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沅正要抬脚离开,卢渐兴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十分不合时宜地一把拦住了她。
“您这……”
他那得意洋洋的神色显然是有报复成分在里面的,这个认知让清沅一瞬无语。
摊上一个致力于和学生把关系推向决裂的指导老师,是他们漫漫人生路上锤炼自己的一大好机会。
他一本正经又一脸雀跃,“小施部长,你来得正好,刚好有个事要你帮下忙!”
她这是——“来”吗?
不等清沅拔腿就跑,袖子已经被他攥在手里,她被拉着往礼堂里面走,拧着眉生无可恋地埋怨:“您明知道我是要走。”
他一面生拖硬拽,“你别冤枉我,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那您倒是放了我啊。”
她话音刚落,被拉到钟校跟前。
对面站着的可不只有钟校,还有那位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费二公子,两人相谈甚欢,以至于费二公子的眼角眉梢还透着些许柔和笑意。
清沅心烦意乱,也有些心虚,直了直身子,秒收那副受气包的愁容,恭恭敬敬问好:“钟校好,费先生好。”
“这不就是刚刚那个姑娘吗?”钟校笑着问:“你是大三的?”
清沅老实点头,“大二。”
“一会儿有课吗?”
“晚上有。”
“有电动车吗?”
“有的。”
清沅有问有答,可这一答,她顿感不妙。就像卢渐兴上来第一句问她喝不喝奶茶,她说喝呀喝呀,他问今晚不准备早睡了吗,她才明白过来喝奶茶是要付出代价的。
钟校指着身边的人,“植渊啊,是大你们八届的师兄,原来在教四上课,出国五年,今天回来想去教四那边看看,你能不能帮忙载他去一趟?”
原来是为这个事。
她看向费植渊,对方也在看她,那目光淡淡的,似乎压根儿也不记得她是什么人。
脑海里掠过他那日坐在黑色迈巴赫的后座上一派气愤地指责自己的模样,清沅真想问一句“费先生放着豪车不坐来坐我的小电驴怕不是疯了吧”。
但这可不行,人家有权有势的,胳膊拧不过大腿,可别自讨苦吃了。
“如果师兄不嫌弃我的小电驴,那没问题。”她爽快应下。
“那就麻烦了。”费植渊说,转身跟钟校告别,钟校热情表示有空设家宴时相邀,请他一定来。他说一定到。
……
小电驴停在教六的后门,前门太有碍观瞻。清沅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勾在食指上,慢步往前走。
费植渊下楼梯时尚且跟在她身后两米远,走着走着,他仍然保持不紧不慢的步调,却凭借腿长优势追上她。
其实不开口也没什么,再有几步也就到了,上了车,小电驴跑起来,风一吹,耳边都是呜呜呜的风声,也就没什么好交谈的。
但她就是觉着气氛有那么点尴尬。分明是有过几面之缘的人,怎么就寒暄都没有呢。她想着,不自觉转了转钥匙扣,不自在地加快步子。
“昨天几点到学校?”
终于有人打破沉默。
猝不及防倒也不至于,就是颇有些意外,她偏头看了下即将追上来的他,两人也就是半步的距离,半米不到。
他身影高大,遮住西落的太阳,地面上的影子重叠成奇怪的形状,被拉得很长,四面光线昏暗,像一张黑白旧照片,陈酿已久,月色将临。她停下脚步,一时哑然,半晌才道:“九点半左右。”
他一手兜进西裤口袋,跟着她停在小电驴面前,看了一眼车牌,脑海里掠过这小玩意儿那晚在墙角可怜兮兮的模样,“挺晚,以后让老郑送你回来。”
他大抵是不会意识到此刻的风光多好,日光摇晃,微澜骤起,落叶翻飞。
若干年后,清沅再想起此刻,总要责怪费植渊在场害她没能拍照记录。费先生问:如果我不在场,你还会觉得那一刻很美吗?清沅气呼呼地答:可现在只有我还能记得。
清沅将车钥匙插进钥匙孔里,向前拧了下,“不用麻烦,我自己可以回来。”
一脚踩在双撑上,左手把着车把,右手扶着后座,把车往前一推,她坐上车,两条腿仅仅只够点着地,稳定车身,“我把车骑过去又不骑回来,第二天还怎么去?”
费植渊在她的示意下坐上后座,笑了下,“你要是愿意,让老郑接送你?”
她何德何能?
清沅拧了下转把,车子缓慢开动,走过一小段平坦的水泥路,开始下坡。
说:“我是去打工的,这第一次工作环境这么好,以后都接受不了差的了。”
后座有些小,费植渊像是被卡在中间,背后是挡板,前面怼着她的后背。
提腿,脚踩在巴掌大的搁板上,他显得有些憋屈。
下坡时尤甚。小姑娘身上陌生的清香让他有一瞬怔愣,想别开脸却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合适。
他往后撑了撑身子,尽量不靠近她,“你觉得人是应该追求更好的工作环境,还是应该去适应较差的工作环境?”
这是很长的一句话。清沅觉得甚至有点复杂,她说:“我想想。”
费植渊应声好,车子骑上紫荆桥,落日已被扔在身后,桥底下的操场传来篮球撞击地面沉闷的响和冲破云霄的怒号。
他原以为接下来的路程里,最折磨自己的会是这无法动弹的逼仄后座,到头来是她被风吹得胡乱飘飞的长发,左右夹击毫无规律地往他脸上甩。
十几分钟。
鼻息处全是她的味道。
而小姑娘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一路上只管沉默着加速、减速、拐弯、摁铃。车子刹在他熟悉的教四三楼平台,他立马起身,释放有些僵硬的双腿。
小姑娘把车往一黑一白两辆电动车中间一卡,双手把着车后座靠背的两端,脚踩支撑杆,把车向后一提,动作熟练流畅。
停好车,清沅说:“我觉得这没有固定答案。”
“怎么说?”
“因为这个世界上必然存在很差的工作环境。”清沅说。
费植渊笑了笑。
“你笑什么?”
“没什么。”
应该是卢渐兴咖啡的效用过了,清沅有些困倦,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拿手背捂了下脸。
完了以后问他:“需要我陪你逛逛吗?”
“我可以说用吗?”不等清沅回话,他说:“回去休息吧,我随便走走。”
清沅乐意之至。她确实急需休息,但碍于卢渐兴和钟校的面子,也不好不热情一点,依依不舍地送走这尊大佛。
“那一会儿师兄怎么回去?”
费植渊回:“我有安排。”
不用她瞎操心,那可太好了,清沅说:“行,那我先走了。”
不等他回话,清沅将刚放进口袋的钥匙取出来,动作迅速地插进钥匙孔里。
“等等。”
她回头,“怎么了?”
“以后骑车专心些。”
清沅瞧着他,他也不像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啊。
她应声好,说:“谢谢师兄。”三下五除二驱车离开。
小姑娘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费植渊才收回视线,立在原地,想起自己还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他一边往实验楼走,一边从口袋里取出手机,复制电话号码,搜索好友。
昵称“九十八斤不多不少”,个性签名“请用帅哥砸死我谢谢”,分享内容花里胡哨,他没点进去,只申请了好友:“我是费植渊”。
清沅到宿舍,薛雯雯和巫文希还在午睡。她蹑手蹑脚地换睡衣,爬上床,点开消息记录,看见好友申请处一个红点点,写个“1”。
点进去,头像漆黑一片,昵称“fzy”,个性签名和朋友圈空无一物。
啧。没想到有一天她施清沅也能拥有大佬的联系方式。点击通过,聊天框就弹了出来,她发了两条消息。
九十八斤不多不少:【费先生好!】
九十八斤不多不少:【我是施清沅。】
原以为他不会回消息——至少不会那么快回复,但对方几乎是秒回。
fzy:【明晚可以提前一点吗?我把量量的情况跟你说一下。】
九十八斤不多不少:【八点可以吗?还是七点?】
fzy:【七点半?】
九十八斤不多不少:【好的。】
“以后骑车专心些。”
是他说的吧,应该不会是她听错了。
虽然六级听力不太行,但好歹也是听了二十年中文的人,应该不至于。
他就是这么说的——叮嘱的?
她把手机倒扣在枕边,翻身趴着睡,觉着心跳有些不一样。脑子里似乎只剩下关于费植渊的画面,从那个晚上开始,这是一个不太好的现象。
帅哥人人都爱,有钱又好看的男人少之又少,有钱好看又年轻有为的屈指可数,富有、年轻、帅气、身材挺拔、气质文雅的男人,凤毛麟角。
费植渊属于凤毛麟角那一种,最起码在她这二十年的生命旅程中,他算是够惊艳的了。
那可是又如何呢。在只可远观的前提下,心动可不是一件好事。
兴许是太疲惫,她没多久便睡着,迷迷糊糊地翻个身,听见薛雯雯低声问巫文希:“婆婆,晚饭吃什么?还有两个小时上课,去门口吃麻辣香锅吧?”
“我想吃夫妻肺片。”
“男朋友都没有还吃夫妻肺片。”
“你他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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