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走到甲板上。此时甲板上也有不少乘客。乔忘和林珂找了个人比较少的角落，正准备告诉林珂阿伟消失的事情。
遽然，林珂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乔忘不要说话。
正不明所以时，乔忘听见走近的脚步声和争执声，这声音是从船体拐角处传来的，乔忘和林珂正处于下风，顺着风声二人的谈话传入耳中。
乔忘下意识有些紧张地抓住林珂的衣角，林珂瞟她一眼到底没说什么。
很威严的男声道：“小张你就不要再跟着我了。”
听声音应该是个中年男人，讲话还带点口音。
一个板正的年轻男声说：“船长，我们应该即刻离开这片海域。”
这个声音一板一眼，醇厚年轻……乔忘用口型跟林珂说“是张乘务。”
看到林珂抬起半边眉毛，乔忘想起林珂应该不知道张乘务是谁。
现在船已经开了快一个小时。所以在上一轮的这个时候，张乘务就发现问题了吗？
乔忘在心理盘算起时间线，上一轮的这个时候，她应该还在和杨导游打牌，但是没过多久张乘务就出现，以扰乱行船船船舱秩序为由，要求围观的乘客散开。
两人好像停住了，脚步声随之顿住，中年男声说“我凭什么相信你的判断呢，嗯？”
“就凭你的那个老旧望远镜？”中年男声道：“小张，我知道你想证明你自己，但是不要用这种方法。”
“你看这天气那里有问题？”船移动的速度带起干燥腥咸的风，天空晴朗。
“但是船长你自己也用我的望远镜看过了，行远港方向确实有团状云块。”
“我们需要对船员负责。”张乘务说。
“你是说我对乘客不负责吗？”船长说：“海上有云块可能是降雨的标志，但是不一定会导致暴风雨。”
“现在071已经航行了一个多小时了，再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到港口，现在因为一个可能会有暴风雨的原因让乘客不能回家，你担当的起这个责任吗？”
“要是什么都没发生，我们要造成多大的经济损失和乘客的投诉？”船长说：“这个责任不是你来承担，是我。”
张乘务还要说话，船长打断了他的话：“我要回驾驶室了，你是个有潜力的年轻人，你离当上驾驶员就差一张资格证了，我也知道你不甘心平庸。”
“……”
“但是，”他加重了语气，“我希望你用正当的手段表现自己，而不是夸大事实、哗众取宠。”
“……是。”
“大点声，没吃饭吗？”
“是！”
“去让坐席舱那群乘客安静点，不要打扰到行船秩序。”船长道，“现在我要回驾驶室了。”
“是！”
船长转身离开，脚步声渐行渐远。
张乘务朝乔忘和林珂藏身的拐角走去。
他看到这里没有一个人，笔直背脊慢慢坍塌成弯曲的弧度，就像一个短暂的喘息，片刻后又重新挺直恢复成原来的样子，这才回到船舱里。
确认张乘务走后，乔忘和林珂才从拐角处出来。
“原来张乘务早就发现了问题……”乔忘问：“你现在能看到什么异常吗。”
“有问题的不止是这艘船，还有这片海域。”
乔忘愣神看着林珂。
“你知道为什么我能看见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吗？”
乔忘说：“因为经历的多？”
“……哈”林珂静默后出声笑了一下，乔忘没理解这有什么好笑的。
“对，但这只是我得到这个能力的原因。”
林珂说：“我接下来告诉你的是原理。”
“就像，你知道吗，万物都有磁场。”
呃……这些乔忘当然是不太知道的，她高二选学的是历史。
“好吧。”林珂的表情上写着‘我也没指望你懂’，“你就当这是个前提吧，而我能看到的是万物的磁场，我看到它们的走向。”
“那些死去的人，灵魂会慢慢消逝，随之磁场也会慢慢消逝。而那些有执念的人，因为有很重的怨气，他们的灵魂会染上那些怨念，他们的磁场也会散发一种特别的能量并且不会消逝。民俗故事里，把能看见鬼魂的眼睛叫作——阴阳眼。”
好唯心主义！
乔忘下意识看着林珂的眼睛，她的瞳色是那么黑，比夜幕还要深邃沉凝。既暗淡却也明亮；既驳杂却也纯粹。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一双好看的眼睛，虽然并不像鬼怪故事里写的那样双瞳异色，但也足够神秘。
乔忘好奇问：“鬼魂磁场是什么样的？”
“物理课本上的那种，鬼魂本身的情绪也会让磁场带上一种符号形象和感觉，无论鬼魂的怨念是好是坏，给我的感觉都是阴冷的。”
“万事万物都有磁场吗？还是只有人有？”
“都有。”
乔忘像个好奇宝宝：“最后一个问题，你能看见我的磁场吗？”
林珂落下眼皮，不太想说话的样子。乔忘这才发现林珂这个人看起来很丧气，但是眼尾却是微微上勾的形状，垂落眼睫时翘起了一个漂亮的弧度。
“是什么样的符号和感觉？”
林珂一言难尽的看她一眼。乔忘她怎么感觉自己看到了一丝丝的嫌弃？
好吧，那她还是不想听了。如果林珂实在不想讲的话。
“那跳过上面的，接下来真的最后一个问题。”乔忘表情认真：“你真的不是道士什么的吗？”
林珂：……？
“如果你一定要问我这傻缺问题，那我只能告诉你，真的不是。”
她明明脸上没什么表情，乔忘却感觉到了几分不耐。
“接下来讲正事吧。”林珂说：“你知道我看到这片海域的磁场是什么样的吗？”
乔忘当然不知道。
“伸出手来。”
她在乔忘手里一笔画了一个符号。林珂的手指生的十分修长，但指腹附了一层薄茧，屈指在掌心摩挲游走时，乔忘觉得痒得厉害，下意识想要缩回，被林珂一瞪就不敢动了。
随着林珂最后一笔完成，乔忘盯着自己的手，逐渐瞪大了眼睛。
“这是……一个8？”
“……”
“呃……一个躺平的8？”
林珂一脸黑线：“……是∞（无穷），也叫莫比乌斯带。”
“别告诉我你是九漏鱼。”
“我已经读大二了！”眼下之意是她的智力巅峰已经过去了。
“你留级了？怎么才读大二？”
“……你怎么知道！”说罢乔忘又猛地捂住了嘴。“其实也不是留级哈哈。我我中学比同龄人上的晚一点……”
林珂面无表情地审视着乔忘。
在林珂的目光下，乔忘声音越来越小。
“……往事不必再提。”乔忘打着哈哈。
救命啊，林珂眼神是x光射线吗？为什么感觉自己被从里到外看透了？还有自己读几年级关林珂什么事，这种班主任一样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莫比乌斯带是一个只有一个面的环。它的象征是，无限循环。”
一瞬间，乔忘get到了林珂话里的意思。
“这片海域的磁场像是莫比乌斯环？”
在收到林珂肯定的点头，乔忘觉得难以置信，一瞬间所有疑惑的地方都被打通了。
“所以我们回到原点不是意外，而是这个游戏早就设计好的一部分？”
“我们岂不是到后面还会遇到一次海难，然后再回到港口，再上船，在遇到海难，再无限循环？”
她看过很多类似的小说、影视题材，看的时候觉得很刺激，轮到自己身上，就觉得不那么美妙了。
事实上，不需要林珂回答，乔忘也知道了答案。她之前还说怎么只要两个小时就结束了呢，然后现在瞬间感到了这‘游戏’满满的恶意。
给她们一张船票，然后上一艘永远也不会到达终点的轮渡，在无数次海难中反反复复回到起点。
依据阿伟的消失来看，要是在某一次循环里死亡，游戏通关就直接判定失败了。而副本里死亡既现实死亡。
【来体验无数次逼近死亡的感觉吧】——死亡游戏的温馨提示如是说。
她现在知道了，这b游戏说的是真的。
它玩真的！！！
为什么啊，她才是一个刚通过新手试炼的菜鸟新人，为什么要给她安排这种地狱难度？
林珂倒是很淡定：“说说你知道的吧。”
乔忘抑制住想把这游戏锤烂的心情，“张乘务，就是张氏宗族的直系后代。”
林珂没有要发表意见的样子，乔忘就把之前游秉讲的关于幸福号的故事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
乔忘说：“还有这一局没有阿伟。他十有八九是死了，我猜测阿伟是个……”玩家。
后面两个字被堵进喉咙里……乔忘瞪大了眼睛，怎么说不出来？
这时林珂冷声道：“谁，出来！”
说不出来游戏相关的话语，乔忘意识到，这是游戏的禁言措施被启动了。
这说明有人，而且是个npc在偷听！
接着一个黑色卷发的男人慢慢从拐角出来。
他的发型可以说是乱中有型，那英俊的五官配上散漫的神态，显得整个人十分轻浮浪荡，正是游秉。
他轻笑两声，道：“我还以为我藏得很好呢。”
说罢抬起手，好像脑袋上有一顶帽子被他取下来了一样，继而有些夸张地朝林珂和乔忘鞠了一躬。
乔忘问：“你听到了多少。”
她回忆了一下刚刚跟林珂讨论的内容，有些担心自己是玩家的事不会被游秉猜出一二了吧。
被暴露玩家身份是游戏明令禁止的。
“从你们讲到张氏宗族和幸福号的事情时，我就在听了。”游秉道：“我已经知道了。”
他神色笃定、胜券在握，显然是已经发现了乔忘林珂二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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