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宗之后的第一个新年,凌文冲一家过得十分温馨,而且轻松,当然轻松的是其他人,不包括凌文冲自己。
以前的时候,他只要准备着嘴等着吃吃喝喝就好,现在不一样了,他是一家之主,哪哪儿都得出面。
祭祖、祭神需要他,去给师长拜年需要他,宴请宾客需要他,去赴别人家的宴席也需要他。
人家过年都过得舒心,只有他,比熬夜读书还要痛苦。
凌母看他的样子,很没有良心的笑了,“这才哪到哪,等你将来考出功名来,再成了亲,那事不得比现在多出好几倍去?”
凌文冲沉默着,无言以对。
“行了,别愁眉苦脸的了,婧儿和乔意不是约了你看花灯吗?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准备出门吧。”
凌文冲对凌母道:“今天是咱们单独过的第一个元宵节,您也我一起吧!”
凌母啐了他一口,“你们小年轻的聚会我可不往前凑,我还是和素云她们一起打牌吧,你们好好玩。”
素云也笑道:“太太有我们照顾着,少爷您放心吧。”
“那行吧!”
元宵节又称上元节,是年后的第一个节日,其热闹程度比过年更甚。这天晚上有花灯、舞龙、杂耍、灯谜,更有年轻的少男少女借着看灯的借口出来相会,算得上一个变相的情人节了。
三人约定的地方是在乔意家的一个铺子里,那铺子有上下两层,坐在上面刚好能把下面的情景看得清清楚楚。
凌文冲到了那里,乔意和蒋婧早就等着了。
凌文冲摘下身后的披风,递给小七让他挂起来,对二人打了个招呼,“你们怎么会到的这么早?”
蒋婧笑道:“我和表哥离这里本就不远,倒是你,过来挺不容易的吧?”
“何止不容易?”凌文冲撩起袍子露出下面的靴子让二人看,好好的一双织锦靴子被踩得都快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
蒋婧捂着嘴笑了,乔意在旁边道:“倒是忘了让你早点出来了。”
“我母亲也催着我早出来,可我就想就这么几步路,稍晚一点也没什么,谁知道刚出门就遇上了一波人流,亏得我和小七都是男子,要不然早被人群裹走了。”
乔意指着旁边的一把椅子道:“快来这儿坐,这儿看得清楚。”
凌文冲坐下,乔意吩咐下人:“告诉下面,可以煮元宵了。”
元宵节吃元宵,这是习俗,元宵圆滚滚胖嘟嘟的,每碗只那么三五个,着实喜庆可爱。
乔意招呼二人,“快吃快吃,大家应个景,一会儿等舞龙舞狮的队伍过去,咱们就能下去玩了。”
正吃着,铿锵铿锵的鼓乐声便远远的从东边传过来了,这个铺子是坐北朝南的,下面就是主街,刚好可以看得清楚。
乔意的大脑袋从窗口探出去瞅了瞅,对二人道:“来了来了。”
天气冷,吃食凉的快,凌文冲囫囵着把最后俩元宵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起凑了过去。说起来,这还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在外面过元宵节呢!
刚才路上走的匆忙,来不及细看,此时与两个知心的小伙伴一起挤在二楼小小的窗口前,他这才有闲心细细端详。
只见所有的商铺都是披红挂彩,各种各样的璀璨花灯高高挂起,照得里外一片灯火通明。
街上人声鼎沸,人挤着人,人挨着人。卖小吃的、卖花灯的、猜灯谜的、卖各种小玩意连带杂耍的,每个摊子前都挤满了人群,一张张喜气洋溢的笑脸被灯火一照,更显出与往日的不同来。
凌文冲不由得想起一句古诗词来,“望千门如昼,嬉笑游冶”,此情此景,真是再恰当不过。
“来了来了来了,队伍过来了。”乔意嚷嚷道。
随着铿锵的鼓乐声越来越近,那条游龙般的队伍看得越发清楚了。
走在最前面的就是舞龙的队伍,十几个壮实的汉子把一条锦绣斑斓的巨龙舞的威武生风。只见那龙时而辗转腾挪,时而直冲云上,配着四周燃起的烟花,像是在火海中翻腾,又像是在星辰中游荡,端的是气势如虹。
围观的人群纷纷发出叫好的声音,配着欢快热闹的鼓乐,更嘈杂更喜庆了。
舞龙的队伍刚过去,一个巨大的牌楼就缓缓的移动过来了。牌楼做成巨型花灯的样子,最顶上的四个大字“上元佳庆”被照得灯火通明,牌楼前后左右都有各式灯笼攒成长串,编成复杂的结,一直从最顶上挂到最下边,华丽又磅礴,仿佛把天宫都搬到了人间。
接下来是人物花灯,各种历史人物、神仙人物,或举着笏板,或踏着祥云,各有各的风姿。
再后面是舞狮队、高跷队……
到了这时,凌文冲才稍稍吁了口气,搓搓冻得有些发僵的手臂,刚才看得太入神了,连衣袖不小心撩起了半截都不知道。
见乔意的脸上神色变幻不停,凌文冲问他,“想什么呢?”
乔意忧伤的叹了口气,“我家铺子的花灯好几年都没换过样式了,比起外面的这些实在算不上出彩,早知如此,就从外面找一个花灯师傅重新定做了。”
凌文冲安慰他,“挂花灯只是图一个好彩头,又不是参加比赛去,差不多就可以了,再说我来的时候还看了一眼,没什么问题,挺好的呀!”
蒋婧对凌文冲道:“你别搭理他,他不是哪根筋又搭错了。队伍过去了,咱们下去玩吧,让他一个人在这里自嗟自叹好了。”
凌文冲看看像个蔫巴的大蘑菇似的乔意,笑道:“行,咱们走,让他一个人在这里哀叹好了。”
乔意一听这话,立马不蔫了也不叹了,催着小厮给他穿戴,“别呀,我是你们的好兄弟,你们怎么能不管我呢……”
三个人顺着长街往前走,一路走一路逛,买了不少小吃,看了不少杂耍,又去猜了灯谜。
凌文冲是猜灯谜的绝对主力,在另外两个的摇旗呐喊声中,顺利从老板手中赢下好几盏花灯。
凌文冲要了一盏鲤鱼灯,乔意要的是一盏元宝灯,蒋婧则是拿了一盏扇子灯,剩下的则是让小七他们分了。
乔意这个大嘴怪,一直同走在中间的蒋婧叨叨,“哎呀,你说你干嘛非得要扇子灯,你又不是个书生。”
乔意挑了挑自己手中的元宝灯,又指指蒋婧另一边的凌文冲,“你看看我,要发财,所以要元宝灯。你再看看凌兄弟,他要考科举,所以要鲤鱼灯。你呢你呢,你干嘛要扇子灯,难道你要给人当丫鬟,天天给人扇扇子不成?要我说,刚才那盏美人灯就挺好,虽然你长得……嗯吧,勉强也算得上是个美人,你说你不选那个偏选这个,干嘛想不开……”
蒋婧都快气死了,“你快闭嘴吧你,还有,你刚才说我长得‘嗯吧’,什么是‘嗯吧’,你仔细说说。”
乔意怂了怂,没回答她的问题,“我回去就跟姑妈说,说你好好的大小姐不当,想给人当丫鬟去……”
蒋婧气的在乔意靴子上用力踩了一脚,踩得他抱着脚嗷嗷叫,完了看也不看他,把手中的扇子灯往凌文冲面前一杵,“你也觉得它不好看?”
“怎么会?”这扇子灯的形状是一把折扇,也只有乔意那个眼瘸的才会把它同丫鬟想在一起,“这扇子灯挺好的,雅而不俗,比他那个元宝灯好看多了。”
蒋婧对乔意做了个鬼脸,“听到了没?再胡说八道我就告诉舅舅你又欺负我。”
乔意揉了一会儿脚,“我也要告诉姑妈你把我脚踩坏了,这靴子上的鞋印就是证据。”
“幼稚!”蒋婧对他翻了个白眼,刚转过头就见面前多了一盏灯,是一只雪白的小兔子,配着两颗圆溜溜的红眼睛,十分精致可爱。
这么久了,凌文冲还没送过东西给蒋婧呢,他修长有力的手上挑着一盏可爱的兔子灯,递到对方面前,真挚的道:“元宵节,也是正月十五,这一天月亮最圆,我没法把月亮摘下来送给你,只能送你一盏兔子灯。而且,你别听乔意瞎说,你长得很好看,非常好看。”
这话直白又热烈,顿时让蒋婧一颗凉了的心又暖了起来。
蒋婧的长相,放在后世就是浓颜系美人,可惜这里的主流审美是以读书人的审美为标准的,而他们恰恰不喜欢这种,而是喜欢那种淡雅的美,用花来形容的话,他们喜欢的就是兰花。
蒋婧的长相在他们的眼中就是那种又艳又俗的,她小时候因为长相的问题没少受别家小姐的排挤。
凌文冲是读书人,蒋婧每每想到这里,又甜蜜又揪心,生怕他也像其他人似的觉得她难看,现在好了,有了那一句话,她总算是能把心放回肚子里去了。
凌文冲看着蒋婧眼中的水光,猜也能把她心中的想法猜出来。
两人最初相遇的时候,蒋婧的打扮就与她本身的特色格格不入,看是出是想努力往清雅的方向打扮的,只是她本身的风格就与清雅不搭,那样装扮反面失了特色。
“怎么了,没人送过你兔子灯吗?看你感动的都快哭了。”
蒋婧舍不得转过头去,低着头接过对方手中的兔子灯,“才不是呢,只不过是天气太冷,冻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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