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蓉连驸马都未等,压着火气独个儿走了,她心里将这些男人一通埋怨,也怪管维冥顽不灵,她自小脾气就燥,成亲之后,也是驸马让着她,这还是头一遭受闲气。
当年那般凶险,若不应这婚事,王寂和韦明远说不得都会战死,她管维当了寡妇,这日子难道就痛快了?她心里似火烧一般,又想着,假若是韦明远另娶,她也绝过不了这个坎,准跟他一拍两散。如此,又觉得管维可怜。她驸马和兄弟都活得好好的,自己也做了长公主,只有管维付出了代价。思来想去,再去怪管维想不开,岂不汗颜。王蓉心想:罢了,管不了了,随他们去吧。
公主走后,管维静静地坐在原处,不言不语,漠然眺望远处。心道:这样也好,最好能逐她迁居僻静处。殿中随处可见任他顺手取用之物,仿佛主人仍在,或是将归,笔架,书简,随手把玩的玉器,连搁置刀剑的兵器架都未收起,床榻一侧还搭着他的天子服。她心知这并非宫婢懈怠,是他有意为之。
碧罗站得远,只隐隐约约听见些只言片语,但那句容不下犹如惊雷落耳,许是管夫人当时未压住嗓音,她听得清清楚楚。碧罗速将左近敲打一遍,让她们管好自己的嘴,后庆幸这儿是却非殿,不是那等搬弄是非之处,不然还不知会怎生起风波。
掌灯时分,王寂回来了,他进殿之前没让人通传,悄无声息似的,他驻足看了一会,瞧她毫无反应,直接从她背后抽掉竹简,“这什么时辰了还看书,眼睛不要了?”
管维似是并不诧异,脸色未变,秀眉不动,很是从容。
大掌勒住她的细腰从坐席上往上一提,管维欲保持平衡,她的右足踢到了前面的案几,痛得闷哼一声。
王寂将她拦腰抱起放到榻上,欲去脱她的足衣,管维忙往后缩,“不可。”
他也不理,捉住她的足踝往身前拖,不以为然道,“你我成亲多年,何处不知晓?又不是那等没经过事儿的小娃娃。”
这话实在无耻,管维一下呆住了。王寂趁机脱下她的足衣,右足大拇指通红一片,这力使得不轻,他嗤了一声,也不知道想踢谁?“去拿消肿的药膏来。”
碧罗对殿内甚是熟稔,赶紧找出奉上,王寂挑出一些膏药正要给她敷上,管维又挣扎起来,“你走开,我不要你。”
王寂冷笑一声,阴恻道:“那你要谁?”随她如何扭动,握住她的足踝并不放开。
怎么都挣脱不开,管维只道:“你手重得很,会痛。”
“那夫人多担待了,早晚要习惯。”话虽如此,王寂还是放轻了手脚,“我抱你的时候,你往后靠就是了,硬挺着腰往前踢,现在踢成这样,受罪的还不是你自己。”十指连心,没有不痛的,忍不住数落她几句。
这又是她的错了?管维心中忿忿。
“出声。”又补一句,“除非你在心中骂朕。”
“臣妾没什么好说的。”
“既无话,那就寝吧。”说着,开始解衣。
管维从榻上翻起,右足刚一落地,她身子就歪了一下,王寂赶紧扶住她,又想骂人了。
“陛下有何话要交代臣妾?”管维认真道。
王寂知她惧何事,假咳一声,道:“朕无事,只想就寝。”然后也不管她,自顾上榻卧着。
“奴婢服侍夫人更衣否?”碧罗见管维尴尬站着。
“你扶我去那边坐下。”
碧罗偷瞧陛下一眼,见他只闭眸不语,权衡下决定还是听从管夫人之言。
这时,王寂又从后环住她腰,碧罗赶紧撒手,管维只觉腰眼一麻倒入他怀中,王寂对碧罗笑道,“这里用不着你,下去吧,你家夫人现在归朕管了。”
碧罗赶紧应喏,步履匆匆地带着其余一干人等退出殿外。
“脚都伤了还要乱动,小心成瘸子。”
这话夸大其词,管维自然是不信的,只觉得王寂是对白日的不满借题发挥,找她的不是。
王寂见她板着脸就去亲她,又去解她腰带,管维颤声惊呼:“陛下。”
“肯出声了?晚了。”也不理,继续去解她裙裳。
管维被他脱得只余小衣,之后,就塞入被褥里。
他给自己找了另一张被褥,躺身睡下。“瞧着朕做甚,如果睡不着咱们就做别的。”
管维赶紧闭眼,还掩耳盗铃的说了一句,“我睡了。”
许是白日费神又伤心,夜间又被他闹过一场,原以为难入眠,没想到不多时便睡了过去。
听她呼吸绵长,王寂这才睁开了眼眸。他侧身,皎皎月光照进殿内,轻抚她瓷白的脸庞,恬然无思,淡然无虑,如此便好。
王寂在却非殿一连宿了五日,管维不得不习惯他的存在。她服侍王寂穿上黑色衣袍,弯腰替他扣好革带,正欲退开,王寂握住她手,“今日要去邙山大营观兵。”
管维疑惑,昨个儿不是说过吗?
“后又要去检视州县分田。”
这也说过了。
见她不开窍的样子,王寂挑明了说,“要十日方可回,随我一起去?”
话音刚落,管维甩开他手,你去军营还带后宫女人,让下面的臣子如何看你,又如何看我,妖妃吗?
她虽未说出口,难以置信的眼神就是这个意思。
王寂也就试她一试,知她定是不允。“莫恼,你既不愿,我不勉强。”
却非殿恭送走王寂,谨娘上前与管维说话,“夫人,您刚才甩陛下手了。”当时,她险些惊呼出声,所幸陛下看起来并不恼怒。
“我甩了吗?”管维皱眉。
谨娘点头,管维回想了一下,肯定道,“我没有。”
孙氏又入长秋宫,姜合光也不好不见,只能听舅母锲而不舍的唠叨于她,不外乎就是要对付管维。
“陛下一直住在那边你就不急?”
姜合光内心叹了一口气,就知道舅母要说这个。要说酸肯定酸的,成亲这两年,郎君半个妾室通房都无,突然多了一个女人,还是少时相识,两边沾着亲,正经过了三书六礼,但她能如何,大郎都生了,如若陛下以后再不来她这儿,她好好养着大郎就是了。
“舅母,这是陛下的事儿,不是我该管的。”她是夫人,又不是皇后,即便是皇后,也管不着陛下睡哪间屋,更别说只有五日,又不是独宠后宫。
“汤药断了吗?”孙氏又关心起另外一事。
“未曾。”姜合光面露绯色,她自然知道舅母想问什么,太医那边说过,药喝着一日,是不能行房的。这也是姜合光不急的原因,反正她的身子是不成的,他又不要通房。
“还要喝多久?”这管氏女进京的时机还真是把握得相当好。
“喝足三月即可。”
“那大皇子百日前就可以停了。”孙氏又道,“你一定要把陛下请来长秋宫,陛下一直不来,大皇子的百日宴又有什么风光?”皇子母有宠没宠于前程大有影响。陛下只说百日宴,又没有说当日立太子,这意思可差远了。
这话姜合光就不愿意听了,这宫里的地方都是他的,他想来如何都能来,她做不来去邀宠献媚的事。
孙氏见她满脸不情愿,劝道,“这男人没有不贪鲜的,那边正稀罕着,你不去他眼前晃一晃,他能想得起来?”
姜合光哭笑不得,道:“舅母,陛下不是这样的人,他日日都遣李宣过来问询我与大郎。”
“是啊,人不来,遣个奴婢来,你也太好糊弄了。”这真真莫不是个傻的,说出去武安侯府教出来的女郎半点心机都无,她这个主母都觉面上无光。
“陛下与管夫人三年都未见了,若这点相聚日子我都不能容,去跟陛下闹,舅母是要我当妒妇吗?”姜合光缓缓说道,“再则,他若想来,千难万险不可阻,他若不想,万种理由都可做借口。”
孙氏重新打量起姜合光,她倒看得明白,也不是个糊涂人。
“陛下为何去邙山大营观兵,你可知晓?”
“他外面的事情我素来都不过问。”自打嫁他那日起,她就明白郎君与舅父看似合兵,实则互相戒备,她既做了王家妇,自不能去做那背夫之事,什么都不管才好。谁来问她,都是一问三不知,好在郎君体贴她的为难,从不问武安侯府的事情,反是侯府这边让她不堪其扰。
身边都是武安侯府的人,陛下也敲打过几次,但她一直没有去做。她不想辜负舅家养育之恩,只是想从她这里得到消息是不能够的,她不会问,且王寂也从来不说。入了宫,这些人被管束在长秋宫也打听不到要紧的事情。
这样做,两边都对她失望,但她就是不想选。侯府这边只是话多一些,她忍耐就是了,至于陛下那边,他娶她时就知道的事,没道理如今反倒来嫌弃,若真要嫌弃,她还嫌他成过亲娶过妇呢。真要吵起来,她也是不怕的。
孙氏见从她这儿的确打听不到什么,只得无功而返。
舅母终于走了,姜合光看着旁边耍得开心的儿子,望着他那双酷似王寂的眼睛,点了点他的额头,戏道,“这下,你高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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