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提佩剑,风尘仆仆的忙碌了半夜,眸光凌厉的进殿前怒剜娇花一眼,跨槛丢剑,砰得声结实跪在青板石上。
对着先帝牌位,挺直腰杆,倔声“儿臣没错!”
太后拿出旧时威仪,举起戒尺猛抽他后背几下,呵骂“为君者,罔顾人伦,欺辱臣妻还没有错?”
北郢天下而今尽掌谢崧手中,他一人身系谢氏皇室荣辱兴衰,谢瞱退位在即,他没错?
“那是淮南王妃!”谢崧被抽打两下,赫然而怒,俨然捱不住要起身策反。
他自小身有反骨、十岁后便打骂不得,而今跪捱两下,已然到限。
太后是气昏头的,哪怕是拼了命也欲给娇花出气,撕心裂肺的扔了戒尺,索性拄着拐杖打,斥骂。
“你这狼心狗肺的混帐东西,你既然认她做妻,哀家亦想不到,你这般狠打她。我北郢八任帝王,谢氏百年声名皆叫你毁之一旦。”
娇花本是掩面而泣,见老祖宗是真打十数下,怕王侯气急推搡她一下,身子骨受不得,忙忍痛的跪上前去,捧下杖来,哀哭
“姑母大德,绾儿感激不尽。绾儿不过是罪籍贱户,先帝牌前,不敢妄称子媳。我不是淮南王妻,亦未曾与书君拜过天地,更不是臣妻。”
“你听听!你听!”太后气得踉跄几步、险些倒了下去,好在娇花和苏嬷嬷护着。
苏嬷嬷怕她气极伤身,哭求“老祖宗,天要亮了,咱们既等了一夜,而今打也打了,何不先去歇息。您这般,如何将养身子?”
知绾虽肿着脸,自知给姑母添了麻烦,跪伏而起吩咐苏嬷嬷把老者搀下去,好生照顾。
太后难咽恼气,临走前留下拐杖予她,嘱咐“让他在这跪上一天一夜,不允吃喝,你拿杖再打出气。”
她扶额又觉不够,揉眉算道“广平侯府卖官鬻爵的案子,哀家会吩咐下去,让大理寺的岑大人来审。
他是先太傅门生,两朝元老,旧时跟着先帝时最是公道,亦不会滥用私刑。你只管打他,若逆子再有不服,哀家气到了阴曹地府,也须向先帝告状!”
老者摆手让人守门,不允王侯出去,又狠踹他一脚才罢。
娇花待她走后,手举柱杖,颤巍巍地蓄泪撇过脸,急喘绕至谢崧跟前。男人跪在地上,阴鸷赤目的拿眼杀她,哪有一分悔意。
“你敢?!”他厉言,亦如魍魉,噬人抽骨。
她往后缩缩,肿眼着眼,气极仍受激拿杖重重打他肩背,失声哭喊“我打死你这个混帐!”
知绾柱杖重打谢崧一下,他急骤身起,拖颈拉她至殿前,轰的声把门关起,伸手提杖做栓,将殿门上锁紧。
一手抓她,一脚踢袍将蟒袍利落做结束在腰上,狰狞可怖的把她拖至偏榻,乘骑压了上去。
“离本王远些,恶心!”
她怔忪的瞪着鹿眼,颤巍巍的抖唇,慢慢将素手从他手里挣扎出来,小心的握在胸前,瞥过脸低声哽噎
“知道了…你…起来…”
王侯从她身上翻起,低头拍着袍物渍、像是沾染了什么脏东西。倔跪在原处。
娇花缩在偏榻,手扶青肿,沿着偏处蜷着行至殿前,小心翼翼地把门栓打开,头也不回的蹿逃出去。忙得不敢喝一口水,寻条薄纱遮面,蹒跚着脚再赶去太宸。
觅儿未曾想,她一夜未睡又来,怕她因青肿,脸上无光将知绾带到偏殿。局促的端来温水,支支吾吾半天。
“书君他在哪里?娘娘可救下他了?”她愁颜赧色,口干舌燥,撑着身子痛了一宿。
王侯心中,自己并无位份,不似明珠,可以此拿捏少帝,故才频频开口来求。
“表少爷他…娘娘她为此和陛下吵了一夜…”觅儿欲言又止。
“往后你不要来了。”林兮推门而入,寒声冷肃。
觅儿垂首行礼自退,偏殿内噤若寒蝉,明珠行至她面前,清眸含泪,抬眼怒色,伸手狠补了知绾一掌,哽咽颤声
“本宫当初把纱囊交付给你,是让人递信,不是要你拖他入地狱!若谢崧心里有你,何必扯他进来…”
书生前生孤苦,命途多舛,是至纯至善之人。
他暖若恒辉,温似瑾玉,自山海处远赴而来,历经坎坷磨难,才从微寒之处来至他们面前。
林兮紧攥拳手,扬颈落泪
“书君他笃志文墨,求学时起步晚,出身低,寄居人下,十岁前受尽族中兄长排挤。”
公子六岁得寄她舅母名下,留守在乡,只因天赋使然,遭到同族子嗣嫉恨,私下辱骂捶打,不允他读书。
舅母偏私亲子,多次在族中冤辱他偷盗忤逆,想将他逐出府外。白日赶至后院做活,晚上凿壁偷光的读书,追星逐辰,翻洋越海的靠一次次科考从族里提拔到她身边。
“他有鸿鹄雄鹰之志,自小立志做辅世贤臣,以前史名相为榜,笃志青史。
他前生受权势所压,是我,以死相谏留得一条命来。此番让他科考,也是因为南北一统,谢瞱退位让贤已成朝内定局。
不久后,谢崧登基为帝,书君可借此一展宏图。你倒好,明知谢崧对你有意,藕断丝连的拉他下水!”
谢瞱愿为她舍弃天下,数次于榻里明志,她才冒险想在临行前,做公子朝内倚仗,为他平铺青云。
谢崧比谢瞱难缠万分,若无一万,此生亦是求而不得。
“你们要逼死他嚒?”
林兮恨不得撕了眼前之人,娇花滞凝在原地静静挨骂,红肿的脸再不成样子,缓缓泪流。
“他前生清简寡欲,若不是你引诱在先,怎么会惹祸上身,逼得谢崧要将他断椎宫刑。”
若她不在,昨夜又当如何?
林兮抽出随身匕剑来,往她案前一甩置之。凄言
“你既没本事制住谢崧,就勿要缠着书君。
大婚前将你们的事弄清楚了,不然我死不瞑目,即便是以死于他相逼,也不会让他此生娶你。”
她歇斯底里,若他往后因自己一时重蹈覆辙,余生如何心安离开,如何舍他而去?
“夫君…他在哪里?”娇花默默听训良久,举手揩泪,心如刀绞。
林兮拭泪,低言“我让谢瞱将他关进牢里,由爹爹旧人看管,你与谢崧之事未毕,不允你见他。”
她瞥了眼剑,厉道
“你转告谢崧,你们是死是活,是和是分都与本宫无关。但若动书君分毫,本宫做鬼,都要带着他谢氏皇裔赴死偿命。”
明珠用尽气力,骂舒了,蹙眉按腹,累乏便要倒下。
“兮儿!”谢瞱在门外守着许久,待明珠出罢气了,才破门而入,怜爱的将她拥进怀里,急急道
“骂也骂过了,谢崧那朕去说,你别急…朕早说,不该坐这帝位,平添你忧扰。”
王帝打横抱起明珠,与之贴鬓厮磨,亲昵的背身而去。
娇花杵在原地,思毕颤身扶门离开。
她晃晃悠悠地,状若疯癫,蹒跚回慈寿宫。恨不得一死解气,将前生所有付诸一炬,再不愿管父兄性命,侯府荣辱,风情月债。
踉跄踩滑了细石,砰地声倒地,浑噩昏睡过去。
迷糊晕沉数日,才算好些。
醒来后,日日躲在宫内,不愿面对,待到红肿尽消,将自己捯饬的清楚了,思及林兮的话,仍咬牙艳妆,私下询问谢崧的踪迹。
“殿下近日午时至酉时都在承庆殿公办,筹备数月后登基事宜。”
这场闹剧,倒把朝闱机密给翻了出来,娇花亦是阴差阳错得知。
苏嬷嬷看她重拾艳妆,不知她心中主意,只怕她做傻事,嘱咐她
“主子大婚在即,有老祖宗在,安心做新娘子便是,不可再去招惹他。
若是不合时宜反弄巧成拙。”
年轻人沉不住气是常事,她在宫闱数年,什么风雨没见过,王侯既安分几日,且让他安分,不宜去挑。
知绾闻言定了定心神,再问“那苏嬷嬷,你知道林大人关在哪么?绾儿想去看他…”
苏嬷嬷点头
“老祖宗早就替主子打听好了,主子何不收些糕食,即刻去看他。
听狱卒来报,林大人是个死心眼的,已经几日滴水未进。你要再不去看他,只怕要冤做一对苦命鸳鸯。”
她昏沉几日,竟不知是这般,幸而问了一句,救了公子性命。
知绾就着艳妆,忙跟着苏嬷嬷去后厨,挑了松软好食的糕果,热腾香喷的饭菜,置入食盒,坐舆去牢里看他。
牢内狱卒接过太后谕令,见眼前女子身穿连身斗篷,面覆薄纱,手提食盒,周身绸料出自大内,收受了足量的银锭,殷勤地鞍前马后。
“这几日可有人来过?”娇花尾随他穿过暗无天日的阴沉走廊。左右打量,四下空无一人,只关他。
“没有,上头的人只吩咐,不接淮南王府的令。”他是王帝亲兵,自然与别处不同。
“你们可有怠慢?”见他健谈,娇花紧张的绞袖询问。
“林大人是朝廷命官,虽不知犯了何事,以小的身份怎敢怠慢,是大人自个不吃不喝,把小的弄得吓得慌。
今儿姑娘带了吃食,正赶巧劝劝他,何事这般想不开。寒窗十数年,好不容易得以科考做了状元,自是光宗耀祖的事,旁的人羡慕不来,熬到现在倒寻死?”
他要有这本事,又怎么会枯守在这做小小亲兵。
娇花不应他,狱卒将她送至门外,识趣地自行远避。待他走远,美人才将斗篷落下,朝狱里背对着她,温煦似阳的男人,低唤
“夫君…”
公子急急回头,见娇妻无恙,竟无颜面她,踌躇半响含涩问“是绾儿?”
娇花猛地扑到他怀里,嗅得梨香,委屈万分。憋了一路的泪稀里哗啦的下来。将腕臂合围搂着男人,恨不得与他同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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