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诗人在思考为什么男孩和魔术师看起来这么熟悉,至少在记忆空间里,魔术师和他同样属于外来者,应该同样被排斥。
他还没有走到门口,小男孩就退了出来,右手里抓了一个看起来状况还行却透着受潮气味的黑色面包,正小口小口地啃,左手还紧紧地搂着他的盒子不放。
他规规矩矩而又拘谨地向诗人介绍:“这是我的父亲。”
一个高大的影子随着厨房内的火光在地面上晃动,听到男孩的介绍后,影子长度缩短,越来越多地照映在墙上。终于男孩的父亲出现在了诗人的视野里。准确来说,先是他枯树枝般的手臂,再是他焦黑色的肩膀,最后是只剩轮廓的漆黑的脸,停在诗人面前不到两米的门口,视觉上极具冲击力。
如果不是抱着“魔术师还在这儿多少给他点面子”的心态,他大概真的已经夺隧道而逃了。他坚信自己虽然每天挑衅魔术师,但是从来做人留一线,关键时刻魔术师还是会伸出援手……的吧。
他在看见依旧站在原地的魔术师挑起的眉毛和凝固的笑容前,还是这样相信着的。
至少在我晕过去时不会补上两刀。诗人笑容僵硬地转过头来,与刚走出的男人对视——如果对方眼睛完好,并且愿意稍微蹲下来一些的话,就可以说是平视了。
他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前和这个不成人形的男人握手,以示对他虽死犹存的敬意的时候,对方对着他点了点头——其间甚至发出了枯柴破裂的声响——准备回去继续忙活。
这时,男人注意到了小魔术师手中的盒子,伸出了他干枯的手,用他已经僵硬到无法移动的手指去够那个盒子。诗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感觉,觉得男人拿到盒子后,会把它丢到火炉里去,好像他曾经做过这件事。
显然,即使男孩并没有像现在这样把盒子护得紧紧的,男人现在的手指也没办法抓取那个盒子。但父亲的手指还是不可避免地蹭过了男孩的手臂,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几条黑炭般的痕迹。
男孩向魔术师投去了求助的目光,然后像是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一样,魔术师走过来接过了盒子,退回原来的位置。
在这一刻,好像有太多事情发生了,以至于诗人后来不知道该怎么把它们编织成合格的故事。
男孩转身,毫不犹豫地冲向厨房中的火炉冲去。诗人伸手去够,却差一步的距离而没有拉住。
男孩扑进了火炉,然后诡异地消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诗人信念一动,转头看向男孩的父亲,却只看到了如纸燃烧的后的灰烬上升,临近天花板上时消失了。
诗人看见周围的墙壁变得焦黑,逐渐崩解,房屋垮塌,街道破裂风化崩毁,像是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诗人和魔术师脚下站着的地面维持着原样。
魔术师打开手中的盒子,把盒子转向诗人。里面有一片精美的房屋,有细致的道路等等,唯一的异常是它焦黑的外貌,象征着这个城镇受过的烈焰灼烧的苦难。
几年前的某一天,小镇上来了一个魔术师。魔术师带着一个盒子,却从来不打开,不是为了装魔术道具,也不是为了接打赏来的钱。当人们问他“里面装着什么?”时,他会笑着回答:“一座城市,一些故事和没写完的剧本。”
他也会在灼热的正午,斜倚在树下,打开他的盒子,有时忽然笑了,会折下一根树枝,拨弄一下里面的东西。
有个孩子看到了他的这个举动,于是几天后镇上的人们都知道了,魔术师的盒子里装了一只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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