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们和许家……”
“没有许家。”萧太太重重打断萧婉如的话,斥责道:“之前你和许家小子怎么样,我只当作没看见,从今往后再不许你和他来往。”
“娘,我和表哥的亲事是自小就有的,您怎么能反悔呢?”
萧婉如质问的话语一出,就见萧太太像只暴怒的狮子似的支棱起来,眼睛像刮骨钢刀似的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把萧婉如看得瑟瑟发抖。
“你一个大姑娘家,把‘亲事’两个字挂在嘴边,还要脸不要?再说了,咱们两家只是口头上的约定,又没下定,自然算不得数的,又怎能说是反悔。你看看许家现在都成什么样子,再过两年,连那所破宅子都保不住。”
萧太太说了一堆,完了话锋一转,不见了刚才的疾言厉色,倒是和风细雨起来,“你是娘的亲闺女,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么能看着你去许家吃苦受罪呢?”
萧婉如被萧太太的话气得浑身发抖,此时见她语气转圜,忙道:“我……我不怕吃苦。俗话说‘不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许家表哥对女儿怎么样,您也是看在眼里的,跟着他,女儿吃不了亏,再说,许家现在的情况只是时运不济,等过上几年就缓过来了。”
萧太太压下心中的戾气,强忍着道:“这事说个一千道个一万,都不成,许家已经败落了,配不上你,配不上我们萧家。”
“那要谁才能配得上萧家呢?”萧婉如的眼泪从脸上蜿蜒而过,一滴一滴打湿了衣襟,痛苦的吼道:“您是要嫁女儿,还是想要卖女儿?”
话刚说完,一只巴掌从眼前疾速划过,“啪”的一声打在萧婉如的脸上,将她的脑袋打得偏了过去,头上的钗花晃了晃,终于勾不住头发,从发间掉了下来。
萧婉如捂着脸颊,只觉得手下的皮肤烫得惊人,一双眼睛明明灭灭,像是未燃尽的灰烬,又像是将要重生的野火,看得萧太太心惊肉跳。
“你给我滚回房里去,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来。”
-
萧婉如被禁足了,脸上的红痕好几天都没有消下来。
丫鬟看着她木木愣愣的样子,心疼不得了,“小姐,我去找许公子,看看他怎么说。”
“傻丫头,你以为你还出得去吗?”
自己被禁足了,自己身边的“大将”又怎么能出得去呢?如果没猜错,不光是府门出不去,就是院子的小门也别想迈出一步去。
丫鬟不信邪,亲自去试了一趟,没半盏茶的工夫又哭丧着脸回来了,“怎么办,出不去,那边表少爷还不知急成个什么样子呢?”
萧婉如也担心长青,自己都被打击得不轻,他那边直面萧家的冷言冷语和鄙夷唾弃,怕是会受不了。
萧婉如想了各种办法往外逃,奈何府中上下守得铁桶似的,还不等她想出办法来,就听说又有媒人上门了,来的是凌家,也是渠州大户人家,比萧家的家世还要高出一头去。
“快快快,听听是给谁说的亲事。”
丫鬟看着一直催促自己的小姐,看着她青灰的脸色,吓得嘴都哆嗦了,“小……小姐,咱家适龄的只有……只有你一个。”
萧婉如听了这话,眼都直了,脑子里懵懵的,然后两眼一闭,“呯”的了一声就倒了下去。
睡得不知今夕何夕,萧婉如慢慢撑开沉重的眼皮,视野里昏昏黄黄,略一打量,就知道是在自己的床上。一点一点撑着手脚坐了起来,就见丫鬟正趴在床边打瞌睡。
萧婉如一动,她就醒了过来。
“小姐你醒了?”丫鬟快手快脚的倒了杯水,喂萧婉如喝下,喜道:“小姐你可算醒了,把婢子都给吓坏了。”
“我睡了多久?”
丫鬟转头看了看一边的滴漏,“现在是戌时,您一睡就睡了大半天,大夫来看过,留下一张方子就走了。药和吃食一直在茶炉子上温着,婢子这就取去。”
“且不急。”萧婉如拦住她,想问又不敢问,最终还是开了口,“凌家那边……怎么样了?”
丫鬟没说话,站在原地一个劲的落泪,萧婉如一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是什么结果了。
不出意料,两家的婚事应该是成了。早该想到的,凌家对萧家来说是高攀,萧太太拣了这个高枝,别说女儿病了,就是快死了,也得连夜抬到凌家去。
什么情份,什么骨肉,在她眼里,都没有面子和银子实在。
早该想到的……
萧婉如像是突然间想通了一般,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养了几天把身体养回来大半。
萧太太过来探病的时候,看到她的样子,喜道:“就该这样,这凌家家大业大,凌家二少爷虽然不能继承祖业,可将来分家的时候也能分上一大笔,你和他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不愁吃不愁穿,可不比许家那个空架子好?你是我的女儿,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萧婉如强忍着胃里泛上来的恶心,努力应和着萧太太,待她走了,才“哇”得一声吐了出来。
萧婉如“懂事”了,萧太太把守在她院子门口的人撤了回去,只大门口还不能随便进出。
定亲流程走得飞快,很快就到了送聘礼的日子,这一日来得人不少,萧家少不得分出人手去接待,一直热闹到晚间才歇。
萧婉如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衣裳,把自己和丫鬟扮成两个婆子,把自己的体己一背,带着丫鬟藏在离后门不远的地方,瞅了个空子,混出了萧家。
许家的宅子空荡荡的,只零星一点灯火,萧婉如进来后,见着一身落拓的长青,还未开口,眼泪先落了下来。
长青舍不得她哭,从怀里掏出一条帕子递给她,萧婉如接过来,见上面绣着几棵青竹,还是自己上次送给他的,不想他一直随着带着。
擦干泪水,吸了吸鼻子,萧婉如眼神倔强的看着长青,“长青哥,我……我是从家里逃出来的。今天凌家来下聘,我……我……”
说着说着泪水又蓄满了眼框,“你我之间自小就有约定,我们虽然没有定亲,可我……我是愿意的……你,你带我离这里,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一起生活,好不好?”
长青看着她的眼神,心里既痛苦又纠结,正要开口,就听得屋门“吱呀”一声,有什么人佝偻着身子出来了。
萧婉如眼神好,就着昏黄的灯火,一眼就看出那人正是自己的姑母,长青的母亲,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对方就病成了这个样子。
长青看了对方一眼,转头看向萧婉如,硬着心肠道:“表妹,对不起,我不能带你走。”
萧婉如一愣,指指自己身后背着的小包袱,急道:“为什么?是缺钱吗?我都带了,这个不用担心,你、我、姑母,我们一起走,等到了没人的地方,我们把家安下来,然后给姑母治病。”
“舅妈说的对,我不能耽误你,我……我配不上你,你该有更好的生活。你走吧,忘了我,之前的种种,就当作大梦一场,现在,梦该醒了。”
长青的声音飘飘忽忽,落在萧婉如耳朵里,却如同洪钟大吕,她看着眼前的长青,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你说什么?”
“你忘了我吧,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
萧婉如回去后就发了一场高烧,这场高烧来势汹汹,难受得她抱着丫鬟直喊“疼”。
丫鬟知道她不是身体“疼”,而是心里“疼”,一边可怜自己的小姐,一边对长青恨得牙齿痒痒。
萧婉如吃了一堆的药才慢慢好了起来,只是瘦的厉害。萧太太一边熬汤煮水的给她补身体,一边让绣娘赶紧修改嫁衣,生怕有哪里不妥帖。
到了成亲那一天,凌家二少爷骑着高头大马来迎亲,萧婉如顺从的上了花轿,一路颠簸着往着一个未知的地方而去。
她的心里木木的,不悲不喜不疼不痒,对凌家没有半点的期待,对萧家也没有一丝的不舍。
早在那一天,早在那一个晚上,她就失去了全部的亲人,去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花轿的后头,有一个人远远的站着,看着那抹红色一点一点走远,走出了自己视线,走出了自己的人生。
刚转过身,几个壮实的汉子就堵住了他的后路,其中一个手里还提了根光滑的棒子,一上一下敲打着手心,呲着一口黄牙,“哟,这不是许家大爷吗?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长青看着来人,脸上无悲无喜,“欠你们的钱我会还的。”
“许家大爷的信誉咱们自然是信得过的,这次过来就是跟您说上一声,让您好好准备准备,要是哪天咱们不小心惊扰了府上的太太,那就不太好了,不是吗?”
母亲病得厉害,哪里经得起不三不四的人的骚扰,长青压下心中的郁愤,“知道了。”
许家空荡荡的,能遣散的人都遣走了,只剩下一个看门的老头,和一个伺候许太太的婆子。
长青在院子里转悠了一番,又回到屋里看了一圈,估量了一下这宅子的价格,要是实在没办法,只能把这宅子给卖了。这宅子是祖宅,若是被母亲知道,怕是不好。
正在左右为难,突然看见窗户底下有一个青色的包袱。
快步走过去,捡起来一看,正是那天晚上自己送还给萧婉如的,里面装的都是她陆陆续续送来的东西,没想到趁自己不注意,她又从窗户里塞了回来。
长青捧着这个包袱,突然压抑不住心中的情绪,捂着嘴无声的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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