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诣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没大亮。
熹微晨光从窗纸漏进来,隐约能看清少女精巧漂亮的五官。她昨晚被他欺负得哭得厉害,嗓音细细软软,羞怯又不敢过分挣扎,乖顺又忍让得叫人心疼。
他皱了皱眉。
枝枝浑身都疼,心里也是害怕,根本没睡得太熟,几乎宋诣一醒她就跟着醒了过来。
她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和宋诣拉开距离。
少女眼睫颤动,蒙着一点细碎的泪花,抿着唇不敢睁眼。
宋诣身上的龙涎香味儿近在咫尺,枝枝知道,只要她睁开眼就能看到男人俊美清贵的面颊,可她不敢。这种感觉,就像是亵渎了自己连看一眼都觉得冒犯了的神明。
“睁开眼。”
宋诣自然知道枝枝醒了,只是事情都发生了,也只能把枝枝留在身边。
比起暖香楼,留在他身边也是旁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枝枝犹豫着睁开眼,一看到殿下衣衫不整的样子,脸一下子红了个透,她猛地又闭上了眼睛,把脑袋往被子里一缩。
只是这床本就不大,她猝然将脑袋缩进去,一下子撞在了宋诣的胸口上。枝枝下意识想躲开,男人已经伸出修长有力的胳膊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带入怀中。
指腹滑过一段温热细腻的纤腰,宋诣眸色暗了三分。
“以后你留在孤身边。”
宋诣的声音就在枝枝头顶,带着几分醉人的慵懒,和惯来笃定沉稳的威压,让人无法说出一个不字。
枝枝不敢睁开眼,她实在不敢看殿下衣衫不整的样子,更何况昨晚的事情是她自己主动的。殿下没有治罪她,枝枝都觉得殿下已经很好了。
何况,她根本不敢肖想出身暖香楼的自己能留在殿下身边。
京都的勋贵人家,便是让青楼女子做妾室,都嫌弃脏了门楣,何况殿下是一国储君。
何等清贵。
过了一会,枝枝才小声道:“殿下,你不怪罪枝枝吗?”
少女的嗓音本就软糯,此时透着被子,闷闷的话显得越发小心谨慎,好像做错了什么大事似的。
宋诣受伤中毒,只能就近进自己的这一处院子,院子里布置了他的眼线和守卫,长乐侯肯定是不敢冒险进来搜查,只是他却没想到一撞进来便是枝枝的房间。
当时他已经来不及去别的房间了,一切都荒唐且急切。
“怪你?”宋诣嗓音里透着一丝慵懒,他一贯不惜女子矫揉造作,只觉得美色误人,故而从来不让女子近身,如今糊里糊涂经了人事,倒也没有原先的厌恶,“你不嫌孤身边危险便好。”
宋诣捏住少女的下颌,强迫她抬起脸来看他。
少女呜咽一声,眼睫上的水汽凝成泪珠,顺着泛着红晕的雪白面颊流下来,滴在淡红的被褥上成了一片暗色。
也不知道为什么,宋诣觉得心口有些紧,只觉得说不上来的烦躁揪心,却下意识按捺住了脾气,指腹抹掉少女面颊上的泪珠,嗓音温和了几分,“枝枝,你怕孤碰你吗?”
枝枝被宋诣问得心下一慌,她确实很怕男人,在暖香楼那两年的经历让她只要被男人打量,就下意识恶寒。
可是她不怕殿下,相反,昨晚和殿下做那件事的事情,有些像是偷到了蜜糖一样的卑劣的甜蜜。
枝枝不敢回答,只是闭着眼。
宋诣心如琉璃,昨夜他虽然失去了理智,却能感知到枝枝动作的瑟缩和颤抖。加上知道她怕男人近身,却为了他做出这样的牺牲,越发觉得枝枝可怜可爱。
他不大懂该如何哄姑娘,只揉了揉枝枝的脑袋,将枝枝搂在怀里,“孤不会负你。”
宋诣感觉到枝枝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怯生生地伸出手指,抓住了他的一截衣袖,犹豫了好久才小心翼翼抱住了宋诣的腰,红着脸嗯了声。
宋诣这几天一直都宿在枝枝这里。
他的伤还没好,所以留着养伤。
只是枝枝没想到,殿下看着那么正经清贵的一个人,夜里却有点霸道无赖。
碧桃教枝枝把从前的少女双髻换成妇人头,全部的长发绾成一个髻,看起来倒是端庄矜持了不少。
宋诣的伤还好,枝枝就跟着碧桃煎药,因为宋诣受了伤,她总疑心这院子里也有人要伤宋诣,所以每次煎药都是自己眼都不眨亲自盯着。
时间久了,枝枝自己也会煎药了,干脆不让碧桃一起浪费时间守着。
枝枝拿湿抹布包着药罐,端起来倒进碗里。只是药罐子烫,食指只是不小心蹭了一下子,一下子就鼓起一个水泡,疼得厉害。
她皮肤嫩,一贯都是稍微磕碰就红了,在暖香楼就被嘲讽是贵人身子贱人命。
枝枝疼得泪眼汪汪,将指尖塞进嘴里抿了抿,也顾不得处理,立刻把药朝着房间端去给宋诣喝。
大夫说,药放久了药效就差了。
宋诣肩上有一道刀伤,行动倒不至于受限,只是枝枝非不让他动,他也只能坐在床上看书。
见枝枝挑开帘子进来,他放下手里的书,目光下意识落在了娇软昳丽的少女身上。
“殿下,喝药了。”
枝枝坐在宋诣床边,舀出还冒着热气的药汁,凑到唇边吹了吹,才送到宋诣唇边。宋诣的目光落在药勺上,自然而然落在她樱桃般水润殷红的唇上,像是一抹绮丽的颜色。
甜腻勾人。
枝枝没等到宋诣喝那勺药,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他的目光,耳根子一下子红了。
她有些慌乱,抿了抿唇,“殿下。”
宋诣看她慌乱娇羞的样子,越发起了戏弄的心思,靠着架子床瞧着她,唇角微微勾起,“嗯。”
他这样子,明显是等她凑过去喂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枝枝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只好抿了抿唇,倾身凑过去喂给他喝。
宋诣倒算乖,低头喝了药。
只是一垂眼,就看到了枝枝食指上的水泡,明显是被烫的。
她的皮肤细腻雪白,就算是他尽量克制自己温柔地碰她,也惹出不少痕迹。枝枝生得娇气,受不得磕碰,他伸手握住枝枝的手腕,倒也没用什么力,“手烫了也一声不吭。”
枝枝抽回手,解释了一句,“给殿下吃了药,我就去涂膏药。”
一碗汤药罢了,什么时候吃不是吃。
大概是猜到宋诣的想法,枝枝又多解释了一句,“大夫说了,药晾久了药效就不好了。”
“孤就这样金贵,要你这样不顾惜自己?”
话一出口,宋诣便觉得不妥当。
枝枝猝然抬眼看向宋诣,像是缓了一会儿,才想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殿下自然是这世上最金贵的人,枝枝知道暖香楼出身的自己有多卑贱,哪怕是拿命来换殿下的伤好一点,也不会有人觉得不妥当。
她垂下眼,不敢看宋诣。
两人都没说话,宋诣看见枝枝垂着眼,似乎又是想哭的样子,便觉得有些堵心。
他伸手接过药碗,眉都不皱地喝完了一碗煎得浓浓的药汁,随手丢开药丸,捏着枝枝的手腕问道:“孤暂时还不能将你接入东宫,你姑且在这里待着。”
前些日子太后才逼着他定下了太子妃。
太子妃还未入门,他先带了人进去不像话。
枝枝不大聪明,自己原本是想不到宋诣不接她进去的原因的,可是碧桃早就提醒过了她,告诉她殿下刚和宁国公府的三姑娘定亲,肯定是暂时不能带她入东宫的。
“是。”枝枝答应。
枝枝觉得心口绞得疼,可是又下意识忍住了。
宋诣看她这样柔顺,也不再多想。
他算了日子,手底下的人已经差不多抓住了长乐侯,差不多也该回去收网了,抬手拨开帘子对守在不远处的碧桃道:“去传信给刘成,孤今日便回去。”
枝枝也下意识看了碧桃一眼,又低下头。
她没有挽留,殿下是储君,对于殿下来说,比她重要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傍晚时分,宋诣的车架离开别院。
枝枝的房间又空了下来,她觉得有些不习惯,想了想,问过碧桃之后,得知她也可以出去逛逛,只是要带上帷帽,不抛头露面就好。
“姑娘不爱擦胭脂,可郎君们都是爱漂亮女子的,不妨出去买几盒胭脂?”碧桃看枝枝在宋诣走后便时时发呆,也提建议。
枝枝想了想,她也希望殿下觉得她好看,多看她几眼。
“那我们明日去?”
碧桃笑了笑,点了点头道:“什么时候都是可以的,那奴婢先备好明日的马车,就去京都最出名的宝华楼可好?”
枝枝不知道宝华楼,只是乖乖点头。
“宝华楼不止卖胭脂,还卖布料成衣和首饰,总之京都勋贵人家的姑娘,大多都会去宝华楼买。”碧桃解释了一句,有意分散枝枝的注意力,“姑娘的首饰也少,殿下还让奴婢给姑娘添置些好的呢。”
枝枝面颊上浮出一点红晕,看起来天真而羞涩,楚楚动人。
“那我们明日去。”
碧桃答应了,起身去安排马车。
枝枝坐在窗子前发了一会呆,又想起自己的哥哥。她也不愿意入东宫,一旦进去了,再想找哥哥就更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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