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漪跟沈留香、杜绍桀三人混迹在梁军军中,行了一段,三人又悄然离去,另辟蹊径来到了赵海安营扎寨的驻地。因杜绍桀跟赵海算是旧日袍泽的缘故,三人顺利进入了军中。只是等了一日,赵海一直在帐中排兵布阵,赫连漪只得一等再等。
已是入夜,赫连漪遥遥望着对面营地闪烁的零星灯火,知道萧允晏也已经安好营扎好了寨。她正盘算着如何跟赵海提起投降之事,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不时,背后一个凛冽如寒风的声音响起:“赵海见过公主。”
赫连漪回过头,见他脸色冷冽如坚冰,心头一阵阴云掠过,知道赵海来者定是不善。杜绍桀也是看出些许端倪,赶紧上前挡在赫连漪身前,对赵海道:“赵将军,你可算是来了。”
赵海嫌恶地瞥了一眼杜绍桀,却不肯搭理他,只对赫连漪道:“赵海有话对公主讲,请公主屏退左右。”
杜绍桀和沈留香一听,知道此事不妙,生怕赵海伤着赫连漪,两个人谁也不敢离赫连漪半步。
赫连漪望了望两人,知道他们心思,道:“你们去那边吧。”
两人无奈,也只得领命。
待他们走得稍远些,赫连漪问:“赵海,有事吗?”
“有事。公主在和亲途中便已出逃,不知道这数月来容身于何处?”赵海的口气一直是居高临下的质问。
赫连漪却还保持着笑容对赵海道:“四处漂泊,东躲西藏。赵将军,你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赵海双眼圆睁,“好,那我就直说了。公主,这两个月来,大宁连投两城,听说都是公主在从中说合的。”
赫连漪赵海来前,定是听了不少风言风语,忙道:“赵将军,你听我解释。”
赵海见她没有否认,已知是事实,忙打断她的话,“你将来有何脸面面见先皇面见祖宗?我敬你一声,喊你公主。若是不敬你,你如今不过就是一名在逃犯,阶下囚。”说时,赵海抽出剑直指向赫连漪。
赫连漪没有闪躲,却见杜绍桀奔了上来,用自己的剑将赵海的剑挡开。
赵海一时气愤大喝:“杜绍桀,亏你杜家几代忠烈,却不曾想出了你这么个孬种。呸,你又有何脸面面对你杜氏列祖列宗?”
杜绍桀不甘示弱反驳于他,“杜将军,如今的陛下怎么夺的皇位你不会不知道吧?数月来残害了多少忠臣良将你也不会不清楚吧?篡夺皇位那夜,他连襁褓中的婴孩都没放过这事你不会没听说吧?”
杜绍桀一连数问,将赵海噎得哑口无言。待他心绪又稍稍平歇了一些,望了望赫连漪,忽然又颓丧地一把将剑扔在地上,“我赵海从没杀过女人,趁我没改主意前,你赶紧离开。”
赫连漪恢复了镇静,对赵海道:“赵将军,事情并不是你想的这样,我现在无法对你说什么,可是请你相信我。”
“你想说什么我不清楚,你亲手卖了我宁国的城池是事实。公主,别怪我没有告知你,现在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在此地,你趁早离开。否则我能容你,他们也不会容你。”
赫连漪竟无法反驳,沈留香拉着她轻声道:“公主,我们先走。”
赫连漪如若行尸走肉一般地任由沈留香推着走,还没走几步,赵海又叫住她。沈留香和赫连漪同时停住脚步,只听赵海道:“公主,作为大夏国的嫡长公主,我劝你还是自重些。无论是大夏还是大宁,无论谁当王,他始终还是姓赫连的,始终还有赫连氏的宗庙牌位。先皇膝下已再无男儿,无论如何,新皇还有血脉。”赵海越说越激动,忍不住手指戳着赫连漪,却又说不下去。稍稍平复后,又指着她道:“我只告诉你,你卖出去的城池我赵氏兄弟终有一日会重新夺回来,只是日后别让我再遇到你,倘他日我再有听说此事,我赵海绝不再因你是女流而饶过你。”
说罢,赵海愤然离去。
赫连漪望着赵海离去的背影,一动不动。沈留香见她这副样子,赶紧上前拥着她。杜绍桀道:“赶紧走吧。”
几人走出了辕门,杜绍桀驱车载着两人,又道:“如今夜已深,不如先回霁王那儿。”
沈留香觉得这个主意可行,问赫连漪,却见她始终不发一言,便只得自己做主,“就这样吧。”
两方的营地相隔不远,几人驾着车一路驱驰,不久便赶到。此时的萧允晏正升帐排兵布阵,听得有人来报贺先生来了,不由又是一阵愣怔。当下命人给她们找个安置处,直待各项事商议妥当,才来到赫连漪入住的营帐一探究竟。
萧允晏走到赫连漪的营帐,见她坐在那里一声不吭,面色如死灰,眼神木然空洞。问沈留香究竟发生何事,沈留香便将赵海的话说了一遍,萧允晏立时明白,道:“你先出去吧。”
沈留香出去后,萧允晏也不多话,坐到赫连漪身边揽住她,“我知道你心里委屈,难受就哭吧。”
赫连漪一听,所有的情绪再也绷不住,终于让压在心底的情绪倾巢而出。哭了好一阵,萧允晏见她好了很多,又笑着责骂她:“还是没听话,擅做主张,以后再也不要做这些傻事了。”
赫连漪此时方才意识到自己在他怀里,立马离了他的怀抱,萧允晏望着她,忽然正色道:“漪儿,今日你受的委屈过两日我会让赵海付出偿还的代价。”
赫连漪抬头看他一脸正色的模样,摇头道:“我不恨他,不怨他,他说得都对。”她又苦笑一声:“这才刚开始,将来我还会遇到更多的责难和非议,我只能学着承受。”
“我知道你心里委屈,有苦难言。”萧允晏站了起来,“你放心,只要我们早日攻破烟陵,一切的非议都将不攻自破。”
“嗯。”赫连漪望着他的眼睛,似乎赵海的话也早已烟消云散。“好了,夜深了,先休息。不嫌这里简陋的话就留在这里,我还想时时能看到你。”说着话,又拍了拍她,然后出门而去。
次日,赫连漪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沈留香道:“公主昨夜睡得可真稳。”
“是吗?”
“是啊,如果一直这样就好了。”
赫连漪看了看四周,她也不明白,为何这看着冰冷简陋的铁血军营竟能让自己如此舒心和安宁。草草梳洗后,到了萧允晏的营帐,只见他站在行军沙盘前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赫连漪走到他身旁道:“殿下在想什么?”
萧允晏望了望她,这才发现她进来了,“凭你对赵海的认识,我若激怒他,他会怎么做?”
“赵海为人正直,也算有谋略,可唯一的弱点是:一旦激怒他,便很容易失了理智失去判断。当年跟翊王对战,也是被翊王故意激怒,中了圈套。赵树能将兵法谋略倾囊相授于他,却改变不了他的脾性。”
“嗯,我也这么想。”
赫连漪看出萧允晏的目的,问道:“殿下是想激怒他,然后伏兵堵截他吗?”
萧允晏点了点头,却又指着沙盘上的一处道:“可惜,百密还有一疏。”
赫连漪看了看沙盘上的布置,明白萧允晏是要用极少的兵力将赵海堵得水泄不通,可还有一处缺口,却再无兵力可用。
赫连漪道:“不知殿下能否相信杜绍桀?”
“他?”萧允晏摇头拒绝。
赫连漪看出他的心思,道:“其实杜绍桀可以信,杜家几代忠烈,他也不想辱没门风的。”
“我担心此人紧要关头靠不住。”
“可是除了他,殿下如今也无人可用。不如就让杜绍桀抵挡一阵,殿下再另行安排回援。”
萧允晏想了想,总算妥协:“兵力不够无法回援。不过让他去也行,可我必须亲自领兵。”
“不可,殿下伤势未愈,怎能亲上战场。”赫连漪是丝毫不肯妥协的口气。
“京中那边两方僵持不下,所以这一仗我必须要赢。否则,你的苦心筹谋都将功亏一篑。”萧允晏又走到一副與图前面,指着與图道:“我打算好了,一旦我拥有属于我自己的兵马,我将直指烟陵。”说着,他又抓起赫连漪的手,声音变得轻柔:“我只想让你早日得偿所愿。”
赫连漪不敢看他诚挚的眼睛,只点了点头,“好。那殿下也要答应我遇到赵海千万不可意气行事。”
“我答应你。”
战马嘶鸣声中,不断有士卒来报:“报——左翼军中了他们的埋伏圈,需要支援。”
“报——右翼军已沦陷。”
“报——我们的粮仓被李喜带人毁去了。”
“报——我们连营起火了,请将军暂避。”
“什么?”赵海一听,大声震怒。
大帐里的军将劝赵海:“将军,还是退避一下吧。”
赵海跑到营帐外探看,见火势冲天,长叹一声后又下令:“白崇听令,速领两千人支援左翼军。其他诸将听令,此次只能进不可退。萧允晏烧我们的连营,烧我们的粮仓,我们也绕道去烧他们的。”
“是。”
当下,大部队浩浩荡荡向绪阳进发,行了数个时辰,大军开拔到平阳山,赵海下令排开阵势,分成前后三军,以便能首尾相顾。身在中军的赵海等人又行到了扶凤岭,忽然一条支道上呼啦啦飞冲出一队骑军,打头的那人竟是萧允晏。赵海喊道:“萧家小儿,敢在这里堵截你爷爷。”
萧允晏回道:“赵海,我的手下败将,想当年我六哥打得你屁滚尿流,把你赶出定州,他才是你爷爷,你若喊我一声叔爷爷我便不打你。”
萧允晏的话字字戳在赵海的伤口上,只见他怒目圆睁只身匹马冲入萧允晏的阵营。
“好家伙!”萧允晏身后的将士见他挟风而来,如入无人之境的架势,纷纷赞叹今日可算见识到了赵海的英勇了,一时竟忘了他是敌军的。
杜绍桀见赵海直冲而来,提起手中的长戟正准备对阵,却被萧允晏拦住道:“我来。”
杜绍桀道:“不可啊殿下,公主交代过,你伤重还没愈合,不能让你对战。”
萧允晏却只字未听一般,将长戟一横,拦住杜绍桀,自己迎了上去。霎那间,两把长戟相碰,如电光石火。两人眼里都喷薄着火焰,赵海此次重新出山,就是为了一雪当年耻辱。面对这两兄弟屡战屡败,他实在是心有不甘。而萧允晏,则想起赫连漪被赵海辱骂后回来的情形,手中的长戟也越渐狠辣。赵海虽年已不惑,但体魄仍是比年轻人还强健。两人交战了几十回合后,双方的兵马也展开了阵势。
已过数时,两人实在是难分伯仲,忽然萧允晏拼力一博,长戟直刺中他。赵海连人带马倒退数步,忽地,又从马上滚落下来。
萧允晏又再奔上前去,长戟一挥,正准备刺向赵海,却被人喊停:“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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