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料地，戚寒烟顺利地通过了晚上的线上面试，鸿文对接的人事很快将第二天的行程发给了她。
早上八点半在创世园区的科技楼十三层报道，届时跟接待人员一起等候德国考察团的到来，大约九点开始参观。
她回复一个好的，表示自己明白。
第二天大早戚寒烟便出发，提前半小时抵达人事指定的报道地点，负责接待她的公司前台将她引到休息区，让她稍作等候。
形形色色的鸿文员工从她旁边路过，步履匆忙。
坐下后打量周遭，休息区装修简洁大方，有无限供应的各种饮品和食物，还有靠在落地窗前的咖啡吧台，再朝远处眺望，还有健身区域。
看得出来，是个氛围不错的企业。
收回视线，她没等太久，负责接待陪同的工作人员很快再次来请她一起去另一个地方等候考察团的到来。
九点整，考察团抵达展览中心，戚寒烟跟在接待负责人身后，开始了陪同翻译的工作。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做翻译，大学时为了赚些零用，她曾给德国旅游团当过本地导游，不过那时比较随意，没有这种场合这么严肃。
好在她一向淡定，作为中方企业的翻译，还算游刃有余地向己方负责人传达卡尔先生的意思。
对方考察团的领头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性，叫卡尔先生，西装笔挺，身材高大，带着成熟男士的严肃和谨慎，不停提问，涉及多个专业话题，也符合德国人在众人心中一贯认真的形象。
他身边也跟着一名翻译，将中方负责人的介绍翻译给他。
前半程的参观都算顺利，除了快结束时发生的一个小插曲。
最后一个讲解项目，是一个搭载器械，大概因为是鸿文的重要产品，所以展台前围站了一些其他参观人群。
一行人走到展台前，负责人介绍起企业核心产品，显然语带自豪，侃侃而谈，卡尔对这个研究显然很重视，不停地抛出问题，负责人也依次做出解释，再由德方随译翻译给卡尔先生。
但介绍内容中显然包含了许多过于专业晦涩的术语，卡尔先生身边的翻译在口译一条术语时竟然罕见地迟疑了一下，最后斟酌着翻译成德语。
他说完，卡尔先生微微皱了皱眉头，似犯了难。
紧接着，戚寒烟听见他用德语说，他不是很理解。
她顿了顿，眸子扫过外圈的人群，然后将卡尔先生的话如实翻译给负责人。
鸿文接待方静了一瞬，负责人面露疑惑，以为是自己表诉不清，便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解释，然后看着对方。
德方翻译向卡尔先生复述，但显然，对方仍旧没有很好地理解。
戚寒烟正犹豫要不要开口，突然听见身后有人轻声开口说了什么。
听见这道熟悉的声音，她没再犹豫，直接开口用德语向卡尔先生道：“卷积神经网络，不是卷积生成对抗网络。”
她话音落下，卡尔先生愣了一下，抬头看过来。
戚寒烟冲他得体一笑，向前半步，让他能够听得更清楚。
流利德语从她唇间吐出。
“冒昧打断一下，很抱歉让您产生了歧义，这款搭载机使用的是卷积神经网络算法，而不是卷积生成对抗网络，卷积神经网络算法，是通过仿造生物视知觉机制，可进行监督学习和非监督学习，运用于视觉处理当中。”
随着她逐一解释，在场众人目光纷纷落在她脸上。
鸿文负责人并不能听懂她在说什么，但看见随着她流畅谈吐间卡尔先生逐渐恍悟的神色，心里虽然还有些拿不准的焦虑，又隐约觉得能得到解决，一时便没让手下打断两人对话。
顶着巨大压力，戚寒烟毫无怯色，镇定自若地阐述着。
她甚至有空分神，心想好在昨日她“缠着”秦燕隅追问了许多，有了足够的把握，现在才能看起来得心应手。
“卡尔先生，以上是我单位对此款产品的解释，我的表述能否使您理解？”
解释完所有，她微微一笑，看向卡尔先生。
听了她的解释，卡尔脸上露出了悟，点点头，向鸿文方表示明白。
“但我还有一些疑问，这款机器人搭载的数据预处理系统如何呢？要知道，勘测中往往会传回体量巨大的数据，它能否及时处理？”卡尔先生又提问道，直接看向她，仿佛在等待她的回答。
闻言，戚寒烟想到了昨日秦燕隅说的那些话。
她停顿一瞬，做了个稍等的手势，向鸿文负责人翻译了卡尔先生的问题。
方才旁观了戚寒烟同卡尔沟通的负责人此时回神，看向她的眼神流露出信任，“你直接告诉卡尔先生，数据处理系统是……”
负责人一边解释，戚寒烟一边同步向卡尔先生翻译：
“这一点当然毋庸置疑，潜渊所搭载的是由去年开发并通过测试的lc可视化系统，完全经由gpu加速，性能高度优化，能够实时绘制3d数据视图，并且包含了多种灵活性图表，可用于更多的数据显示……”
说到最后，她突然起了私心，想要告诉卡尔先生，这款软件是由a大实验室联合研发的，其中一人正是她的朋友，但到最后她还是忍住了，最终只字未提。
解释完这些，见卡尔先生显然已经完全了解，不再疑惑，戚寒烟便退回到一边。
长达半天的工作结束后，戚寒烟需要同工作人员和考察团一起进餐。
临走前，她扫了眼展台附近的人群，然后随一行人离开。
席间氛围远比工作时要轻松，负责人和卡尔先生在就餐时并没聊到太正式的话题，更多是在寒暄，或者讨论一些当地的风俗人情美食景点之类的，戚寒烟坐在两方人员中间，因为有过留德经历，又当过本地导游，所以很容易接过两边的话题。
她倒也没有喧宾夺主，常年游走在宴会上的本领让她可以展现出既健谈又善聆听的才能，充当着两方沟通的良好桥梁。
对于这个长得漂亮又落落大方的女生，德团负责人卡尔先生充满了善意的欣赏，不时与她攀谈，还问她是否在德国待过，学习的是哪个专业，以及以后有没有意向去德发展。
戚寒烟提到自己现在于a大就读，鸿文的负责人听到后，突然插言问了一句，“你也在a大啊。”
“是的。”她颔首，心里有些不解对方口中的“也”字。
不过很快她便知道了。
负责人陈先生得到她肯定的答复后，来了兴致，“我们秦董的儿子也在a大念书。”
“没有出国，也算是难得。”
他说着，看见戚寒烟神情微怔。
“陈先生，您口中的人也姓秦吗？”
“是啊，怎么了？”
一个念头从戚寒烟脑中一闪而过，巧合而惊奇，她突然觉得有趣极了，想到先前在场地上看到的那抹身影，还有身后的那道提示，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该不会，就是软件开发者其中之一吧？”
听了她的话，陈先生露出惊讶的神色，“你怎么知道？”
算是间接地肯定了。
戚寒烟心中有了定论，不动声色，面对陈先生的追问，也只解释说对对方有所听闻。
“看来秦董的儿子确实优秀啊，到处都有人认识他。”陈先生感慨了一句，只道是足够出名。
戚寒烟闻言笑笑，揭过了话题。
结束工作的晚上，戚寒烟在宿舍收到人事的一条消息，对方表示她的工作完成得很出色，以后有机会也希望继续与她合作，同时爽快地将薪酬打给了她。
戚寒烟收到银行账户打款的提示音，点开才发现到账数额比最开始谈好的报酬要高。
她微微有些讶异，不过也坦然接受。
没多久，秋霁从外面回来。
她今日一整天没见到戚寒烟，此刻见对方在宿舍，自然问了起来，听到戚寒烟说自己去兼职后，有些纳闷。
“你平时不是为了课题的事挺忙的吗，怎么最近还挤出时间去兼职？”
还没等戚寒烟回答，她又想到什么，心直口快：“你最近缺钱吗？”
问完又觉得不妥，如果对方缺钱，自己怎么能这么大咧咧说出来，于是便不太好意思地扯了扯嘴角。
不过她的顾虑是多余的，戚寒烟倒没什么可笑的自尊，大大方方承认：“对啊，最近缺钱，找了个兼职做。”
想了想，又聊胜于无地补充：“你要是知道什么靠谱的兼职，记得帮我留意一下。”
虽然秋霁不像是会接触这方面信息的人。
果然，秋霁愣怔了一秒，她还真认真地回想了一下，发现根本没接触过这些，更不知道有什么门路可以介绍给她，不由苦恼地皱皱鼻尖，斟酌着道：“呃、寒烟，你实在缺钱的话，要不……我借你一些。”
她强调，表明自己绝对是真诚的，“我们是朋友，你有什么困难，千万别跟我客气，也别逞强。”
见状，戚寒烟弯了弯唇角，应了声。
“等我真到那时候，一定不跟你客气。”
听她这么说，意思是还没到那时候，秋霁也不再提，转了话题：
“话说回来，你今天去哪里兼职了？”
谈到这个，戚寒烟饶有兴趣地勾了勾唇，拿出一盒鲜切水果，示意她在小茶几边坐下。
“你知道鸿文科技吗？”
听她提起这个名字，秋霁愣了一下，而后又点头，“当然啊，这就是秦叔叔名下的企业。”
“秦叔叔？”
“就是秦燕隅的父亲。”秋霁解释，她家里同秦家是有些生意上的往来的，所以相识。
“你问这个做什么呀？”秋霁好奇，还没猜到她的意思。
又见戚寒烟向她看来，默不作声地笑了笑。
“嗯？”秋霁动作一顿，突然反应过来，“不是吧！这么巧吗？你在鸿文兼职？！”
戚寒烟点点头。
“哇，”秋霁放下水果，挪了挪挨过去，“是去做什么的？”
“德语翻译，”戚寒烟没藏着，“今天不是有个会展吗，鸿文的翻译突然有事，临时招人去顶替，我运气好，就被面上了。”
“那你可不是运气好，”秋霁看着她，“不是我夸你，鸿文招人是出了名的严，能通过他们的考核，是真有些本事的。”
“可能兼职的没那么严格吧，我又有些经验。”戚寒烟道。
这个解释还算合理，秋霁点点头，她知道戚寒烟曾经当过导游，对此也不意外，在她心中，仿佛戚寒烟会什么都不会令人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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