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南西武器都拿不稳,不自觉地向后退让开,心里却在狂呼:“怎么可能!富贵堂在江南,裴丹怎么可能对他们的事了如指掌!这不是裴丹!不是!”他抬起头,死死盯着眼前的人,想透过那张脸,捕捉背后的灵魂。
他是谁?究竟是谁?
……难道是他,是他?
他的眼前忽然晃现一道琦丽的影子,在哀牢山云河神殿之前,身穿百濮长袍,头戴木面具,身绕银铃的大祭司,才会有如此令人窒息的威压。
没有什么能逃过那个人的眼睛。
但,大磨岩一战,他已经被白少缺手刃,否则天都教如何能换新的教主!
“不,他已经死了,死了!鬼啊,有鬼,有鬼啊!”众目睽睽之下,古南西挥舞着短钺,疯癫又踉跄地跑开。
岳诚和柳三娘都被此情此景震慑住,对视一眼,忍不住互相问:“他,他在说什么?”
古南西消失的方向,另有一人补了上来。
这人白霜序也认识,海沙帮的孙章,师昂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穿过一拥而上的杂兵,慢慢走过去。白霜序想讨个人情,但此刻郭澜追得紧,他分不出神,不过,师昂已经留意到他神色的变化,出手极轻。
柳三娘目睹这一幕,更是不满,强忍疼痛喊道:“孙章,你什么意思,你和他什么关系,动手啊!”
孙章一动不动打量眼前的富商,倒不是为他手下留情,只是满心疑窦。他父亲孙百善当年为人蛊惑,与一众攻上哀牢山,这些年每每与膝下子嗣教导,致使他比之父辈更为谨慎小心,这裴丹武功极为反常,当中疑云密布,恐怕另有隐情。
师昂只轻飘飘落下一句话:“我没有杀孟放。”也不管他听取与否,继续向前突围挺进。那小伙扫视一眼,随后微微颔首,并没有阻拦。
这会子,岳诚也坐不住了,呵斥道:“孙章,你要包庇他么?”
柳三娘冷笑,刀子已经操持在手上:“让我来替孙大哥清理门户!”裴丹他扳不动,白霜序那牙尖嘴利的小子她又插不上手,总有个软柿子可以捏。孙章这小子,矮他们一辈,皮相生得好,就是不识抬举,她好几次撩拨,人家都爱答不理,可身份摆在那里,寻常动不得,正愁没机会教训。
孙章只守不攻,冷静道:“我自会去向孟大公子解释,即便是家父在场,必定也不会责备,就不劳烦柳前辈!”
柳三娘咬着他不放:“叛徒!”
至此,他们自个儿先内乱起来。
——
另一边,和郭澜交手的白霜序感到吃力。
江家盘踞岭南多年,郭澜的扶风拐尽得真传,虽未致臻化境,但全力以赴,仍不敢小觑。
他疲于应对,正四下搜寻可为助力的机会,余光却偶然瞟见应付完老朋友的师昂,既没有拍拍屁股潇洒而去,也没有丝毫要帮忙的意思,而是兀自闪身至角落。
白霜序以为他受伤,担忧地问:“前辈?”
“打累了,歇会,你速战速决。”
说完,师昂让出场地,有他先前的威慑,此刻无人敢近,白霜序和郭澜立刻成为孤岛。他也想试试这小子的潜力,顺便看看他究竟值不值得自己帮,毕竟先前他手□□药,有胆子又有手段。
白霜序专心应战,一通连刺,却在最后一手出了问题。郭澜故意露出破绽,引他得手,却趁机用扶风拐夺他武器。
长剑脱手,白霜序被困住,想要唤剑,但没能成功。
他自己也觉得奇怪,从前习练秘籍并无问题,那问题出在哪里?是自己记错了,还是……直到他从周围一人的刀身上照见自己略显消瘦的脸,忽然明白,缘由在于根骨。
幼时有整个天都教给他奠基,所以很容易忽略外在优势,而把所有的成就归为自己的天赋和努力,但木樨的体质薄弱,若再按以前的方法练习,捉襟见肘不说,甚而适得其反,说白了,他在本质上就没有吃透《不死之法》。
师昂瞧出他的窘境,出手指点:“按我说的练,我之前同你讲的都忘了吗?哼,白少缺他懂什么《不死之法》。”
诀窍难道就是两人交手时他说的那几句话?
白霜序如醍醐灌顶。
郭澜一拐杖打下来,所有人都屏息期待,等着使剑的小子被一击爆头,但白霜序却忽然闭着眼,推拳如扛鼎,稳稳地将那一招接了下来。
木拐杖难进分寸,仿若打在顽石上,竟崩出一丝裂纹。
怎么可能!
那明明只是个瘦弱得连风都能吹倒的少年!
郭澜咬紧牙关,与之不同,白霜序则欣喜若狂,回头冲师昂高喊:“前辈!你说的果然……”
师昂背过身,提醒:“你要是乐极生悲吃了他一招,你就一个人留在此地吧,我先走一步。”
白霜序骇然,回头发现郭澜竟又贴了上来,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
被当众落了面子,还是当着众多武林豪杰,以后还如何在南武林混,郭澜当然想赶紧把白霜序收拾掉,好挽回颜面,由是暴跳如雷,脚步急翻,眼花缭乱地差点让人以为他的跛足已被治好。
果然,人的极限永远在不停突破。
见郭澜如此,白霜序很是感叹,沉下心性,不敢有任何轻视。
人群中,江有梅领人赶来,见自己儿子居然被一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打压,唰地抽出腰剑,要上手助其一臂之力。
“娘,我自己来!”郭澜要面子,不肯让她插手。
江有梅无法,看一旁还有个坐地指挥的,实在嚣张,便闪身树后稍一潜伏,待其目光落定二子相斗上,这才一剑刺出。
师昂早已察觉偷袭背刺的剑风,但没有动,心里另有打算。
刚才,他也注意到关口的骚动与火光,这绝对不是守关官吏过于蠢笨制造出来的意外,他们没有追来,说明被牵绊,牵制的人不一定多,但一定是个好手,所以才会毫不犹豫首选火攻,并把时机掐得精准。
他的记忆停在了一个人身上。
河滩谷地下的碎石边,生着几株粉美人蕉,逃出来的乞丐就窝在后面,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用脏兮兮地手拨开叶片,将好就看见那衣着光鲜靓丽的妇人出手偷袭裴二爷,肌肉耸动,下意识要奔身上前。
但转念一想,打闯关开始,裴二爷展露的功夫可不差,虽然瞧不出门派路数,但从底子已能窥见一斑。这女人可不是什么顶尖刺客,还能视而不见,我去他娘的,定是一肚子勾勾弯弯,想整老子。
把老子搞到这里来,惨得人不人鬼不鬼还不加钱,一档子破事还得狼狈收尾擦屁股,现在又在那里不知道打什么主意试探,不行,老子又不是二货,不上当!
再等等。
乞丐两臂一抄,蜷缩着揉在肚子上。
等的人比想象中更沉得住气,师昂不由蹙眉,空手将江有梅的剑击开,瞬息的功夫已闪至人后,抬手就是一掌。
看吧,果然不需要救。
于是,乞丐将视线转向另一侧,暗道了一声“哦豁”。
打架斗殴拼的是体力,这少年后继薄弱了些,五招之内拿不下郭澜,情势则将倒转,大为不妙啊!
他又把目光挪向师昂。
哎哟,怎么还在跟那女人兜圈子,那小兔崽子不用管了?
五招已过,郭澜一招反劈,打在白霜序手肘上,衣服裂开一道口子,裸露的肌肤上若隐若现浮出一道疤。乞丐眼前一亮,伸长脖子想看清楚,但人已变招而走,他不得不随之挪步,半个身子显在美人蕉外。
师昂目光一沉。
算了,拿钱办事,反正这两人是一伙的,这点资费救这个小崽子倒是绰绰有余。随即,那乞儿一跃而起,中气十足地吼道:“哪里来得拦路狗,吃你老子爹一刀!”寻常人抬头望来,皆非惊恐,个个一脸费解。
半晌后,腾至半空的男人十分粗暴地骂了一句:“他奶奶的,老子忘了,老子现在没刀啊,这咋使得出来!”
他这一通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假动作,却阴差阳错牵制住郭澜的视线,给了白霜序可趁之机,不但奋力将郭澜打落在地,还给了他一巴掌。这一巴掌响亮地就像拍在郭家和江家两大家族的脸上,江有梅愣在原地,觉得连呼吸都痛苦不堪。
“你敢!”
恰好这时,弓兵重新整装,在关楼上张弓,更有士兵手持弩|机,自两侧排开。师昂见此,立刻示意白霜序脱身夺马,江有梅不忿,返身回头,抢来一把劲|弩,正对翻身上马的白霜序的后背。
“借用!”
火石电光之间,只见那乞丐在一石火寨弟子肩上垫脚,随后摘取海沙帮副帮主的斗笠,向前一掷,将第一支□□荡开。
师昂夹着马肚向着白霜序的方向去,火速清道。
白霜序不敢再耽搁,就近抢了柳三娘的宝马,伸手接应那乞丐,将他拉至马背,道:“扶稳,走!”
第二轮箭雨如注,白霜序持剑扫开,疏忽之中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江有梅以第一箭掩护的连珠箭,等他听见破空声,箭已至前,来不及反应。就在这时,身后的乞丐忽然大力压住他的后背,竟越过他的左肩,赤手去挡。
箭头刺破血肉,扎进肱骨里。
白霜序挽缰,正待回头询问,就听见那乞儿咒骂道:“二十钱还是太少,早知道他娘的该找你要一锭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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