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凉的池水包裹着全身, 头顶是星芒和浮在乌云层上明亮的月。
奚水觉得幸好是在水池中,不然又得热一身汗出来。
他抓着周泽期的手臂,腰都快贴不住池壁了, 他在往下坠, 只能紧紧抓住周泽期, 奚水在水里主导不了任何剧情。
“好好了, ”奚水往后小幅度退了一段儿,柔软的脸颊和周泽期的唇一错而过,“你该教我游泳了。”
他是来正经学习游泳的。
水珠从周泽期清晰凛冽的眉弓上落下来,在两人身体之间的水面上惊奇一圈小小的涟漪。
“好。”
周泽期应了声, 缓慢地与奚水拉开距离,手掌慢慢放到了奚水的腰上。
周泽期虽然不是教练, 可在校游泳队当队长,和其他体育大学比赛也从来只有赢, 教奚水在池子里刨几下还是没问题的。
奚水的泳镜被重新拉下来, “憋气。”
水是凉的,池水扑在奚水脸上, 这和在周泽期怀里一点都不一样,这泳池是专门为了周泽期闲暇放松而特别修建的,深度不算特别深, 但也不浅, 奚水戴着泳镜, 忍不住睁开眼睛,看见了距离自己好长一段的水底,顿时慌张起来。
周泽期把人一把抓住, 拎了起来, 奚水大口喘息着, 听见周泽期说了声不错,奚水耳朵嗡嗡的,没听见,他只顾着说:“我以后可以去潜水吗?”
“跑之前,会爬了吗?”周泽期的眸色被水浸润得湿润冰冷,奚水看得心里一紧。
奚水歇好了,“你挺适合当老师的,好凶。”
把俯漂学得差不多后,周泽期将奚水一把捞起来送到岸边坐着,“好了,剩下的再说吧,一时半会儿也学不会,该睡了。”
奚水湿淋淋地坐在岸边,两条小腿没入泳池中,他听着蝈蝈叫,“好玩。”
周泽期也上岸了,他房间里准备的有专用毛巾,他自己肩上披了一张,没管湿淋淋滴着水的头发,蹲在奚水身边给他擦头发。奚水发质很软,大人说发质软的人脾气也好。
奚水脾气不算好,犟得不行。
-
拜访过周家后,奚水正式开始了舞团生活,他履历漂亮,放在实习班太糟蹋,呆了没一个月,就顺利地通过了独舞的考核与选拔,林小金只通过了双人舞,双人舞在独舞之下,群舞之上。
两人的更衣室也不在一块儿,分别时,林小金一把鼻涕一把泪,“你别忘了我。”
奚水握着对方的手,“可是,我就在你隔壁。”
“”
京城芭蕾舞团一共一百零三名成员,其中不含括团长与其他制作管理团队。独舞演员一共十位,女六男四,奚水是里边年纪最小的,他才二十一岁不到。
舞团成员相处融洽,对奚水这个小师弟也多有照顾,天赋异禀,勤奋肯学,嘴甜真诚,入团不到两个月,俘获了三分之二的人心。
舞团是一个没有遮掩与太多弯弯绕绕的地方,跳得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实力无法造假,证书奖状履历写得再天花乱坠,也代表不了什么,还不如舞台上一个炫技惊艳四座。
奚水几乎没有短板,各种角色,妆面一修饰,他就是角色本身,也从不对自己的技巧和方法藏藏掖掖,虽然偶尔会加上一句“这很难学呀,你学不会,我教你简单的”这样扎心窝子的话,可他并不是舍不得教别人,而是真的觉得自己有些技巧不适合对方。
而奚水,也在师兄师姐们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他们的舞台经验比之他丰富许多,还有为人处世,面对舞台失误的处理,都让奚水受益匪浅。
晚上的演出,没有奚水的角色,但奚水要看演出,正好周泽期也要加班,小周总越来越忙啦。
师姐蹲着一个马步帮师兄描眉,看了眼站在门口的奚水,“出去找座位呀。”
奚水挎着包,“等会出去,现在还早,你们不是还要彩排吗?”
师姐点点头,视线落在手下飞起来的眉毛时,脸一僵,从桌子上抓了片化妆片,“完了,化飞了,重来。”
她擦掉重新化,一边又开始和奚水聊天,“哎,这几天怎么不见你那个男朋友?是不是有新欢了?”他们都比奚水大不少,和奚水聊天扎着长辫子的师姐叫赵苔,已经订婚,团里的人都熟悉,开玩笑是家常便饭。
奚水帮赵苔师姐扔掉化妆棉,“他工作很忙。”
快入冬了,年底公司各种事儿撞到一起,周泽期虽然职位不高,可他是接班人,什么活他都得干,地上垃圾看见了都得捡,有时候忙到半夜才回来。
“哎,还没问,你男朋友是干嘛的来着,这么忙,会计?他那么高,该去打篮球。”这次说话的是坐着化妆的秦英措师兄。
“他现在是一个小组长,管了七八个人。”
“什么小组长啊?”
“他们家公司里的小组长。”
“他家开公司的?!”赵苔语调扬了起来,给秦英措眉毛又化飞了。
秦英措:“”这次他自己擦,自己化。
赵苔把眉笔丢给秦英措,直起腰,抓起桌子上的水晶发箍戴上,一边说:“那难怪忙,不过他很喜欢你吧?之前每天都来接你下班。”
奚水笃定点头,“是的。”
这样的问题哪怕问奚水一万次,奚水回答一万遍,他也有底气点头说是,周泽期给了他点头的底气。
京城芭蕾舞团有自己的剧院,一般都随口喊大剧院,但它全称是13号纸坊剧院,是专属于他们舞团的,除了专属剧院,他们还有自己专用的演奏团队。
这次演的是《梁祝》前些日看演出的票一开售,不到三个小时,就被一抢而空。
奚水从后台出来时,外面座无虚席。
京城芭蕾舞团创建已久,在国际上也有相当了得的影响力,只是比起那六大芭蕾舞团,还稍微差了点儿。
演出在晚上十点钟正式结束,奚水看得满眼热泪,他入戏深又快,陷在剧情里久久无法抽离。
演出圆满成功,演员们谢幕后,聊着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饭,奚水跑回后台,祝贺了大家后才离开。
站在剧院门口,广场平坦宽阔,刀片似的风无遮无挡呼啸而来,奚水掏出手机,看见了周泽期发来的消息。
[我晚点回家,你看完演出早点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想吃什么告诉我,我晚上带回来。]
奚水回复:不想吃什么,谢谢。
周泽期账号在电脑上登录,设置过提示,处理工作之余也能立马回复奚水:生气了?
奚水:没有
周泽期:“”
奚水发语音,吸了吸鼻子,“我下午和师姐们一起吃了砂锅米线,现在不饿,你晚上回家也注意安全。”
周泽期把语音反反复复听了个十来遍,的确没生气。
揣好手机,奚水裹紧羽绒服,把羽绒服的帽子也盖上,遮小半张脸,走下台阶,他影子在剧院炽亮的白灯底下拉得细长,像迎着风兀自生长的一根藤。
路上有雾,五米开外就是模糊不清,路灯像停在雾里的萤火虫。
回到家时,奚水的手脚已经冻得失去知觉,他喝了一大杯热水,回了暖,洗了热水澡忙忙钻进被窝里。
才十点出头,奚水没什么睡意,躺了一会儿,他又下床把睡得正好的栀子抱起来和他一起睡。
周泽期不喜欢栀子上床,也不是不喜欢,他说不许让栀子上床,倒不是因为栀子掉毛,可奚水问他,他也不说。
于是奚水又去百度。
百度说,这是领地意识,领地意识强的人,是非常不喜欢他人入侵自己领地的。
奚水不是他人,奚水是他的人。
可猫不是。
栀子也趁机狠狠往奚水怀里钻,甚至餍足地打起了呼噜,奚水摸着栀子的耳朵,眼睫时不时抖一下,周泽期不在,屋子里静悄悄的,外面的风越刮越响,哪怕在室内也能听得见。
奚水和栀子在一起,慢慢睡着了。
周泽期喝了不少酒。
他进了屋,把大衣脱下来随手一丢,换了鞋,瞥了一眼放在一旁的白色雪地靴,直接朝卧室里去。
奚水睡得正好,歪在枕头上,蓬松的纯黑色棉被把奚水捂得严严实实,皮肤在壁灯底下显出一种晶莹温暖的白。
奚水听见开门声时就醒了,只是没有完全醒,冬天格外好睡,周泽期站在床边两秒钟,他睁开眼睛,声音沙哑,下意识说:“抱。”
意识朦胧的时候,适合真心话,适合大冒险。
但奚水只是想让周泽期抱抱自己,因为周泽期早出晚归。他则朝九晚五,格外规律。
晚上奚水睡着时,周泽期还没回来,奚水早上醒时,周泽期已经去了公司,只有锅里还热着的粥证明周泽期回来过。
周泽期说他虽然是接班人,可他也是公司里的新人,他刚毕业,公司有些老油条子是周一侨那老狐狸都觉得棘手难处理的,这些老油条子对周泽期表面和蔼可亲,实际上一件人事儿都不干,背地里一个绊子都不少使,生怕周泽期翻不了跟头。
周泽期想让奚水未来一直无忧无虑的跳舞。
周泽期往前挪动了一步,单膝跪在床上,床垫往下凹陷。
被子格外柔软暖和,驱赶了周泽期身上的大半寒意,他俯身将奚水和被子一块抱起来,奚水睡得迷迷糊糊,也忘了自己怀里还有一只猫。
栀子被挤得难受,“喵”了一声。
周泽期一顿,他喝了点儿酒,又被男朋友的主动勾得更加神志不清,他凑过去咬奚水的耳朵,低声说:“学猫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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