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答答的衣服紧紧贴在冰冷的身上，少年咳了几下后慢慢睁开眼睛。
眼前的房间狭小昏暗，伯伦特费劲地撑起沉重的身子，轻车熟路地摸到了灯的开关。
咔哒一声，房间被暗黄的灯光照亮，伯伦特的心也跟着咯噔一下。
一张简单的木床和摆放着一些书本的桌子，这两个足以占据了整个房间。
伯伦特猛地扑到桌子上，努力翻找着什么，终于在书本下找到了一张全家福。
照片掉落在地上，玻璃碎了一地，扎进他的脚上，流出的鲜血顺着玻璃裂痕流了上去。
“怎么会这样？”伯伦特不敢相信地说道。
伯伦特顾不了脚上的伤口，立马推开门走了出来，看到眼前的人他并不怎么开心。
“醒了？”男人客套地问了一下，连头都没有抬起来。
伯伦特想开口说话，这才感觉到嗓子的疼痛，声音有些嘶哑。
“你，你怎么在这？”
男人不理解地看向他，看到他还湿着的衣服，怒火猛地上来了，将手中的杯子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你怎么跟大人说话的？”
男人深呼吸了一下，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又变成平日里那副伪善的嘴脸。
“你弟弟怎么溺水的，你心里清楚，你妈妈现在陪他去医院了，你最好老实一点，知错就改。”
伯伦特皱起眉头，小声地说：“溺水？”
伯伦特立马走到熟悉的挂历旁边，看着红圈标注的日期，惊愕地退了一步。
“五月，立夏。”
大门砰地一声被打开，女人散落着头发失魂落魄地走了进来。
“妈？”伯伦特愣了一下，一滴眼泪还是忍不成从眼眶中逃了出来。
女人抬起头看到了伯伦特，加快了脚步用力地捶打着伯伦特。
“你弟弟到底怎么惹你了？他本来就身子弱，落了水一趟差点就出事了！”
女人的拳头明明砸在伯伦特的后背上，可伯伦特胸口却好像插了一把刀，越插越深。
“妈，我衣服还湿着啊。”伯伦特强忍着泪水说。
女人也哭了起来，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男人走了过来安慰着他。
伯伦特无情地准过身去，走进房间里，将自己锁在了屋里。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杀人的疯子！我这辈子做错了什么？”
女人的谩骂与哭喊声在外面清清楚楚地传入伯伦特的耳朵。
伯伦特倚在门上，无力地滑坐在地上，崩溃地用头砸着身后的门。
咬住自己的手指，伯伦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哭声。
脚上的血还在向外渗出，伯伦特伸出手去触摸，可半路又收了回来，紧紧抱住了自己。
“一切都是梦吗？一切都是我的幻想吗？”
伯伦特低下头哭了起来，他忍不住了，“是梦的话为什么这么疼呢？”
“艾勒，我好疼啊。”
少年的抽泣声回荡在狭小的房间里，可始终那个人没有出现，再也没有人对他说“不疼了”。
阳光透过窗户却被窗帘挡住，屋里竟一丝阳光都照不进来。
伯伦特望着自己的伤口慢慢愈合，就这样等了一夜，没有人来找他。
“你们老师今天跟我说了，我以为你这么聪明可以让我少操点心的，你今天自己去学校给对方道个歉，别让我们一起丢脸。”
女人风轻云淡地说着，仿佛做错事的真是他的儿子，又仿佛这不是她的儿子。
伯伦特穿上袜子和鞋子，哪怕伤口传来疼痛，他也不在乎了，现在的他和当初一样，只是一具空壳罢了。
“你道歉说话好听点，别让你妈操心。”男人在旁边应和着。
伯伦特没有理会他，他应该庆幸这个继父只是伪善而已，还好没有暴力倾向。
伯伦特走在去往学校的路上，封闭的小镇里，很快他“故意”让弟弟溺水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
“平时看着是个乖巧学生的样子，听说还是学校第一呢，没想到能干出这种事。”
“什么学校第一，他年纪轻轻就是全省前几了。”
“毕竟又不是一个爸，或许继承了亲爸聪明但会骗人的本事吧。”
“能有多聪明，就一个外国人花言巧语骗了一个小女生罢了，还起个洋名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邻居的话提醒了伯伦特，在他们眼里，他是天才，也是有着犯罪血统的疯子。
伯伦特来晚了几节课，大家这节课已经去了实验室。
“报告。”伯伦特喊了一声。
实验室里瞬间喧闹起来，老师瞥了一眼门口，点了点头。
可伯伦特路过他面前的时候，对方的话再次像一把刀插进了胸口。
“可真是想吸引别人注意想疯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伯伦特愣在原地，慢慢扭过头看向老师，眼里满是泪水与愤怒。
老师觉得自己被挑衅到了，用力地将书本摔在桌子上，大声吼道：“看什么看？像你这样的人我说错了吗？”
伯伦特刚想说什么，有个女生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笑着说：“老师，下课了。”
老师被吓了一跳，刚想反驳一下，下课铃声准时响起。
学生们一股脑儿地跑了出去，老师也愤愤地拿起书走了出去。
女生路过伯伦特的身旁停了下来，坚定地说：“我相信你没有作弊。”
“为什么会相信？”伯伦特低着头无力地说。
“我怎么会不知道我的对手。”女生停了片刻又说：“还有我的学习目标呢？”
“要加油啊，考上大学，离开这里。”女生拍了拍伯伦特的肩膀递过来了前几节课的笔记。
伯伦特接了过来，感觉到什么，立马抬起头看向离开的女生，“那个！”
女生回过头笑着问：“怎么了？”
女生熟悉的面孔让伯伦特的眼泪再次流出，伯伦特努力将它们忍了回去，笑着说：“你也是。”
女生笑着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伯伦特轻声笑了笑，“原来我们早就见过面了啊，园子或者小园。”
伯伦特刚准备离开的时候，几个男生突然转身走了回来，领头的人便是安洋。
“哟，这不你前男友吗？”旁边的人开着玩笑说。
安洋嫌弃地撞开伯伦特走向了摆放化学药剂的地方。
“你确定没有事啊？”一起的男生接着药瓶，担心地问道。
“我你还不放心？”安洋自信地说道。
“这下班主任可有的受了，不过我们怎么让她喝啊？”
“马上你们不是要搬水吗？喝的时候记得给我们班主任倒上一杯。”安洋坏笑道。
一起的男生把药瓶藏了藏，看着伯伦特说：“他看见了怎么办？”
安洋走到伯伦特面前，故意挑衅地说：“现在整个学校里，有谁相信他的话呢？”
“哪怕我们说药是他放的，别人也只会信我们不信他。”
几个男生露出放心的笑容离开了实验室，带着一桶水回到了教室。
伯伦特游走在操场上，他听见了但他不想回去告诉他们，因为他觉得那些人死了也还不错。
伯伦特翻看着女生的化学笔记，内心逐渐烦躁，望着自己的教室，片刻后立马跑了回去。
刚走到教学楼楼下，几个校医就抬着担架跑了上去。
伯伦特攥紧了手里的笔记，拼了命地跑向他的教室。
刚走到教室的门口，刚刚那个女生就被抬了出来。
“你还好吗？”伯伦特担心地问道。
女生拉住伯伦特，嘴里说着什么，紧接着口中慢慢流出泛黑的血来。
校医立马采取紧急措施，但只是几秒钟，刚刚还笑容灿烂的女生，现在已经没了气息。
伯伦特努力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走进了教室，看着满地倒下的学生和老师，看着一脸不以为然的凶手，猛地冲了过去。
“你个混蛋！”伯伦特疯狂地打着安洋。
“化学不好用什么化学药剂？”
伯伦特愤怒地嘶吼着，经常帮安洋作弊的他，最清楚安洋这个总是实验出错的人了。
突然意识越来越模糊，伯伦特感觉自己被人用什么绑了起来，不知道要带自己去哪里。
可明明凶手是他们啊，伯伦特心里无奈地喊着。
“同学，同学，醒醒。”
伯伦特慢慢睁开眼睛，他还在教室里，只不过只有他和眼前这个身穿警服的人。
“同学，由于你情绪太过激动，我们不得已为你注射了镇定剂，接下来的问题请你如实回答。”
看伯伦特没有什么不良反应，警察紧接着问：“请问你平时和班主任有过矛盾吗？”
伯伦特抬起头看向他，没有说话。
“那和同学有什么矛盾呢？”
伯伦特冷笑一声，他都忘了这好像是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再来一遍他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
“是我杀的。”伯伦特冷漠地回答道。
“什，什么？”警察有些惊讶。
“这不是你们想听到的答案吗？”伯伦特语气抬高了一些。
“因为作弊和老师有矛盾，因为孤僻不合群和同学有矛盾，因为刚刚我最后离开实验室，因为你们从我的位子上找到了药剂瓶，所以药是我放的，人也是我杀的。”
伯伦特越说越崩溃，“都是我的错，不是吗？”
警察一下子愣住了，他还没告诉对方找到了药剂瓶啊。
伯伦特想到了什么，趁其不备跑了出去，他发了疯似的跑回了家，即使他早已知道回家是什么景象。
破旧的小屋早已人去楼空，伯伦特站在门口，无力地倒了下去。
他被人丢了，被所有人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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