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长辈被辖制住了,凌文冲这才又凑回到县太爷跟前,“多谢县令大人为学生解围。”
县太爷端正肃容的道:“你是苦主,本官当然不会让你被人辖制。”完了又想起一件事来,“东西的经手人是谁知道吗?”
“学生大伯母的丫鬟翠玉,三婶的丫鬟青鸾,这两个是送东西过来的,院子里的花草则是花匠老秦头换的。”
县太爷对跟在旁边的捕头李闻道:“将人一并带走。”
凌大伯提心吊胆半天,见捕头李闻接了县太爷的差使往外走,忙跟了上去。
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凌大伯拉住了李闻的袖子,不着痕迹的递了个荷包过去,“还请李大哥救命。”
李闻捏了捏荷包,见薄薄只一层,心里有数了,“放心。”
凌母院子里的东西都收拾完了,凌文冲背着人掏出两个小瓶子,对县太爷道:“学生想请大人帮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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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每个月都有一次公审,既是威慑也是教化,让民众知道什么事可做什么事不可做。
凌家的事恰巧就赶上了公审。
还不到开审的时间,外面早就围满了一堆人,个个喜气洋洋,像过节似的。
也难怪,是人都有窥探的欲望,难得掺和一下大户人家的事,如何不让这些升斗小民兴奋呢?
“诶,你说这案子到底怎么回事?”一个汉子缩着膀子挤在人群中问。
“这我知道,我邻居的表弟就在衙门里做事,听说是大房三房给二房主母下毒,为了争家产的事。”
旁边的人都凑过来听个稀奇,七嘴八舌的道:“……我听说不是这样,说是早就分家了,只是还住在一起罢了,要是为了争家产直接给二房独子下毒就行,怎么会下给二房主母?”
“说的倒也是。”
“哎,你们别说了,大人出来了。”有个卖菜的汉子提着篮子挤在人群中,他长得高,一眼就能看到最前面。
众人纷纷禁声。
县太爷穿着七品袍服,在桌案后方落座,堂下左右两侧的衙役手中的杀威棒快速击打地面,齐声高喊:“威——武——”
声音在公堂上来回撞击,越撞越响,还带有混音,十分有威慑力。
待声音停下,一个书吏模样的人走向门口,对看公审的众人大声道:“还是老规矩,不许喧哗、不许闹事,违者一律枷示三日。”
待众人都听清楚了,书吏才转身走了回去。
县太爷拿起惊堂木,重重的往桌案上一拍,“带人犯上堂。”
“带人犯上堂——”
衙役将县太爷的话一层一层传递下去,隔壁廊房负责看守人犯的衙役听到声音,将翠玉、青鸾和老秦头带上堂来。
凌文冲作为原告,早早的站在了公堂之上。他看着衣身穿囚衣,手带镣铐的三人走到堂前跪下,不由的眯了眯眼睛。
三人之前就过了一堂,又在监牢里磋磨了几天,十分的萎靡。
“犯人翠玉、青鸾、秦仓,之前承认下毒谋害凌家二房主母凌萧氏,可有此事?”
三人跪在堂下,皆低着头看不清脸面。
翠玉最为镇定,率先开口,“回禀大人,我们没有给二太太下毒。”
青鸾和老秦头也纷纷附和,“大人,我们没下毒,我们是冤枉的。”
犯人在公堂之上反口,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县太爷见得多了,并不放在心上。
至于凌文冲,早料到了事情不会那么顺利。翠玉和青鸾能认罪最好,这样大房和三房的爪牙就被拔掉了;若是不认罪,免不了要牵扯出其他人来,这样更好。
打定了主意的凌文冲老神在在的看着堂上的闹剧,神情中没有半丝焦急和怨怒。
惯常作笔录的师爷今天有事没来,蒋县丞被县太爷拉了壮丁,按在了师爷的位置上。从他的位置望过去,第一眼就能看到站在堂上的凌文冲,见他不为堂上的闹剧所动,眼睛里闪过一抹深思。
县太爷重重拍了一下惊堂木,将跪着的三人吓了一跳,“公堂之上公然反口,尔等可知这是何罪?”
翠玉膝行两步,拖得身上锁着的铁链子“哗哗”作响,声音悲切的道:“大人,我们都是没见过世面的下人,一上了公堂,就被这里的威严吓坏了,脑子发僵,一时糊里糊涂的就认了罪。”
青鸾也叩了个头,面容凄肃,“小女子再没见识也知道杀人偿命的道理,我们与二太太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要下毒?求大人明查。”
“求大人明查。”三人同声道。
县太爷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人证物证俱在,还敢狡辩,来人哪,上刑。”
眼看着县太爷的手都摸上了签盒,蒋县丞急忙上前制止,好歹没有让红签子落地,“大人,这是公审,外面那么多百姓看着呢。”
县太爷看了一眼外面挤挤挨挨的人头,皱了皱眉,悻悻的收回了手。
看县太爷有些犯难,蒋县丞在一旁支招,“大人之前说过,那些脏东西价值不菲,不是几个下人能拿得出来的。这三人既然敢反口,想必不会再说什么了,大人不如从他们的主家下手。”
县太爷深深的看了蒋县丞一眼,本官说过吗?不过本官做为一方父母,每日里那么忙碌,一时不记得了也是有的。
县太爷拂了拂衣袖,镇定点头,“传凌荃、凌荟、凌张氏、凌程氏上堂。”
凌荃、凌荟就是凌大伯和凌三叔。
四人被衙役带上堂来,大太太和三太太哪会想到有一天会在公堂之上露脸,面对众人的指指点点,又羞又臊,皆以手掩面。
惊堂木“啪”的一声拍响,县太爷斥道:“凌张氏、凌程氏,不得以手掩面。”
二人慌忙把胳膊放下来,见凌大伯开始往下跪,也忙跟着。凌三叔是举人,有见官不跪的资格,只对县太爷拱了拱手。
“凌张氏,本官问你,翠玉可是你的丫鬟不是?”
大太太凌张氏紧张的说不出话来,凌大伯代为回答,“翠玉正是内子的贴身丫鬟。”
县太爷呵斥道:“没问到你,不许开口,让凌张氏自己说。”
大太太两手趴在地上,不敢抬头,蚊子哼哼似的道:“回大人,翠玉正是民妇的丫鬟。”
“大声说话。”
大太太吓了一跳,抬高了声音喊道:“回大人,翠玉正是民妇的丫鬟。”
“很好,那本官再问你,翠玉是你的丫鬟,所有的银钱都来自于你,那么她这些年来积攒的银钱可够买那些器皿摆设?本官已经请古董店老板看过了,你可想清楚了再回答。”
大太太两手哆嗦起来,丫鬟月例有限,那些个摆设价值不菲,明显不是她们能够弄得来的。
凌大伯自从上了公堂就吊着一颗心,不知道托李闻办的事办好了没有,听到县太爷问大太太的话,心中焦急,不时小幅度的转动着脑袋左看右看。
“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县太爷高坐上方,对大太太步步紧逼。
大太太咬了咬唇,强自镇定,“不不,不是。翠玉虽是民妇的丫鬟,但她在外面交往了什么人,民妇一个内宅妇人哪会知晓,说不准是哪个相好的送她的。”
翠玉是张家的家生子,爹娘兄弟都在张家,大太太让她做什么就得做什么,哪怕是杀人放火。
早在下毒的那一刻她就预料到了现在的下场,唯一没想到的是大太太会送她一顶私德不修的帽子。她一个未婚女子,倒底难堪,用力绞紧了手指头,把头撇向一边,却并没有对大太太的话进行反驳。
“她是丫鬟,又身处内宅,进出都不得自由,你说她交往外人,可有证据?”县太爷接着问。
大太太哪里拿得出来证据,只凭一张口努力辩解,“就像大人刚才说的,她一个内宅丫鬟,银钱有限,不是从外人处得到,又能从哪里来?”
“这么说,你也认定丫鬟翠玉无力单独犯下此案,是与别人合谋的了?”
大太太想了想,点头道:“是。”
县太爷捋了捋颌下胡须,对堂下道:“传百珍阁掌柜薛福上堂。”
薛福是个胖子,走的气喘吁吁,上堂后端端正正的跪下磕头行礼,“小人薛福,见过大人。”
“薛福,本官已经查明,此案的证物有一半出自你的店里,你可有什么辩解?”
薛福擦了擦头上的汗,“那些摆件是张家商行的张老板订的,要小的送到凌家交给凌家大太太。小的并没有在其中做过手脚,还请大人明查。”
县太爷“嗯”了一声,面上高深莫测,对大太太道:“凌张氏,薛掌柜的话你可听清楚了?本官没记错的话,张家商行的张老板就是你的亲大哥吧?”
大太太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惊慌哭泣道:“民妇……民妇不知道此事,民妇没有见过那些东西,是翠玉,是翠玉自己收的,她给二太太下毒,想要嫁祸于我。”
“凌张氏,本官劝你想好了再开口,公堂之上的板子可不是吃素的。”县太爷敲打了大太太一记,接着道:“你做了多年主母,院子内外早已掌控在自己手中,翠玉一个丫鬟,想要悄无声息的把东西收了,再悄无声息的下毒送到二房,只她一个人可办不到。院子里里外外都是眼睛,又如何瞒得住你这个当家主母?”
大太太被问得张口结舌,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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