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有雨衣,清沅还是一身湿淋淋地回了宿舍,洗头洗澡,换身衣服,下楼取个快递。
同城热搜里第一条就是费氏关于工地建筑用材监管不严的正面回应,好奇心驱使她点进去看看。
是一段两分钟的视频。费植渊并未出镜,出镜的是一位高层,他解释说费氏会按照规定给予受害工人足够的赔偿,并清查所有建材,与郑氏追责到底。
清沅就当吃了个瓜。退出页面,突然想起前两天答应给周雾买校门口的丝绒蛋糕,她看了眼时间。
“咦惹,你听她去说?”
“她就爱标榜自己多理智多聪明,这么多年自己都分析不明白,还分析别人,前两天还说我这两天能上火呢,神诶?什么都知道?我这不好好的?”
“我可告诉你,你要喜欢就去追呗,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我不信你追不到。”
从知道顾顾对清沅勇敢追求孟市某个腰缠万贯的大帅哥持反对态度开始,周雾就恨不能把顾顾从视频里抹掉。顾顾做饭的间隙,她再一次慷慨激昂地跟清沅表明自己的态度。
追,勇敢追,万一追到了呢。
“我倒是也想追呢。”清沅翻着课本找公式,一手撑着脑袋,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那是费植渊。他即便是身无分文,就凭他的长相和气质,也必然门庭若市好吧?
复习不下去,她伸了个懒腰,缓缓趴在桌子上,手上卡着水笔,转了几圈,在方格纸上画了两条线,中间一个小爱心,爱心中间添了两条小杠。
一派无可奈何地叹息:“这个真不行,这个我拿不住,真的拿不住。”
周雾看她颓废的样子,往她嘴里递了一颗花生,“所以说到底是谁?你连是什么人都不肯说,还指望我给你出适合的主意啊。”
“倒也是。”
清沅视线从她脸上移到方格本上,周雾的视线也跟着过去,就见她在爱心上面一笔一划地写下一个字——
“费”。
周雾皱眉思索半天,确定两个人身边绝对没有姓费的朋友。一个也没有。那就是烦扰小施同学多时的那位了。
她屏息凝神看她落笔。
正要写第二个字的时候,两人脑袋上突然罩下一片不规则的阴影,紧接着传来一道不亮却也算不得太沉的男声——
“你好,请问刚刚送来住院部的三位费氏的员工住在哪间病房?”
这音色着实熟悉!
清沅下意识拉过被冷落了许久的课本,动作迅疾,遮住方格纸上的龙飞凤舞的字。不知为什么,紧张得头也不敢抬。
周雾抬眼看来人,看到男人长相时明显顿了下,继而熟练地翻开登记本,还不忘抬头看他一眼,“请……请问您是他们什么人?”
“代表费氏来探望病人。”
“有两位在714普通病房,还有一位这会儿刚送进手术室,还有一场手术没做完,您得等等。”
“714在这个方向吗?”
不仅长得赏心悦目,连说话都这么礼貌文雅……
周雾连忙应声,手指着走廊给他示意,“对的,右拐直走,然后第一个路口左拐,再直走几步路就到了。”她说完,想起身边还有个无所事事的,拍拍埋首不知道在做什么的单相思,“沅沅,沅沅,帮我带这位先生去一下。”
工具人装死失败。
清沅顿时觉得脑袋上黑压压一片,又时刻提醒自己不知者不罪。
她和费植渊本身没什么,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关系,可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是吗?
她确实想见他,但不是这一次次出乎意料的机缘巧合。
费植渊顺着周雾的目光低头,趴在桌子上的姑娘扎着丸子头,浅咖色连帽卫衣很宽大,倒显得她像三个大小不一的球依次向上搭成的。
姑娘两只手搭在桌上,压着一本名为“胶合材料学”的课本,手指间还卡着笔。
这未免。太巧了点。
清沅感受到自头顶传来审度的视线,不自在地僵持半天,拗不过周雾腿边那一双彰显拐主人今日水逆的拐。
躲是躲不掉的,清沅想,站起身,用不着假装素不相识,却也没有寒暄的必要,礼貌说:“我带您去吧。”
“好。”
费植渊很配合地简单应一声,似乎并不讶于她会出现在这里,清沅却看到他嘴角微微泛开的笑意,隐隐约约的。
她大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将课本往前一推,站起身,把椅子往后压了点距离,“这边请。”
费植渊是今天第三个来看望费氏受伤员工的人,前两个来的,清沅都不认识。
她到这儿,头一次被周雾拍着肩膀,喊沅沅帮帮忙的时候,以为只需要做一趟跑腿的,不想来回了七八趟,周雾笑脸盈盈,她只想早点溜之大吉。
两人顺着连廊走得不算快,身边偶尔有护士和病人、或病人和家属交谈的声音,嗡嗡地在耳边。走过第一个拐角,声音消失得差不多,于是气氛彻底陷入尴尬,清沅硬着头皮,愣是没吭一声。
直到他先开口——
“要在这里待多久?”
“嗯?”清沅有些不解,“问这个做什么?”
迎面走来几个穿病号服的病人,手里大大小小的水杯茶壶,相互之间谈天说笑,他将清沅往一边拉了两步。
还不等清沅低头看他忽然抓住自己手腕的地方,他已经松了手,恢复刚刚的姿势,“我一会儿回半山,一可以顺道带你上山。”
这事。
清沅很想笑一声,然后问费先生怎么这么乐于助人。
“不用了,我晚饭还没吃,一会儿吃完再上山。”
“也忙?”
她解释:“刚刚不大饿。”
“一会儿让张妈多做点,你可以陪量量一起吃。我挺多时候要加班,没办法陪她一起吃晚饭,她一个人坐在饭桌上也孤单,你要是觉得可以,以后晚饭就在半山吃?”他提议。
看得出来他没在开玩笑,而是诚恳地询问她的意见。但她为文量量付出的时间和尽力,与她所受的待遇已经不成正比,她没理由继续接受对方的好意。
虽然对他来说,一顿饭也不过顺个手,加一双碗筷的事。清沅问:“费先生,您对雇员都这么慷慨吗?”
“礼尚往来。”
礼尚往来?他指的是什么?
“投桃报李?”清沅茅塞顿开,笑说:“明明是您先帮了我的。”
“举手之劳,”他说,突然停下脚步,唇角轻扯,朝她逼近两步,扔出意味不明的一句补充,“看在我们这么有缘的份上。”
这样近的距离,清沅心跳滞了下,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退离半米外,她加快步子跟上,“费先生,您似乎话里有话?”
费植渊停下步子,“有吗?”
清沅盯着他,他一双眸子乌黑深邃,余光皆是狡黠,她一时呼吸不畅,刚刚怎么就对他笑了呢。
算了。
都说距离产生美,这么频繁的见面,连她都觉得蹊跷。
何况是人见人爱的费二公子。
在脑子里狠狠过了一句话——“他现在是你的衣食父母”,她收敛情绪,退了一步,仍旧恭恭敬敬,“714到了,您先忙。”
费植渊扭头看一眼门牌,她转身沿着走廊走开,等他回头时已经到拐角处。
“等我半小时。”
清沅装没听见。
不到三十分钟,探望完受伤的工人,费植渊回到导诊台,桌子后面只余下穿护士服的周雾。她远远就看见他,想施清沅这要是不冲,就别来见她了。
他走到跟前,她站起身,“先生。”
“她呢?”
周雾第一反应是刚刚落荒而逃、极其没出息的女人。但又搞不懂他找她有什么事。她着实反应了下,“谁?”
“施清沅。”
“她十分钟前走了,您有事需要我联系她吗?我可以帮您联系一下,她应该还没走远。”
想起姑娘刚刚走开的背影,他也不确定她是否听到自己最后那句话。
“不用了,谢谢。”
“不客气。”周雾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平复了下心情,在群里扔出三个感叹号。
清沅从714回到导诊台,思来想去就琢磨不透费植渊的话,书呢,翻来覆去也看不进脑子里去了,于是刷了二十分钟的新闻,收拾东西下楼。
医院大门对面,有一家奶茶店,隔了一整个停车坪,清沅能看见停在角落的白色宾利。停角落也没有用,会发光低调不了。
她点了两杯奶茶,挑了个显眼的位置坐下,找到和“fzy”的对话框,发了两条消息。
周雾:【这个不冲我看不起你!施清沅!听见没?听见没!这个太可以了!你快冲!】
九十八斤不多不少:【谢谢抬举啊,我再等等看。】
周雾:【他刚刚来找你了!就说明有希望!对吧对吧对吧?】
想起他刚刚在走廊上说的那句“看在我们这么有缘的份上”,不理解几个意思,她多少有点郁闷。
九十八斤不多不少:【我觉得他,他,有点,就是说,算了,我先不下定论了。】
周雾:【又不说清楚,人家好奇呢!他怎么了?有顽疾?不会吧?】
周小姐的关注点总是不太一样。
清沅忍不住笑了下。
群里顾顾的消息跳了出来:【友情提示:不要煽风点火,你以为谈恋爱那么容易?】
周雾:【不容易就不谈了?你自己不谈着呢?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天底下就你能谈成?别人不行?】
顾顾:【姐谈,姐谈的个个高富帅,买车买房介绍客户,我收了不心虚,分了不心疼,她能做到吗?】
周雾:【就你行!吃了点洋墨水,瞧不起谁呢?】
周小姐补了一条语音:【你本事大!你本事大!也不知道是谁去年七夕半夜给人家打电话,哭得稀里哗啦,说人詹森不要我了呜呜呜呜好伤心呜呜呜呜!】
然后是她们俩三天两头就要爆发一次的口舌之争。
周小姐没上过高中,中专毕业就出来工作,顾顾呢,小混子,混着混着混国外留学去了,两个人价值观冲突全靠她来缓冲。
虽然大部分时候清沅都默不作声,等她们吵累了,自然偃旗息鼓。
五六分钟吧,清沅就见一道身影从门诊大楼出来,走向停车坪。清沅赶紧起身,背上包,一手一杯奶茶,出了店门,朝那个方向走。
没走几步她发现不对劲。
男人径直穿过其他车辆,朝宾利的方向走,她眉头蹙了蹙,隔着不算太宽的马路,站定在公交站牌下面,远远看着车门被他拉开,而后他迅速钻进车里。动作一气呵成。
她点开对话框,对方没有回信息。
再抬眼时,宾利退出车位,十分敏捷地转了个向,缓缓开出停车坪,最后汇入车流中。
清沅叹了口气,把喝了一半的奶茶扔进垃圾桶里,扯开另一杯奶茶的吸管包装,抽出吸管,插进圆孔里。
敢情就她把刚刚那句“等我半小时”当回事了呗。他压根就是……那也太不讲信用了吧!
不远处驶来一辆公交车,她掏出手机,手速飞快地点开乘车码。
她不大相信大忙人不看消息,她比较相信两块钱一趟的公交,能带她去她该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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