫送汤送饭,内外兼修,才德兼备,嫉得朝中众人无不私下暗询,这广平侯府可有别的未嫁小姐,可外许说亲。
“齐大人说得是,男人若有娇妻可宠,要和咱们这些老头子凑什么热闹,只是林大人少年得志,新娶高门贤妻,难免惹人妒羡。”
众人匆匆几句不敢再言,同为广平侯府嫡女,听说淮南王旧妃就惹人弃嫌,以恶疾善妒,鲁莽无矩之名被休,实在差得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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