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枝摇了摇头, 没有回答玉先生。
玉先生也不避讳枝枝,检查了宋诣,才摇着头道:“真够不要命的,醒过来都够悬的。”
刘成端着药进来, 看了一眼宋诣, 又看了一眼枝枝。他弓着腰, 在人前惯来是带着三分笑的,此时却显得有些消沉,“殿下的衣裳,老奴着人送来了。”他扫了一眼枝枝, “若是病了,陛下醒来又该费心了。”
枝枝闷咳了几声,瞧着晕过去的宋诣, “大夫可说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若是熬过了这两三天, 便没有性命之虞。”刘成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 看向枝枝, “陛下本就失血过多,这次被砍了四五刀, 能留着一口气便已经是大幸。”
她下意识想问,宋诣之前还受了什么伤。
但是这样未免冒昧,她还是没问, 只道:“若是有我能帮忙的,公公尽管提。”
刘成一点一点给宋诣喂药, 这原本是小太监做的, 可枝枝在这里, 便怕小太监说漏了嘴, 故而他亲自来此。药水喂下去, 宋诣吞咽得很慢,明显是意识都不剩多少了。
“倒也没什么,”刘成道,“殿下多陪陪我们陛下,便是极好的。”
枝枝点头,宋诣多少于她有救命的恩情。
何况,这段时间她渐渐也对京城和黎国的情形有了一些了解,宋诣带了几万大军来到黎国边界,帮助黎国守住了南边。此时的京都一片混乱,也是他数次带人稳住赵夷残党。
这样的行为,不说友邦,便是至交都不为过。
“我会的。”枝枝回答道。
刘成又说了几句场面话,送斗篷的丫鬟才来,给枝枝披上斗篷,才道:“今晨没见到殿下,奴婢吓坏了,下次殿下想要出去,可务必要让奴婢陪着您。”
枝枝接过手炉,拨了拨炭火,捧在怀里道:“若不是我出去得早,便撞不见你们陛下了。”
“可见,都是缘分呢。”丫鬟道。
枝枝捧着手炉,有点不喜欢这种打趣,刚刚玉先生一来也是问她是不是和宋诣有婚约。可明明宋诣有喜欢的人,那她这个未婚妻待在他身边,未免显得多余。
丫鬟整理好斗篷的绦子,将她的鬓发抿了抿,“奴婢在外间等殿下。”
刘成的药也喂得差不多了,此时笑眯眯地看了玉先生一眼,才对枝枝道:“老奴要盯着厨房,便劳烦殿下在这边看着陛下,有什么要紧的事,可以喊外头的小福子。”
枝枝看了宋诣一眼,觉得这个要求有些强人所难。
她又不是丫鬟。
榻上的人忽然咳嗽了几声,刘成连忙上前,其余人也匆忙过来服侍。枝枝瞧见宋诣眉头蹙起,纤长的眼睫颤抖了一下,忽然咳出一大口淤血来。
刘成拿了巾帕给宋诣擦拭,剧烈咳嗽下,宋诣眼皮儿掀开一丝缝儿。
他下意思摸自己的袖口,刘成道:“东西收起来了,陛下放心。”
枝枝不近不远看着,心想宋诣果然是在意他那位心上人,命都快没了,第一反应竟然是找身上的药材还在不在。
但左右她是个局外人,只觉得这桩婚约实在膈应人。
宋诣抬眼,朝她看来。
他面色苍白如纸,俊美瘦削的脸颊微微凹陷下去,显得眼窝越发深邃,漆黑的瞳仁里压抑着类似痛苦的神色,看到她时似乎才松了口气,对她招了招手,“阿音。”
大概是气力不足,咬字不甚清晰,反而透着点含糊的缠绵。
枝枝觉得心头一跳。
她往前走了一步,低声道:“陛下无事便好,”想了想,安慰道,“药材也找到了,你的心上人应该也不会被疾病缠身,一切都会好的。”
青年略微垂下眼睫,墨色的眸子被遮住了情绪,只显得他病骨支离,憔悴寂寥。
过了一会儿,他才道:“是。”
就这么可有可无的一个字。
枝枝没由来有点憋闷,坐在小凳子上,看着他咳时鲜血顺着唇角溢出来,一大片一大片的。
看起来内伤外伤估计是叠得不能再叠了,好似只消一推,他整个人便会散架一般。枝枝想了想,勉强安慰道:“陛下也要顾惜身体,总不能你的心上人长命百岁了,倒把自己折腾得一身伤病。”
刘成轻咳了声。
宋诣眼睫一颤,“朕的心上人?”他抬起眼来看枝枝,问道,“你为何一直提她?”
若是宋诣不是病得快死了,枝枝定然要诘问他,为什么要在她面前一直提别人。可他到底只剩下半条命了,枝枝面前没生气,只不冷不热道:“是陛下和身边人时时提起。”
青年靠在枕头上,瞧着枝枝好一会儿。
他才像是疲倦极了似的,对她再度招了招手,“你过来。”
枝枝哼了声,没过去。
宋诣便勉强往前倾了过来,原本就还未结痂的伤口一下子被拉扯到,鲜血顺着绷带渗出来,丝地的单衣领口处露出一片猩红血色。
宋诣的气息重了几分,冷汗顺着额头淌下来,他却并未出声,只将一对白玉质地的牌子递给她。
枝枝不明所以,下意识接过来。
雕工算不得精妙无双,但是流畅雅致,显然雕这一对玉牌的是个天赋底子不错的新手。等到看到上头的一对字,枝枝像是被烫到手似的,撂在了桌子上。
她抬眼去瞧宋诣。
后者低头咳嗽,漆黑的头发顺着指缝滑出来,指骨修长若冷玉,沾着点点猩红。察觉到枝枝的目光,宋诣看她时,眼睫湿润,低低道:“我雕的。”
枝枝当然看得出来,只是面前的人太过脆弱。
可她还是有点气恼,犹豫着怎么开口。
宋诣看着她的神色,咳嗽着抹掉唇边的血迹,鲜血又溢出来,好半天不说话。漆黑的衣裳滑落几分,露出冷白的肌肤,上头满是伤痕,好似随时便要晕过去。
枝枝实在无法对着一个命都快没了的人闹脾气,只得收起来,“陛下还是先好好养病得好。”
宋诣眸底幽深了几分。
枝枝到底没计较这些小细节,不过也没留下,劲直离开了。
因为入了冬的缘故,外头整日刮着北风,冷得砭骨。枝枝也不愿意动弹,整日窝在房间内烤火,伺候她的丫鬟也尽心,给她煮热茶做糕点,倒也不无聊。
枝枝看完了好几卷书,偶尔还练练书画。
也不知道这几年她做什么去了,书画都退步了不少,枝枝一贯是个喜爱这些的人,有些不能容忍,便干脆天天练。
一沉浸进去,反倒是忘记了其余的事情。
是刘成来请她,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足足大半个月都没去看宋诣一眼了。
枝枝便让丫鬟做了点心,自己提着去找宋诣。
宋诣的院子里简朴得很,进了门,四处都陈设著书卷。他靠在床榻上,手里翻着一本游记,瞧见枝枝进来,握著书的手便收拢了几分。
两人寒暄几句,枝枝方才道:“陛下瞧着倒是大好了。”
宋诣没开口,刘成便道:“大夫说是好了些,只是伤得太深,日后怕是也要每逢雨雪便要疼痛难忍。”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枝枝道。
宋诣并未束冠,漆黑的头发拿发带系了,此时雪白单衣外披着件淡青的衫子,此时窗外的晨光照进来,他半边脸是白玉般通透的质地,儒雅温文。
他放下书,温声道:“总归是活着了。”
枝枝将茶点推过去,礼貌道:“这是我亲自做的糕点,特意拿来给陛下尝尝。”
世家女郎之间,经常是会这样说,但是大家心知肚明不会点破。偏偏宋诣当真看了过来,温和地道:“老烦了,”真的瞧了刘成一眼,看着刘成打开,方才取了一块尝了一口,“并非殿下亲手做的。”
枝枝轻咳了声。
她记得,从前不少人都说齐国太子宋诣才思敏捷,聪慧实干。
但面前这个说话做事都不大妥当,瞧着反倒像是脑子缺了两根弦儿,实在看不出什么聪明才智。
“是我盯着我身边的丫鬟,亲手做的。”枝枝补充道,她也不羞恼尴尬,微微一笑,大大方方的,“就算是送给兄长,我也是如此做的。”
宋诣并未生气,他放下糕点。
书页被他翻了一页,看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朕记得,你从前会做梅子冻糕。”
“不可能。”枝枝摇头否认,她喝了口茶水,觉得宋诣这人实在是越来越古怪了,不得不怀疑自己这两年是不是和他有什么联系,“君子远庖厨,我在国子监和兄长一起读书,也算半个读书人呢。”
宋诣摩挲著书卷,问道:“不喜欢入厨房?”
枝枝坐在椅子内,脊背挺拔修长,红色裙子上挂着金铃铛,在她倾身看向宋诣时响起来,她笑着道:“当然不喜欢,烟熏火燎,应当没有女子会喜欢吧。”
少女眸子清亮如有水光,剔透矜贵。
“那若是你为一个人下厨呢?”宋诣语气很淡,显得很温柔。
枝枝还真想了想,回答他,“大概是很重要吧。”十二岁的沈蝉音出身高贵,从没遇到过不顺心的事情,思来想去还是道,“我阿爹都没吃过我亲手做的饭食,除非我没什么可回报的,或者敬仰我阿爹一样敬仰这个人。”
宋诣没说话,只是温和地看着枝枝。
从前的枝枝,确实一无所有。
他当时察觉到她送来的梅子糕,觉得好笑,拿这么点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来巴结他。可他没想过,兴许那是那个小姑娘唯一能回报他的,因为十分敬仰他才去试着做糕点送给他。
这样高高在上的姿态,从没觉得枝枝的喜怒情爱重要过。
“我懂了。”宋诣认真道。
枝枝又看了宋诣一眼,越发笃定了,这人脑子肯定有病。
对面的宋诣却沉默着又吃了一口糕点,内里是红豆,甜得发腻,“糖放多了。”
“下次少放些。”枝枝敷衍道。
宋诣就猝然转了个话题,“朕着人将城外的月老庙清了出来,今夜会有庙会,殿下可要和朕同行?”
枝枝抿唇,侧目看了宋诣一眼。
她想了想,问道:“是月老庙,不是别的庙?”
宋诣没有否认。
“不去。”枝枝甚至没有婉拒,干脆利落地回答他,“你有心上人,还对我这么好做什么?”
宋诣有些无奈似的,摇摇头道:“除了殿下,没有旁的心上人。”
枝枝才不相信他,不止宋诣一个人说过他有心上人,还不要命地为心上人找药。她捧着手炉,热乎乎的暖气冒上来,使得她的脸颊红扑扑的,“轻浮。”
宋诣便不说话了。
他靠在那,似乎有些失神。
外头的北风声停了,有小丫鬟喧哗嘀咕,“下雪了,好大的雪。”
枝枝有点心动,瞧了宋诣一眼,起身去推开窗户的一道缝隙。只是风一吹,枝枝便不受控制地剧烈咳嗽起来,刘成赶过来将窗子关上了。
她咳得不行,几乎喘不上来气。
宋诣起身,坐在床沿处给她一下一下地拍后背,觑了刘成一眼,“药材制好了?”
“今日早晨便着厨房煎煮上了,想也差不多了。”刘成连忙回答,弓腰往外走去,“老奴去瞧瞧。”
刘成出去了,房间内便没有其余的人。
空气静悄悄的,宋诣肩头的衣裳滑下去,连带着他也咳出血迹来。枝枝总算是好些了,眼睫毛上满是水珠,瞧着宋诣唇上的血色,不由惊叹他脑子虽然不好使,但是长得确实不错。
“替朕拿药碗来。”宋诣咳得微微眯眼。
枝枝便将药碗端过来,还有些烫,没有晾好,便又想放在床头柜上。宋诣的手却已经伸了过来,指尖扣住药碗时,捏住了枝枝的指尖。
宋诣的手凉得过分,枝枝一个激灵,险些松开。
他接过药碗,眉都没皱,就这么平平静静喝了一碗浓稠漆黑的苦药。
枝枝递给他一杯温水。
“饴糖。”枝枝想了想,又从荷包里取出一颗糖给他,她一贯喜欢吃点小零嘴,随身都带着,“你不觉得苦吗?”
她还是十二岁时的心智。
宋诣低笑了声,“阿音还小,自然怕苦。”
不知道为什么,这话有点纵容宠溺的语调,引得枝枝有点不好意思。
她鼓起脸颊,也给自己塞了一颗糖,好奇地看着宋诣,总算是试着开口问道:“宋诣,我们之前……”她没由来有点紧张,抓紧了袖口,“是不是认识。”
刘成拨开帘子,走进来。
他端着药进来,说道:“外头的风雪太大了,从廊子过来,药便凉了。”说着,便将托盘放下,将药碗递给枝枝,“殿下趁热吃了。”
枝枝还以为是调理咳嗽要喝的,接过来喝了一口,险些被苦哭。
“这不是我先前喝的药。”枝枝推开药碗。
刘成看了宋诣一眼,正欲解释,宋诣便抬手端起药碗,拿汤匙盛了送到枝枝唇边,语调温和,“是新写的方子煎的药,药效要好上许多。”
即便是不入口,唇边氤氲的水汽都带着苦涩。
枝枝十分抗拒,大夫也说了这病急不得,喝了那么久都不见效,还要换一种苦成这样的来。她别过脸去,有些不高兴地抿唇,“我就喝之前那一种就好。”
宋诣低笑了声,“原来阿音十二岁时,还有这么多小脾气。”
他看着枝枝,揉了揉少女的头发。
“乖。”宋诣将药喂到她口中,见她抗拒,慢悠悠道,“不喝也好,朕回头便将你画的小像拿来,挂在床头。”
枝枝的脸颊腾地一下子红了,不可思议地看向宋诣。
他为什么会知道她偷偷画他?
宋诣有一双很适合执笔的手,此时捏了捏她她绯红的脸颊,哄小孩似的,垂着眼睫重新舀了一大勺药送到她唇边,眉梢扬起一点凛冽的弧度,“这药只有十副,吃完了咳嗽就好了。”
枝枝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怎么神神叨叨的。”枝枝道。
宋诣似乎有点自嘲似的,笑了笑,又往她口中送了送,捏着她软白的脸颊将药送进去,等着她咽下才慢条斯理地解释道:“朕替你试过了,无毒。”
她又没说他会下毒害她。
枝枝干脆老实听话地将一碗药全都喝了,这才拿了水漱口,塞了三个饴糖方觉得缓过来了些。
她嚼着软弹的饴糖,眼角的余光扫过宋诣的衣裳,下意识顿了顿。宋诣回过神,抬手揽了揽衣襟,还没说话,对面的枝枝便道:“你心口的刀伤,怎么那么多?”
宋诣的手似乎有些僵,半晌却散漫地低笑了声,“朕上过战场。”
枝枝摇头,“我父皇也上过,他说战场上是没法盯着别人的要害接连正中的。”她一点也不蠢,只要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些刀伤都是从正面对准了刺上去的,“你是自己,或者有人故意刺伤的。”
宋诣似乎不愿意多说,抬手要捡起不远处的青色氅衣。
枝枝见他不说,也只好不问了。
左右这伤口又与她无关,她只是有点好奇罢了,也没必要揪着他问下去。
不过一碗药喝下去,枝枝当真嗓子没有了痒意。
她侧目朝着窗户看过去,窗纸倒映出一片皎白的雪色。身后的宋诣想了想,淡声道:“再加件衣裳,朕便让你出去看看雪。”
枝枝回头,哼了声,“我哪有多余的衣裳?”
少女气鼓鼓的,俏生生的。
肩头便微微一沉,宋诣将氅衣披在她身上,拨开她斗篷上的帽子,给她带在头顶。又拿手整理妥帖了,确保不钻风了,才慢悠悠道:“朕并未说,你要穿自己的衣裳。”
枝枝便又闻到他衣襟上浅淡的木樨香,怪甜的。
她下意识去打量宋诣腰间,却发现他什么都没挂,有些不懂他身上怎么还带着香味儿。
冰凉的头发顺着宋诣肩头垂下来,在她脸颊上扫过去,有点痒。枝枝仰起脸想要提醒宋诣将头发束起来,额头却撞在他下颌上,身子一晃栽入他怀里去,鼻尖撞得发酸。
宋诣扶住了她的肩头。
枝枝闻见木樨混杂沉水的响起,忍不住抬眼朝他看了一眼,“你心上人的荷包香味儿,怎么这么久都不散?”
尽是些从前她不会问的话。
宋诣咳了几声,也取下架子上的玄色厚呢氅衣披上,推门朝外走去,回答她,“不是那荷包的香味。”
枝枝虽然穿得厚实,看起来一大只,脚步却很轻快,行走间裙子上的金铃铛叮当响,红色的裙摆被风吹起好看的弧度,她仰起脸劲直问他,“那是什么?”
宋诣没有立刻回答她。
院子里确实下了厚厚一层雪,四处霜雪琉璃般干净。
宋诣站在檐下,抬眼看了一眼天色,袖子里的手伸出来,对她招了招手。
枝枝小跑过去,铃铛泠泠作响。
风雪吹开额发,枝枝近了,才察觉到宋诣并不是招手,而是手里拿着一个做工还算过得去的香囊。但是无论怎么看,都比之前他腰间挂着的那一只要精致许多。
宋诣漆黑的眼底浮起一点笑意,“是这里头的香料。”
枝枝眼睫上沾了一片雪花,她下意识一眨,雪花化为晶莹剔透的水珠浮在眼睫上,她看着宋诣手里的荷包,后知后觉想起之前宋诣说的话。
她以为那是开玩笑的。
不对,应该是谁都会以为那是开玩笑的。
青年弯下腰,因为受伤动作有些迟缓,不大熟练地将荷包系在她的裙带上,整理了两下,又将她厚厚的衣裳拢好了,才道:“朕说到做到。”
枝枝被北风一吹,在意识到自己的耳尖发烫。
她心中一慌,往后退了一步。
宋诣伸手拉了她一把,原本就没站稳的枝枝险些撞他怀里,却还是被宋诣扶稳了肩头,站在不近不远的位置。
“殿下,这是朕送你的荷包。”他低下头,嗓音低沉,在她耳边缓缓说道。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廓上,一直痒到心尖上。
枝枝慌乱至极,下意识抓紧裙子,垂眼时看到自己鲜红的裙摆,好似在一瞬间回忆起什么似的,那一点酸甜的悸动瞬间化为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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