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朝初定,时隔两年秋,再开科举。北帝公榜纳贤,于九洲内另推恩贡,破格以乌语,突厥话,南文复征天下英才
公子闲余习语临文,耗时两载,才将乌斯突厥典籍经史,注释规整成各式译本,此番恩贡,时任主考。
谢崧自小习得三文,时至今日,仍旧感叹书生之才,半壁籍典,男人不过一目十行、已然倒背如流。三文转换间亦是手到擒来。
寂寂月夜,北帝于昏灯下朱批阅奏,娇花身披薄寝、端了碗甜汤来,提裙从男人臂下钻入、环颈坐在他膝上,眼泛涟漪。
“还不去歇息?”政毕了还带着折回院。
谢崧在昏灯下缱绻看妻。
“怎么了?”她脸上可长了东西。
男人放毕奏折,抬指往碟里拈颗渍梅,怜爱的以此蹭磨美人柔唇,
“张嘴。”北帝将她贴搂的近些。
她微微翕张樱唇,渍梅滑进娇花檀口,她美目盼兮,潮雾蒙蒙顺势含温男人的指,微扬细颈,以舌柔绘吞咽。
“绾绾此生痛快,得以擒俘公子这般的不世情才。亦是暮翠朝红,得享齐福。”
比明珠聪慧万分,收放有度的不费吹灰,让其甘心臣服。
前日在殿里,因妊娠泛酸,林书君还特从府里熬了参粥给她调理。熬腌新果,食备的比太医院的还要妥贴。
他不过去了礼部核事半柱香,回来时,他堂堂北郢权相半膝跪在娇妻面前,小心翼翼的替她揉脚缓麻。
要不是想到恩贡在即,林书君是为主考,理当丢出去万马分尸。
“陛下此生亦痛快,天降公子这等不群智才,用以襄助开元,以全身后勋业。书君所求不多,吾主能任之用之,系万民之福。”
“还是林卿教的好,绾绾的书没白读…”比起从前,她跃之千里。男人沉色亵指。
她松开自己揽颈的手、捧接过谢崧的掌,缓缓按在自己的小腹上,伸颈啄吻他,惑引道
“谢郎此生,功业姝色已然尽数在怀,不要嚒?”用她掣肘九洲半壁文卿,还不够?
“绾绾和书君在谢郎面前,微如蜉蝣,还望夫君怜之惜之,让我们就这般过下去。若承厚德,哪怕弃舍太宸,绾绾也绝无怨言。”
要是他心有忌讳,疑心她行有不轨、腹中胎儿也无需名分,只求不要囚禁自己,与旧人不得相见。
谢崧看她嘴里说无碍,眸雾涟漪的好不可怜,以柔克刚,以弱胜强是她毕生心经。
“朕信你。”
他掌管北郢百万疆域,目之所及皆为他谢崧的囊中私物,娇妻游历南北两载尚可尽数在掌,眼皮子底下有什么不放心的。
北帝合上奏章,将娇妻打横小心抱起,贴护她隆起的小腹,往榻内踱步慢行,感叹道
“你家这公子,是乃当世奇才,绾绾是不知,今日在太和殿上,乌斯和突厥旧臣因西北十六郡争辩,各执其语,他这边耳朵那进耳朵出、时译后还能果敢的,把事当着北臣的面理清楚。是帮朕大忙。
朝下那些老学究成日认统不允外族入仕,朝中排外者众多,有些事朕不好出面的,他做再好不过。”
他把娇花置入榻里,掖盖好褥子,低头脱靴亦躺上去。唏嘘“朕知绾绾是厌弃我的,更喜他,成日伏低不过是委曲求全、一杯盏若是碎了怎么重圆。
我谢崧自知比不上他得你心意,为夫半生戎马,未至而立已然圆满。
若是有朝一日,死在战场便是成全。只求娘子善待你我的孩子,无论余生如何,让他得继正统便是。”
他像是预知什么,眸若深谭,晦涩难言。
“你胡说八道什么?!”知绾气的在榻里捶他,揪打谢崧耳朵,“哪有不喜你,你这般咒自己做甚?”
她身怀有孕,哆嗦的扶着小腹蹬踹男人一脚,“谢郎若是气书君揉按我的脚,往后不让他碰就是了,阴阳怪气的说这些话。
难不成还要为天下,像三年前那般,再弃绾绾一回不成?如今我有了孩子,也不是你想赖就赖的。若你不在,我们孤儿寡母的留在世上做甚?”
看她急得泪眼婆娑,谢崧敛色,柔哄“好好,不赖不赖。”
时年十一月,燕京初雪。
大魏鲜卑,暗通曲款,勾连乌斯突厥余孽旧党,于西北集结,推举慕容誉,再起造反。
慕容誉自持有先知之能,四起造势,广纳天下反统政才,意欲复辟旧政,以废北帝。
短短半月,来人以迅雷之势先据魏燕六城,复辟半魏。九洲天下不服新朝者数以百万,闻之无不蠢蠢欲动。
岁暮天寒,霜雪簌簌,带着百年未有的寒意侵袭北郢之巅,燕京城内的沿道上,挤涌着无数百姓,众志成城的盼首着前方。
一匹快马扬鞭疾驰而过,呼啸“开城!”
继而是千军万马的铁骑声齐步而来。
“吾皇万岁万万岁!”排山倒海的呼声从百姓中传来,夹道中无不热泪跪迎。
魏燕失守,天子特此御驾亲征,以祭告宗庙社稷,谢崧一身戎装,携领百万虎卉,御马而行。
“陛下威武!要屠尽燕贼!”
“北郢众诚,杀尽慕容!夺回魏燕!”
他们的山河,以血肉驻守,寸毫不让。魏燕六城十四位守将,万名兵士亦已以身殉国。北郢奋六世之余烈,岂可毁于蚁穴?
好在,他们的王在,神在。吾主千秋万代,得以一己之力统战南北,岂是小小慕容誉可憾。
北郢上下百万黎民,无不日夜翘首企盼着,他们的主血弑慕容守复失地。
公子身染鹤绯,在风雪中守在凤舆旁,身前的北帝昂首策马,手持御剑,咫尺威颜以此回应天下子民。
身后文武百官各立一排,随着舆辇在雪中慢行。
文官持圭,以权相为首,立誓以满腹翰墨,政守社稷。武将佩剑,惟北帝马首是瞻,气势汹汹出行,以荡天下。
“绾儿,你还好么?”公子搁着舆帘柔问她。
排山倒海的呼势会不会吓到腹中的孩子。
娇花于人群中掀开舆帘,半探中头来,引起周遭百姓簇拥惊呼,北绾艳名,独步天下,
凤后屡屡在国宴中游刃有余,以裳舞盛名,常伴经箱卷轴,琴棋书画未缺其一。不到花信年纪,早已技压九洲半壁美人。亦是他们的骄傲。
她隆着小腹,虚倚在舆里、眼底还雾着湿泪,揭帘轻探北帝一眼,掖帕雾着嗓。“我们要送到哪?”
“城外十里。”
她身怀六甲,不便的于褥下挪挪肚子,雩儿攥紧她的手,低声安慰“娘娘,太医说您身重,不宜久送,风雪这么大,咱们送到燕京城门就可以了。”
知绾伤的颦眉落泪,只欠望到谢崧的背影,思及他不过两年就又食言,控诉
“还说会改,还不是像以前一样…说走就走。本宫挺着肚子送他、前后两个时辰,都未曾与我好好说话。”
“陛下身系天下,既是亲征,哪有坐舆的道理,好在大人在,会陪着您的。”
她啜泣难止,林书君怕她伤神,俯身从襟中取帕递进去、“绾儿别哭,老师去想办法…我们随军出城、等到了驿站,我让他来看看你。”
男人话毕,夹腹持缰上前,在队伍中召近礼部尚书岑洁,细问北帝亲征祭词序次。
“回禀大人,陛下到了城外,除毕随军换行战匹,再由礼部代为交代些大人摄政事宜,就没别的了。”此番是急征,到城外全军换成快马,哪里有时间做祭。
临行前,谢崧亲授权相摄政之权,允他自由出入宫闱,以护帝后皇嗣周全。皇城北衙三万兵权,更是从昨日接到御命,连夜腾挪。
他不在,北郢有不可决的,朝堂上下,以权相马首是瞻。
林书君颔首,在他耳边低声授意。
“下官领命。”
知绾躺在舆里昏沉几个时辰,哭到眼泪都干了,恍惚中身子一轻,鼻尖嗅到淡淡的苏合香、情绪失控的溃堤决泪,环颈抱着谢崧悬蹬腿
“骗子,大骗子!”她怀着肚子,他就要弃她而去。
战起无休,刀光血影不说,何时能归呢?少则一年多则十数年,把她骗到太宸,怀上孩子撒腿跑了。和旧时有何分别?
“绾绾,你听我说…”谢崧心疼又无奈,恐她伤了自己,小心把她抱到驿站的厢房里,命人取碳炉生暖。
风雪里、百万兵士都等着他,他没有多少时间可交代。
林书君会意、怕她渴饿,从雩儿那里取来燕蛊温在掌间,紧跟谢崧身后,陪她进房。
入厢待到下人都出去了,阖闭门,才自顾自地上前,屈腰拖来椅子,坐定俯身拿勺当着谢崧的面哄喂她。
“风雪那么大,渴了一路,绾儿要喝几口才行。”
她哭颤难止,鼻涕眼泪糊满脸,林书君从襟内抽帕,一点点替她擦泪。
“陛下不在,老师在。若是哭坏身子可不好看。”
谢崧踌躇会,从袖里取出备好的诏书,递给公子。
“魏燕六城半旬尽失,是以蹊跷,慕容誉有先知之能,朕此去恐凶多吉少。
为天下弃绾绾不顾,是朕失言。而今无论前路如何,百万大军一去几年,我把绾绾,她肚子里的孩子,北郢尽付林卿。”
天下间,他只信眼前男人,能好好待她。
谢崧身着戎甲,看着娇妻哽咽的难以出声,红眼环紧她,“谢郎早已身许万民,此生无以许卿。只愿吾妻余生顺遂安平,我们的孩子喜乐长大。”
愿他的盛世得以千秋,愿他的朝堂海清河晏。
“绾绾不必等我,呆在太宸也好,林府也罢,做想做的事,让他护你一世周全。至此为夫在前线才可以心无旁骛。”
若她和孩子有所闪失,他外战如何心安?而今不比从前,新朝受战事所累,朝内外局势动荡不安,谢瞱不在朝内,姑母衰无心力。
他只能将她托付给公子。
北帝肃色摘下帝冠,郑重落膝,跪叩林书君
“林大人,谢某过去若有不到之处,还望大人海涵。
此一去,谢崧若不幸身故,至此绾绾,北郢乃至我谢氏往后兴衰成败,亦已托付给大人。”
谢崧虔诚递上密诏。
“她腹中孩儿若是男,还请大人临危受命,于乱世中辅佐幼子登基,由皇后垂帘,以此稳固朝局。
若她腹中孩儿是女,便还社稷于谢瞱,诏他回京,以继祖业。就教她书画做个无忧公主也是无妨。
林卿大德,至诚至纯,谢崧谨表北郢谢氏三叩拜恩。”
娇花哭的稀里哗啦,哪听他说什么。
只林书君沉色撩裾,落膝跪叩北帝,不允他再拜。
“书君为人臣子,食君俸禄、为君分忧是理所应当。更谢陛下此时成全。
吾主恩德,微臣不敢相忘。你我前生君臣,不悔相知。”
他接过诏书,扶请谢崧起身。“万岁功载千秋,定能凯旋而返。书君携百官必替吾主守好朝堂家业,谨表北郢子民静候主归。”
谢崧上前低头啄毕娇妻,摸摸她头“不必等我。”
话毕提剑转身,毅然推门而去。
门外的风雪骤然迎来。“谢…”她话未毕,抬眼已是飞尘飘雪。千军万马夹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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