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将亮,殿内的红烛还未燃尽。
赫连漪怔怔地坐在床帐上出神了很久。终于,她吩咐宫女们替她梳洗穿戴。走出内室,宫人侍卫不断进出皇后宫殿,“禀皇后,宫中到处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陛下的踪迹。”
“昨夜跟在陛下身边的那个小黄门呢?”
“回皇后,昨夜跟着陛下的是高菅,可早上发现,高菅不见了。”
“不见了?”
“到处找也找不到。”
“那两位罗将军呢?”
“也是找不到。”
又有人回来,“皇后,昨夜是陆将军守的城门,臣已经将他带来了。”
“快让他进来。”
不时,陆将军进来,赫连漪道:“陆将军,昨夜陛下可有出宫。”
“回皇后,昨夜翊王是将近丑时走的,陛下带着两位罗将军是寅时初刻出的宫,此后,再没回来。”
“传杜将军,让他去城门打听一下,昨夜陛下有没有出城。”
“是。”
已将临近卯时,杜绍桀回来道:“皇后,东城的守将说,陛下昨夜确实出城了,直到如今都还没回来。皇后,臣要不要沿路去找?”
“不用了。”赫连漪声音渐凉,心绪越来越不稳。
宫人告诉她,“皇后,朝臣们都已等候上朝了,如今怎么办?”
“告诉孙公公,让他通知今日取消早朝。”
“是。”
无极殿,朝臣们久等新帝不到,直到萧允晏身边的太监孙福来向众臣宣布今日取消早朝,众臣子包括杨正午在内都以为他是一晌贪欢,沉醉于温柔乡所致,皆叹息着离去。
左右两相的公务安排在大庆殿左右两侧辅殿办公。杨正午到来的时候,见赫连漪正端坐着等着自己,很是诧异,只得上前以下臣之礼相见:“臣见过皇后。”
“杨大人平身。”说着,赫连漪又以晚辈之礼向杨正午见礼,并道:“赫连漪见过外祖父,敢问外祖父,可知陛下去了何处?”
杨正午有些诧异,“陛下?陛下在哪皇后怎么会问老臣?”
赫连漪见他不像是装的,道:“昨夜杨大人谴人去喊陛下出去后,他便再也没回来。”
杨正午一脸诧异,“昨夜是陛下跟皇后的新婚夜,老臣岂能如此不识趣。”
“昨夜翊王来了,以杨大人为借口让陛下出去,至此再也没回来过。本宫原以为陛下跟翊王商量日后举兵攻回大梁的事,谁料今晨有人告知本宫,陛下昨夜已出城。杨大人当真不知道陛下的去处吗?”
“老臣真的不知,昨夜老臣出宫后根本就不曾进宫,更不知翊王来的消息。”
“宫中的人根本没人认得翊王,如果不是杨大人,他又怎么进得宫来?”
“这……”杨正午此时也疑惑重重,但又正色道:“皇后,老臣如若真的做了,自会承认。但没有就是没有,皇后信也好不信也罢,昨夜之事老臣确实一无所知。不过此事老臣会去查,给皇后一个交代。”
赫连漪见杨正午说得恳切,也是信了他,“既然外祖父这么说,本宫自然相信。”说着,赫连漪就转身离去了。
杨正午看着她单薄的背影,久久没有开口,直待她走了一程,才喊道:“老臣恭送皇后。”
赫连漪回到寝宫,见沈留香过来了,奇道:“你怎么来了?再过两日就嫁人了,该好好准备才是。”
沈留香显然是已经听说了萧允晏离奇不见的事,小心翼翼地道:“该准备的皇后都已替奴婢准备好了,也没什么好准备的,日后怕也不能时常进宫了,如今多跟皇后说说话。”
“本宫都说了,日后想进宫便进宫。”
“是。”
有沈留香在,赫连漪心情也稍微平顺了些,半个时辰后,却见有人来报:“皇后,杨老大人让奴婢来通知你,昨夜带翊王进宫的是齐将军。”
“齐越?”
赫连漪和沈留香皆是震惊,又想着齐越和翊王并不熟识,怎么会有交集?但想了想宫中能自由出入的不过就是罗鸿罗鹄以及身为皇后护卫的齐越,既然不是罗氏兄弟,那只能是齐越,赫连漪道:“速去找齐将军来。”
“是。”
齐越今日不当值,宫中侍卫很快就在他的府宅找到了他,但找到时却已然是一具亡魂了。
“禀皇后,齐将军他,他已经服毒自尽了。”
此时的沈留香手中刚好端着要递给赫连漪的茶水,一听这消息,脑袋“轰”地一声,连人带茶水跌落在地,晕厥过去。宫女过来冲沈留香喊叫:“姑姑,姑姑。”却叫不醒她。
赫连漪一时又惊又急,忙令:“快传太医。”转头又望向那名护卫:“到底怎么回事?”
“臣到达齐将军府宅的时候,发现齐将军已经身子僵硬,似乎昨夜就已经死了。但是仵作发现,他桌子上有一壶鹤顶红,但仵作验证,他中的又是另外一种发作比较慢的毒药。”
“将这件事好好查清楚。”
“是。”
沈留香终于悠悠地醒转,见赫连漪木然地坐在她的床前,“皇后,齐大哥到底怎么了?”
“留香,齐越已经身亡了。”赫连漪握着她的手。
“怎么会这样?我不信,我不信。”沈留香说着起了床,踱步往外奔去。赫连漪命宫中侍卫:“吴亮,你跟着去。”
“是。”吴亮刚应声,只见又有人来报:“皇后,高菅找到了,但他已经死了,在翠烟湖溺死的。”
“又死了?”赫连漪惊异,只觉得此事越来越扑朔迷离。
已是午后,吕仲简前来求见赫连漪,行完礼,对赫连漪道:“皇后,先前赫连定邦为了能保住京师,大肆搜刮了东边几座城池的粮食,现如今我大夏东部已是饥民成灾。臣听到上报后派洛公子去查探,皇后,这是洛公子写的。”说着,吕仲简递上洛子宸的折子。
赫连漪看罢折子大怒,“岂有此理,国难之际竟还有官商哄抬粮价。传本宫之令,开京城的粮仓,发放下去。查办并严惩这些哄抬粮价的官商。”
“不知皇后要指派谁人前去发放?”
赫连漪正在思索让什么人去合适,只听宫人来报:“皇后,杨墨池大人求见。”
那是杨正午的二子,赫连漪道:“快请他进来。”
不一时,杨墨池进了来,还不等他行礼,赫连漪便问:“杨大人,可是有了陛下的消息?”
“回皇后,臣正是来告知皇后,还不曾有陛下的消息。”
赫连漪一时失望、伤心又焦急,杨墨池见她比自己等人都更为忧心,便劝慰道:“皇后放心,陛下既然带了罗氏兄弟,就不会有什么事的。”
赫连漪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便道:“舅舅,陛下之前常跟我提及杨鹤,说日后要重用于他,如今本宫正想派他做件事。”
杨墨池微微有些诧异,随即便道:“请皇后吩咐。”
赫连漪将吕仲简的折子递给杨墨池,杨墨池看罢也是气愤不已,赫连漪道:“杨大人,本宫的意思是想指派杨鹤前往绪州发放赈济粮,并联同洛公子一起查办那些官商。洛公子是朝中旧人,跟那些老臣子多多少少会有所牵绊,难免会有些束缚。本宫以杨鹤为正使,让洛公子为副使协同查办。”
“是。”杨墨池已经听出了赫连漪的言外之意,洛子宸和杨鹤虽然都是年轻人,也都有着一腔血气,但洛子宸世代簪缨,到时这个来说情,那个来求饶,碍于情面,也难免会放不开手脚。而杨鹤既是皇亲贵戚又初来乍到,无需顾及任何人的情面,且在那些臣子眼中他是压着洛子宸的,所以这样办起事来不受羁绊。杨墨池心里不由对赫连漪大加赞赏,他久闻赫连漪才智过人,却不知她行事竟能如此干脆利落,果真是令多少须眉男儿也自叹不如。
吕仲简趁着这当隙又递上几本奏折,趁机试探杨墨池的反应:“皇后,这些折子是比较急的,是否还要等陛下回来再定夺?”
杨墨池清楚赫连漪向来有决策专断的能力,所以便默不作声,只由了他们去。
赫连漪望着吕仲简手中的折子,见杨墨池一直默不作声,踌躇半晌,最后道:“放着吧,陛下没回来之前,本宫批阅。”
“是。”尔后,两个人都离去。
已是几日后的深夜,赫连漪处理完朝政,想起今日是齐越下葬的日子,便刻意让沈留香前来当值。
“皇后。”沈留香一副憔悴不堪,木然空洞的样子,姗姗而来。
赫连漪劝解她:“我知道你还没睡,索性就让你来当值,你来陪我或者我来陪你说说话也好。”
沈留香看着她,知道她连日来也是焦虑忧心,一时感慨两人的命运悲苦,忍不住又哭出了声,哭了一会,又问:“皇后,他们查出来了没有?齐越到底是怎么死的?”
“所有的线索都断了,也许只有等陛下回来一切的事情才会水落石出。”
“齐大哥究竟做了什么?会遭到如此下场?”沈留香踌躇了良久,终于将自己心底的话倾吐而出:“皇后,有些话奴婢闷在心里很久了,从苻老将军过世时开始,他好像忽然就变了,变得让奴婢很陌生。奴婢有时候觉得他的心里已经没有奴婢了。”
赫连漪见这些话从她自己口里说话,倒是松了口气,道:“本宫也看出来了,那些日子他一会儿痴笑,一会儿发愣,可一切似乎都跟你无关。留香,既然你也明白,不如放开心怀,忘掉齐越,其实,他并不值得你为他如此伤神伤身。”
沈留香想了很久,终于点了点头,“奴婢会的,皇后,以后奴婢就可以永远在你身边了。”
赫连漪听了这话,忽然心里有了些许慰籍,自打那日大婚,她才真的明白,高处不胜寒的滋味。
两人还正说着话,只听屋外太监刘荣在喊:“皇后,陛下回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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