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母之前圈在凌家,说话办事全都不需要她。现在不行了,凌文冲还未成家,又在书院里读书,不能时常回来,家里家外的事情就得她自己出面了。
凌母挑了个好日子,让人给蒋家下帖子,说是要上门拜访,蒋太太当然是……扫榻相迎。
两人说了什么凌文冲不知道,他只知道凌母回来后,整个人都变得神神经经起来。
“娘,你这是在蒋家……吓着了?”凌文冲小心翼翼的问。
凌母捂着胸口,皱着眉头,捧心西子似的无力的道:“你怎么不跟我说婧儿她爹就是县丞呢?”
凌文冲茫然的看着她,“这有什么好说的,而且你也没问哪!”
凌母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凌母刚才的话重点点在“县丞”两个字上,可见这才是问题的根由。凌文冲想不通县丞怎么了,难道人家是官,自己是民,所以对自己有一点点鄙视?
想来想去也不通问题出在哪里?
只能半开玩笑半问的道:“怎么了?她爹吓着你了?……不可能吧,上次我在公堂之上还见过,人挺好的。要不,就是你被他的官威给吓着了?”
凌母不说话,凌文冲只能再猜,“……难道是县丞太太给你气受了?”
“越扯越离谱了。”凌母有气无力的坐下,小小的抱怨一声。
“那您倒是说呀!家里就我和你两个人,你不跟我说,难道还想跟我爹说去不成?那行,我一会儿就把牌位给你抱过来,你有一晚上的时间可以和他唠叨。”
凌母白了他一眼,“你可别折腾你爹了,死了都不得安生。”
凌文冲哈哈大笑,“都十几年了,我爹早投胎去了,那个木牌牌不过是给活着的人一个安慰罢了。”
“不孝子!”凌母骂他。
凌文冲不痛不痒的揉揉鼻子,“我倒是想孝敬您呢,可您不信我不是?”
“也不是不信,就是心里有点不舒服。”
凌文冲听到“心”和“不舒服”这几个字,肝颤了一下,又想起上一次乔意送衣裳闹出来的乌龙,“您这不舒服,是不是心里有事压着,有些心烦意乱?”
“不是这个,还能是什么?”凌母反问。
凌文冲“呵呵”两声,“那就没事了。”
凌母坐了一会,像是下定决心般的雄赳赳气昂昂走回卧室,然后翻箱倒柜了好一会,拿着一叠子纸走了出来。
凌母将纸摔到凌文冲怀里,示意他,“看看。”
这一幕似曾眼熟啊,好像在哪里见过!
凌文冲翻开那叠子纸,一看里面的内容就笑喷了,正是当初回凌家时,凌母的逼婚利器,“怎么,您还留着呢?”
“这些都是我费尽心思找来的消息,上面每一个女子都是大家闺秀,堪与你相配。”凌母伸出手,直接从最底下抽出一张来,“啪”的按到凌文冲手上,“你再看看这个。”
凌文冲一看,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这上面写的不就是蒋婧吗?‘县丞家的次女,没怎么读过书’,记得那时你还天天派人去打探人家来着。怎么,你连她的消息都收集了?”
凌母看着没心没肺的儿子,惆怅极了,“当时让你看你不看,唉!那么多的好女子,怎么婧儿偏偏就是她呢!”
“她有什么不好?”
“不是她不好,是婧儿她……”凌母语重心长的道:“你是读书人,娘希望你将来的妻子也能读书知礼,这样你们两个人才会有话说。”
凌母的意思是想让凌文冲找个有共同语言的女子为妻,没想到古人的想法也不逊于现代人啊!
凌文冲正色的看着凌母,“娘,消息这种东西都是死的,只有人才是活生生的。上次她来你不是和人家聊了好半天吗?那你觉得她怎么样,是个浅薄无知的人吗?”
凌母急了,“那怎么可能,我俩聊得不知有多好。”
凌文冲两手一拍,“这不就结了,过日子过的又不是学问,只要两个人情投意合,在大的方向上没有分歧,就能把日子过好。她爹是县丞,她从小耳濡目染的,是非公理心中自有一杆秤,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样说,倒也确实挺合适,那自己刚才在纠结个什么?闲得没事干了吗?
凌母顿时恼了,也不知是在气自己还是在气谁,她气呼呼的瞪着凌文冲,“行了,我这边没事了,你去忙你的吧!”
凌文冲目瞪口呆,这卸磨杀驴的速度也太快了吧?自己不在的时候,她都干什么了?
“行行行,我走我走。”凌文冲挥挥那一叠子字纸,“这些还要不要,不要的话我拿去毁了,万一再流出去可不好。”
“拿走拿走。”
-
县衙里的文书都是存档的,蒋婧接触不到,她想求亲爹蒋县丞帮忙,可是现在都到年下了,衙门里一堆事情,忙得不可开交,蒋县丞已经好几天没怎么休息了。
蒋婧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这种时候即使蒋县丞帮忙,衙门里面也未必腾得出人去查。
凌文冲也知道这本就不是个急得来的事,只让她尽力就好。
不光衙门忙,普通百姓也忙。
凌文冲这个新上任的一家之主更是忙上加忙,幸亏有凌母帮衬,不然八个凌文冲也不够用。
祭祖、祭神、贴春联、放鞭炮、给各家送礼、给各个铺子销帐、给下人和自家铺子里的掌柜伙计发红包、和庄子上的人交接……
这里面有的是凌母可以代劳的,有的必须凌文冲亲自上阵,就比如帖春联,下人可以去贴,但上面的字总得自己写吧?
堂堂一个秀才老爷,难道还和普通百姓一样上街买去,那不是让人白白看了笑话!
又比如给别家送礼,有些下人可以代劳,有些还是得他出面。
书院里的各个先生们那里,他得去吧?蒋家和乔家,他还是得去吧?还有学里一些交好的同窗、上次帮了自己好大忙的胡子捕头……这些人家,都得他亲自出面才行。
凌文冲跑得腿都细了,才把这些人家都走了一遭,他躺在床上不肯起来,“怪不得人家都说年难过,真是诚不欺我。”
窗外传来“噗嗤”一声笑,“你的年都难过,普通百姓还活不活了?”
凌文冲一听就知道来人是谁了,“乔意。”
“哎。”乔意推门进来,一身青色带有暗纹的锦袍,上面绣着颜色鲜艳花样复杂的花纹,好看是好看,就是太过于亮丽,差点闪瞎凌文冲的眼。
乔意犹嫌不够,张开双臂像个开屏孔雀似的在凌文冲面前转了好大一个圈,自恋的问:“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华丽,特别引人注目?”
凌文冲点头,嘴角抽搐的道:“是引人注目,全城半数的偷子小贼都能被你引来。”
乔意嫌弃的撇撇嘴,“没趣。”
凌文冲打量着他,“不过,你这喜好倒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谁?”
“我在书院里的一个同窗,他也喜欢鲜艳亮丽的衣裳。”
乔意两眼都放起光来,恨不得立时与人结拜去,“真的?那你改天给我们介绍介绍,到时候我俩一同走出去,那就是渠州双壁,得引来多少小姑娘的尖叫啊?”
然后你家铺子的生意就更加蒸蒸日上了是吧?
凌文冲懒得听他的自吹自擂,“砰”的一声又躺了回去,声音懒洋洋的道:“那你可要失望了,他是学子,将来要走科考一途的,他家里是怎么也不会允许他这么胡来的。”
“啧啧啧,那真是太可惜了,他家人可真没眼光!”
“你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了,不忙啊?”凌文冲问。
“你不说,我都快忘了,我来找你有事。”
凌文冲一听有事,立马朝里翻了个身,背对着乔意道:“我现在最怕事了,要是不重要,你就别说了。”
“重要,怎么不重要。”乔意走近前来,屁股往床上一坐,伸出两只爪子抓鱼似的在凌文冲肩背上又掐又挤,嘴里大言不惭的道:“知道你这阵子累坏了,没事,让乔兄给你按一按,包你有不一样的感觉。”
凌文冲又不是死鱼,被他来了这么一手,差点没背过气去,一边挣扎着到处躲,一边怒吼:“快把你的爪子拿开,小爷要被你掐死了。”
“怎么会?乔兄的手放得可轻了。”
信你才有鬼!
你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只打了轻轻一拳,可小爷的头却像被铁锤迎头痛击似的,你这个“轻”字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么不靠谱!
凌文冲没办法,赶紧道:“我去我去我去,你现在松开手,我就去;再不松,我就反悔了。”
这话立竿见影的有效,乔意立马停住不动了,看着凌文冲,不确定的问:“真的?”
“真的真的真的。”
乔意这才满意了,意犹未尽的拍拍自己的手,然后看了对方一眼,像是嫌弃凌文冲答应的太早,“话带到了,那我就走了,我外面还有事呢!”
凌文冲挥挥走,赶紧走赶紧走。
乔意出了凌家,颠颠的往自己家走,都看到自家大门了,突然想起来自己刚才还什么都没说呢,凌文冲怎么就答应了?
也不对,他那么聪明,要是自己什么都没说,他怎么可能答应?
那自己倒底说没说啊?
乔意站在原地,左思右想也没想通自己刚才说了没。
他锤了锤自己的脑袋,难道自己年纪轻轻,就老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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