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白梦筝神清气爽地出来晃荡。
青元走到她身边,闻到一股浓浓的橘皮味,目光绕了一绕,笑眯眯道:“芙表哥送来的香囊果然有用。”
白梦筝轻抚一下青玉双鱼香囊,睨着青元道:“城碧昨夜做什么呢,三更天了,房里还亮着灯。”
青元心底小小慌了一下,声音发虚道:“夜里做了噩梦,点着灯就不怕了。”
白梦筝要笑不笑地瞧着她:“今晚要是再做噩梦,不妨来找我,咱们正好做个伴。”
青元捋了捋头发,低声道了谢。
白梦筝住的房间离她不远,只隔了一间屋子。她能看见自己这边的灯光,定然也能瞧见楚莲那边。但是仅限于此,天色那样暗,青竹筒的秘密肯定没有暴露。
青元想得没错,白梦筝只当他两人如同牛郎织女一样,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再想不到他们竟然说了一夜的话。
楚芙见了白梦筝,连忙挥舞双臂,大声打招呼:“筝妹妹,早上好。”
白梦筝脸上微微红了下,小声嘟囔一句:“难看死了。”说罢,转身进了船舱。
楚芙也跟着进了舱里,和白梦筝隔水相对。他一直在对面说这说那,白梦筝根本不理他,却也没关窗,低着头绣起了花。
河风习习,凉爽惬意。
青元闭上双眼,感受微风的洗礼,风中似有一只精灵,温柔地撩动她的发丝,又轻轻点了点她的肩膀。
微风当然点不了人的肩膀,青元睁开双眼。
楚莲站在那里,眼角噙着笑意。
他穿着一身影青色云纹团花锦袍,腰间系一条白青色素丝大带,挂了一块青玉镂雕莲花佩。头上束着一只白玉冠,仙姿秀逸,举世无双。
青元瞅着他一个劲儿地傻笑。
楚莲拿扇子敲了她一下,笑盈盈地说:“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青元一下子回过神来,好奇地问:“表哥怎么过来的?”
脑门子又挨了一下。
“谁要听你说这个。”
楚莲眉眼飞扬,眼底流转的光彩令人目眩神迷。
青元晃了晃神,低头玩着手指道:“表哥真好看。”
楚莲登时笑出声来。其实他也不确定自己想听什么,但青元这句话无疑取悦了他。
“六妹。”青瑶的声音传了过来。
青元偏头应了一声,正要开口赶人走,一转头,楚莲已然回到对面船上,正斜倚栏杆,听风赏景。
青瑶的呼唤又传了出来,青元顾不上惊诧,赶脚跑回船舱。
青瑶指着桌上的牛奶木瓜盅,淡淡道:“太太叫我端来给你。”稍微顿了一下,又低声道,“姑娘家要端着些,别一直待在外头。”
青元嘟着嘴,咕哝了两句:“我哪有你说得这样,通共只出去了两回。”
青瑶连连摇头。
午饭还没吃上呢,就往甲板上溜达了两回,当谁不晓得她的心思。太太让她过来送吃的,不就是在委婉地提醒吗?可照她来看,六妹一颗心都扑在楚莲身上。别说委婉提醒,明言恐怕也无用。只能她这个做姐姐的多盯着些了。
青元吃干净木瓜盅,困意渐渐涌了上来。她歪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她依然睡得死死的。
“让她睡罢。我们看见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带些回来便是。”白梦筝笑道。
薛青琰轻哼一声:“咱们背着六妹出去玩,回头被她晓得了,又要闹。”
语气之间全是不耐烦,声音却是刻意压低了,似乎在担心吵醒妹妹。
楚莲淡淡瞥了他一眼,很快收回视线,道:“海津镇我来过好几次,这次就不去了,免得元表妹怨怼我。”
小姑娘不去,他也不去。
何况还有个薛青琰。看多了那张跟青元长得一模一样的脸,总觉得晚上会做噩梦。
太可怕了。
薛青琰五味杂陈。既高兴妹妹得了个好夫婿,又觉着这么一个老男人竟然是他的妹夫,心里有那么一点儿复杂。
不去也好,去了还不晓得怎么跟他相处。
海津镇挨着京都,又是河海要冲之地,漕运相当发达,一派繁荣气象。
青瑶等人在码头下了船,也不用马车,一路边走边看地进了城。
两个大美人走在路中央,自然惹人侧目。等到了街上,更是人群中的焦点,驻足欣赏的路人不在少数。有那等想上前搭个讪的公子哥,一见她俩身后带着的一大群随从,立时歇了心思。更兼有楚芙气势汹汹地立在旁边,以及薛青琰逢人见瞪的威力,无人敢上前来自讨苦吃。
青瑶脸上有几分不自在,白梦筝却是泰然自若,拉着她逛东逛西,只觉得看什么都新鲜。青瑶受了她的感染,心情渐渐放松下来,跟着买了一大堆新奇的小东西。
薛青琰看着这些到处都能买到的小玩意,不太能理解她们的乐趣。他神色恹恹地道:“不能吃了饭再来逛吗?我好饿。”
白梦筝歉意地一笑:“差点忘了,我们还没吃饭。”
薛青琰开始想念他的六妹妹。
六妹妹无时无刻不惦记着吃,绝不会因为逛街而忘记吃饭这件至关紧要的事。
吃饭选的是本地最大的酒楼,早先已经派人上门排对等位,现下过去直接入座。许是海津镇毗邻京都的缘故,两地的烹饪方式十分相似,倒像是吃了一回京菜。
隔壁的雅间点了卖唱女,悠扬婉转的歌声从窗子外边飘了进来,好似黄莺鸟在枝头鸣唱。
楚芙颔首:“唱得不错。”
白梦筝心中一紧,神色淡然道:“既是吃好了,就走罢。”
一行人出了雅间,隔壁的卖唱女也抱着琵琶出了来。
白梦筝抬眸打量了两眼,眼前的女子约莫双十年华,穿一身杏子色长裙,腰系五彩攒花长穗丝绦,头发挽成单螺髻,簪一枝如意云纹桃木步摇。身段窈窕,面若春花。岁月没有抹去她的少女气质,反而平添了许多风情。
女子有意无意间抬起了头,脸上立刻露出惊喜的表情,失声道:“三爷?您是楚三爷!”
楚芙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你是?”
柳莺莺怔了一下,片刻后眉目含情,语带娇嗔:“莺莺一直念着三爷,三爷怎生忘了莺莺?”
楚芙睁大了眼睛,道:“你是黄莺莺?”
柳莺莺笑容一僵,眼圈红红的:“鱼戏芙蓉水,莺啼杨柳风。这是三爷跟莺莺说过的话,三爷都忘了吗?”
楚芙顿时露出了然的表情,点了点头:“我想起来了,你是杨莺莺。”
白梦筝冷眼瞧了他一眼,心里暗道:装得挺像。
柳莺莺见他似有撇清之意,也不叙旧了,直奔主题道:“三爷从前对莺莺许下的承诺,如今是否还作数?”
楚芙慌忙道:“你不是嫁人了吗?”
他向来爱玩,沾染了不少纨绔公子哥的习性。他曾问过柳莺莺愿不愿意做他的外室,柳莺莺断然拒绝。他没有勉强,只潇洒地留下一句,倘若日后改变主意,尽管来寻他。
柳莺莺颤抖着,两行清泪落了下来:“他骗了我。”
她没有往下说,楚芙也没有问。
但,在场的人心里都猜到发生了什么。
楚芙轻轻叹息一声,心下顿生怜惜之情。可是白梦筝就在边上站着,他不可能去兑现昔日的承诺。柳莺莺只是一个琵琶女,没道理为了她而得罪未过门的妻子。
白梦筝心下冷笑不已。
她上前一步,目光温和道:“我们此行要去江南,船上正想请一位琵琶女。柳姑娘想不想接这单生意?”
柳莺莺听到“我们”两个字,眼睛亮了亮,点头应承下来。
去船上卖唱的话,不仅银子拿得多,事情还少。这单轻松又赚钱的生意,就算没有楚芙,她也一样要接。
这样闹了一场,青瑶等人也没有心思继续逛街,提前回了船上。
青元醒过来后,果然生了一场闷气,瞧见白梦筝竟然带了个人回来,立马顾不上生气了。
“芙表哥要是想纳她,你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也没用,赶紧送她走,没得教人心烦。”青元劝道。
白梦筝歪了歪头,笑道:“谁说没用了。她的琵琶弹得好,曲也唱得好,留在船上给咱们解解闷,有什么不好的。”
青元听她说得认真,不敢相信地问:“当真?”
白梦筝坐着的身子往后面一靠,头仰在椅子上,声音变得有些沉闷:“若是能做正室,谁会想去做妾。我不过比她会投胎罢了。倘若有朝一日易地而处,我兴许连一日都活不了。”说着,眼睛斜斜地看着青元,“他若有心,我无论如何也拦不住。他若无意,我自是用不着拦。此事与柳莺莺无关,换了她也会有旁人。”
说罢,她收回视线,偏了偏头,闭目养神。
青元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她只觉白梦筝周身萦绕一股淡淡的忧伤,无声无息地诉说着什么。
她用尽全力去倾听,结果,什么也没能听见。
感同身受,是一件艰难的事。
接下来的几日里,白梦筝又开始晕船。
黄令泽过来诊了一回脉,开了对症的药方。
“晕船没有根治的法子,只能慢慢熬,等身体习惯了,就不会再难受。这方子治标不治本,是药三分毒,切记不可多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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