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京湘并不相信他所说的,她看着尹京墨嘴角的伤口,终于忍不住道:“哥哥,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你为什么让他睡在你的寝殿里,你不会是……”
当年她虽然年纪还小,但是也并不是看不出哥哥对君庭的感情来的,哥哥不会是将对君庭的感情转嫁到君斐玉身上来了吧?
“当然不是,你想什么呢!”一眼就看出尹京湘在想什么,尹京墨立刻道,“我来这里是因为周律。”
尹京湘皱眉,“因为周律?”
尹京墨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我要让漓山成为周律的埋骨之地。”
尹京湘迟疑道:“可是周律要是死了,两国必定会发生战争,到时候……”
他们都是在战火中长大的孩子,都知道战争一旦打响,结果会是如何谁都无法预料,到那时就由不得人了。
她虽然并不在乎这北周江山,但是她知道,一旦发生战争,哥哥绝对不会置身事外。
“到时候就各凭本事了,”尹京墨那双瑰丽的眼眸中一片静水深澜,语气越发得捉摸不定,“这些年来大魏国国中也不太平,周宿会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儿子而发动战争也是未可知的。”
尹京湘迟疑道:“周律毕竟是周宿最看重的儿子。”
尹京墨捏着手中的茶杯,目光莫测,“以前是,现在可就未必了。”
尹京湘看着他的样子便知道他心中已经有了考量,也没再说什么,她毕竟许多年不问政事了,如今的局势她也并不像哥哥那么了解。
尹京墨将手中的茶杯放下,“你既然来了就在行宫这边住下吧。”
尹京湘低下头,“我想回去看看怀声。”
“哦?”尹京墨抬眸,眼中闪过一抹亮光,“看他做什么?”
尹京湘衣袖下的手指绞在一起,“毕竟他是为了保护我才受伤的。”
尹京墨低头饮茶,长长的睫羽垂下遮住他眼中的情绪,语气漫不经心地道:“不过就是一个护卫而已,哪值得你这么上心?保护你是他的职责,不然我花这么多钱养着他是为了什么?”
“哥哥!”尹京湘猛地抬起头,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陆怀声跟在他身边至少也有十年了,几番在生死边缘徘徊,他怎么能这么轻贱他!
尹京墨勾起嘴角,“哟,这是怎么了,为了一个护卫,你这是要和自己的亲哥哥翻脸了吗?”
尹京湘气得俏脸发白,“你明知道他不只是一个护卫而已!”
“哦?那他还能是什么?”尹京墨终于隐藏不住声音中的笑意。
尹京湘这时候要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被套路了,就白活一回了,她气恼地一拍桌子,“哥!”
尹京墨轻轻地叹息一声,“怀声也等了你够久的了,你就想让他一直这么等下去?”
尹京湘目光黯淡了下去,“我们不合适。”
尹京墨道:“有什么不合适的?我看合适的很。”
尹京湘撇过头,“我毕竟已经嫁过一次了。”
“当初将你嫁给李世臣是父亲的失误,”尹京墨道,“我的妹妹不该被繁琐礼教束缚,而且我想怀声并不会介意的,要不他也不会这么多年都不去娶亲,你该知道飞羽阁并不缺好女孩。”
尹京湘脸上难得出现一抹小女儿的娇态,撇嘴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娶亲呢?我看枭玉就很不错,要样貌有样貌,要身手有身手。”
尹京墨后背一僵,不过很快便缓解了,“胆儿肥了?敢开你哥哥的玩笑了?”
尹京湘道:“我说真的,枭玉虽然是江湖人,但怎么说也是女孩啊,跟在你身边那么多年也没听说过她有什么喜欢的人,说不准就是喜欢你呢!”
尹京墨伸手敲了一下她的头,“你且把这话说给枭玉听去,看她打不打你,到时候别怪哥哥我不救你!”
尹京湘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确实是没有这个心思,不由得低头一叹,站起身来,“我不跟你说了,我先走了。”
尹京墨跟着她站起来,“回去之后,搬去王府住。”
这次尹京湘没再拒绝,她知道不久之后京城就会陷入腥风血雨当中,她并不想成为哥哥的拖累。
二人离开之后,华丽的玉雕屏风后面,君斐玉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轻轻侧过头,透过玉雕的缝隙看向门外渐行渐远的宝蓝色的背影,目光深沉。
幽岚之毒……
他慢慢地抬起一只手抚上染着血色的唇角。
毒发的时候,他意识昏昏沉沉,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一个带着醇厚馥郁香气的身体靠近他,将清凉的药喂进他的嘴里,慢慢驱散了那些刻骨的痛苦。
他知道那是尹京墨,但是他只是不理解尹京墨为什么要想方设法地替他解毒。
他并不认为,尹京墨会因为父皇的死而原谅他,甚至看在他父皇的份上而救他。
说实话,他甚至不知道尹京墨将自己留在他身边是什么意思。
他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他是尹京墨的话,绝不会留他的性命。
他对于尹京墨来说,毕竟是仇人的儿子。
宫里有他的弟弟在,文耀今年才六岁,是尹京墨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最佳人选。
想来想去君斐玉都想不明白自己对于尹京墨来说到底有什么用。
君斐玉缓缓地皱起眉,他恍惚之间记得在似乎听到了一道极其熟悉的声音,但是他却想不起来那道声音是什么样子的了,更想不起那声音的主人说了什么。
不过这并不是最重要的,他现在最关心的是尹京墨要杀周律,而且看样子已经是布局周全,蓄势待发。
而周律也不是一个会束手就擒的人,一旦处理不好就是一场战争。
而北周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和大魏国开战,跟在尹京墨身边这段时间,他也明白了,尹京墨并不像世人口中传闻那样冷血无情,他会为了个人恩怨,而置天下百姓于不顾吗?
——
八月骄阳无情地炙烤着大地,人间一片懒洋洋的景象,漓山行宫里却似乎没有被暑气烦扰。
十里荷塘花开繁艳,翠绿的荷叶层层叠叠,无数粉嫩鲜荷亭亭立于其中,花尖上一点娇红,像少女羞怯的脸颊。
坐落于荷塘中央的水榭里,不时有清凉的山风吹进来,撩起四周的纱帐,让人一窥里面安谧的景象。
君斐玉坐在长椅上,靠着雕花的柱子,膝上放着金丝坠着汉白玉勾成的凉垫,多吉正趴在上面安睡。
君斐玉将一张卷得极细的纸条塞进多吉脖子上挂着的大铃铛里面,顺手撸了撸它的狗头。
自从上次擅自对尹京墨出手被他警告之后,赵无言也平静了下去,没有再对尹京墨出过手。
但是君斐玉知道,赵无言心里认定的主子始终都是他父皇,所以他心中始终没有放弃要杀尹京墨的念头。
不过现在他被困在尹京墨的身边,父皇留下的三千死士,如今也只能暂时听命于赵无言,此事只能等以后再议。
君斐玉低头拨弄着多吉的耳朵,他的脚边还有一张更大一些的汉白玉凉垫,上面趴着一只睡眼惺忪的松狮犬,挤在肉缝里的眼睛半眯着盯着他的主人。
君斐玉顺着如意的目光往水边看过去,临水处放着一张竹榻,竹榻上半卧着一个紫衣美人。
深紫色流光锦缎外衫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出细长的锁骨和胸前的一抹雪白。极长的乌发同样用深紫色的锦缎发带系在脑后,顺着竹榻蜿蜒流淌到地上。
墨色的束腰上用极细的金丝绣着华美的流云纹,勾勒出他劲瘦修长的腰肢。
美人半卧着,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执一细长的竹竿,看样子像是在垂钓。
那双足以魅惑人心的眼睛紧闭着,似乎是睡着了。
但下一刻他执着竹竿的手轻轻往回一勾,竹竿向上抬起,鱼线在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圆弧,一条肥硕的鱼儿被甩飞出去,重重地落在如意面前。
胖胖的松狮犬连头都没有抬起来,只是皱着鼻子嗅了两下,便没有什么兴趣地闭上了眼。
紫衣美人也没有说什么,将刚钓上来的鱼丢回荷塘里,继续闭着眼睛垂钓。
这一番动作让他身上原本就松松垮垮的衣衫更加散开,露出大片的胸膛和一点红梅。
君斐玉的目光在他胸前停留片刻,呼吸一窒,心不受控制地激跳起来,赶紧移开目光。
他真的很适合穿这种亮丽的颜色,深紫色流光的锦缎衬得他越发得肤白如玉,没得黏着人的视线。
即便君斐玉已经在他身边呆了这么长时间了,但还是忍不住为他的一举一动之间的风华所倾倒。
一个男子却拥有这般超越女子的好颜色,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和尹京墨在一起呆的越久,他越觉得这人像是狐妖转世,不然怎么每一个简单的动作都那么摄人心魂。
说不得就是那位妲己投生成的,只不过今生投成了男子。
君斐玉低下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多吉的头,想着上午江寒递进来的消息,眉头不觉地轻轻蹙起。
周律已经到京城了,但是这些日子他却没有发现尹京墨做什么准备,整日里游湖赏荷、宴饮垂钓,有时候起了兴致还会亲自到后山打两只兔子来吃。
君斐玉知道尹京墨多谋善变,但是周律也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对手,这毕竟是关乎两国的大事,他难免会担心。
通往湖心亭回环曲折的石桥上,一道俏丽的身影稳稳而来,站在水榭外,对里面的人道:“王爷,礼部侍郎陈秀想求见。”
竹榻上的美人终于睁开了眼睛,“哦?”
这已经不是陈秀第一次来了,周律到京城之前,他就来过两次,只是都没有见到人罢了。
叶雨接着道:“昨日周律到达京城之后,礼部的人去接触了大魏国的来使,周律并没有见他们,直言除非您出面,否则他不谈国事。”
尹京墨慢悠悠地道:“让他进来吧。”
“是。”叶雨领命退下,不多时就带着一个身穿朝服的年轻男子回来。
陈秀跟在叶雨身后,穿过华丽的宫殿,来到位于行宫后方的垂柳环绕的巨大荷塘。
九曲长桥横亘其上,荷塘中花开正艳,宁静雅致好似一幅秀美的画卷。
夏日里雨水多,水面上涨,已经接近桥面了,行走在石桥上,看着眼前宽阔无边的碧绿荷塘,让人有一种踏水而过的感觉。
叶雨在距离荷塘中央的水榭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便停了下来,陈秀也只好跟着她停下,就见那名气度不凡的大丫鬟对着纱帐环绕的水榭轻轻拘礼,“王爷人带到了。”
“唔……”水榭里传来不大不小的动静,懒洋洋的,像一只刚刚午睡起来的大猫。
陈秀不觉得心中一跳,他上次见摄政王还是在殿试的时候,那时候也是隔着厚重的珠帘。
高中状元之后,他又一直呆在翰林院,从未踏入朝堂,调任礼部之后,尹京墨就离开京城到漓山来避暑。
所以他只听过他华丽的声音,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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