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严凉自发起床挑水砍柴,还自觉将早饭给烧好了。
秦慕起得晚了些,都日上三竿了,见爷爷还未起来,觉得有些反常,在房门口喊了两声:“爷爷,爷爷。”
里头没有回应,许是爷爷睡迟了,这般想着,秦慕便打算自己先用早饭。
严凉十分殷勤,主动盛好了粥,端到秦慕跟前,轻声道:“姐姐,喝粥。”
“多谢。”秦慕的态度客气疏离。
脸上的欣喜霎时间退去,严凉坐在秦慕对面,委委屈屈道:“姐姐,我们如今算是家人了,能否别对我这般客气?”
本想拒绝的秦慕看着眼前少年期待的神色,慢慢地点了下头。
严凉立刻高兴了,兴冲冲道:“我就知道阿姐最好了。”
秦慕没计较他陡然变得亲昵的称呼,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不着痕迹地离开,让一切回归正轨。
时至中午,爷爷还未起床,秦慕方察觉不对劲,直接推开房门走进去,又唤了两声:“爷爷,爷爷。”
仍旧没有听到回应,打量着床上躺着的人,发现他连呼吸的起伏都没有,轻轻推了两下也是没有反应。
秦慕颤巍巍地将手放在爷爷的鼻间,没有感受到呼吸,抖着手去摸颈部的脉搏,没有跳动的动静。
“爷爷——”凄厉的喊叫声响起。
正在厨房忙碌的严凉立刻赶来,焦急地询问:“阿姐,发生了何事?”
秦慕趴在爷爷身边,只是哭,悲痛欲绝。
严凉上前探了一下,随即便明白发生了何事,见秦慕伤心欲绝的模样,眼中露出怜惜和不忍,看了看床上躺着老爷子,又看了看哭得伤心的秦慕,脸上闪过坚毅,转身出去,到厨房拿了刀和碗来。
“阿姐,你莫伤心,爷爷会没事的。”严凉很快便回到房间,柔声安慰秦慕。
“滴答滴答”的声音响起,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停地滴落。
煽动鼻翼,埋头哭泣的秦慕闻到了一丝血腥气,而且越来越浓,抬头一看,大惊失色,厉声呵斥:“你做什么?!”
严凉划开了自己的胳膊,如今那处不小的伤口正不停地向下淌着鲜红的血,一滴一滴落在碗中,已蓄了小半碗。
秦慕冲过来捂住他的伤,怒斥道:“你划伤自己做什么?”
“阿姐,我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严凉忍住疼痛,得意洋洋道,“我的血有个神奇的作用,能起死回生。”
“胡闹!”秦慕自然知晓严凉体质特殊,可这并不是他虐待自己的理由。
严凉眸色暗沉,神色坚毅,沉声道:“阿姐,我没有胡闹,救活爷爷你便不会哭了,我不想看你伤心。”
秦慕撕了衣衫来堵那伤口,可血还是源源不断地往外淌,严凉委实狠绝,这伤口一看便知是用了狠劲的。
“阿姐,你先别管我了,快将我的血喂给爷爷,他一定可以重新活过来的。”严凉催促着,声音急切。
“阿凉,不用了。”秦慕悲痛地拒绝了这个要求。
严凉以为她是不相信,连忙辩解道:“阿姐,你信我,是真的,之前家里的母鸡死了,我给它喂了一点我的血,它就活过来了,一点毛病都没有,活蹦乱跳的。你把我的血给爷爷喝了,他也能好起来的,一定可以的。”
秦慕仍然没有动作,只是按着他的伤口。
见状,严凉急了,端着碗上前,想要自己喂。
“我说不用。”秦慕劈手夺过严凉手中的碗,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
严凉一脸受伤,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的话是真的,端起桌上的碗猛地喝了一口,唇角带着血渍,慌张道:“阿姐,你看,我自己喝过了,没事。你快把这血给爷爷喂进去,迟了就没用了,哪怕放掉一身的血都起不了丁点作用。”
秦慕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他固执,认死理,甚至可以说有些偏执,从前在她身边时,他将这种情绪掩藏得极好,以至于她完全没发现,到了如今才会对他展露出来的强烈攻击性那般讶异,以为他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那样。
其实如今想来,严凉其实一直都是这样,好胜心旺盛,自尊心强,对她过于依赖,只不过是她以前没能发现而已。
他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性格,极有可能与他年少时的经历有关,秦慕的震惊不过一瞬间,俶尔便恍然大悟,她晓得这不过是童年遭遇造就的轻微情感障碍,若是好好导正,阿凉或许会便会阳光开朗,积极向上的好少年。
打定主意,变换了心境的秦慕,温柔地接过严凉手中的药碗,定定地看着他说:“阿凉,我信你。”
“阿姐——”严凉有些不适应秦慕如此柔和的态度,因着这一句话,陡然红了眼眶,声音都哽咽了。
缓缓握住严凉的手,秦慕直视着他的眼睛,心平气和道:“阿凉,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爷爷死了,我会难过,但我会学着接受。对于一些人力无法企及的事,我们不能强求,要学着尊重和接受。你看,爷爷临走时是安详的,他为人豁达,对死亡坦然接受,无所畏惧,若我们强行将他拉回人世,违背他的意愿,这对他来说不公平。对你,也不公平。对于天赋异禀,我们应当慎重对待,若是用来满足私心,岂不是暴殄了这份馈赠?”
“可是,阿姐你会难过。”严凉的理由只有一个,那便是不想让秦慕伤心。
因着这一句话,汹涌的泪意席卷而来,秦慕强行压下,缓声道:“阿凉,我不会难过太久的,相信我。”
“阿姐,你会忘记爷爷吗?”严凉仍旧不能理解如何才能不难过。
秦慕耐心地为严凉解释:“不会,爷爷虽然离开了,可他会永远活在我心里,给予我无穷的温暖和力量。”
“阿姐将来也会离开我,然后将我忘记吗?”严凉攫住秦慕的视线,固执地询问。
“你会忘了我吗?”秦慕反问。
“不会,永远不会。”严凉的手倏地攥紧。
秦慕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那我便永远不会离开。”
“阿姐,你不能骗我,否则——”严凉没有说出后半句威胁的话,可秦慕也能猜出那并不会是什么好话。
“阿凉,我们先料理爷爷的丧事吧。”秦慕意识到手下的伤口不再流血,这才换了个话题,“你去把村长找来。”
“好,我这就去。”严凉收起了眼里的阴鸷,不放心地看了秦慕一眼,而后转身跑开。
秦慕有气无力,有种身心俱疲之感,原主爷爷的死将她心中仅存的侥幸彻底撕碎,命运缓缓露出狰狞的面容。
逃不开,躲不掉,既定的剧情不会因着一丝小小的变数而扭转。
即便晓得其中的道理,但她仍然坚持问问严凉的想法,尊重他的决定。
严凉带回了村长,还有村里的几个主事者。
大伙一合计,立刻便安排定了相关事宜,纷纷忙碌开来。
小山村民风淳朴,邻里间互相帮助是常有的事,何况是丧葬这等大事,群策群力,全村的村民都出了自己的一份力。
秦慕这个亲孙女倒是没什么事,只是跪在灵柩前烧纸钱,严凉倒是忙里忙外地烧水添茶,俨然一副主人家的模样。
停灵三日后,村长选了个吉时,吩咐几个青壮年将灵柩抬到山上安葬。
丧事既毕,村民们安慰了秦慕几句便各自回家了,只剩下严凉亦步亦趋地跟着,密切关注着她,不敢稍离。
回到家后,几日未曾好好进食的秦慕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严凉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人安置好,严严实实地盖好了棉被,这才去厨房熬粥,想着等秦慕醒来喝几口,垫垫肚子。
秦慕醒来时,天色昏暗,已是傍晚时分,她撑着手臂想做起来,一动弹便发现右手似乎被什么攥着,侧眸看去,就着昏暗的天光,发现一个人影趴在那儿,呼吸深沉,是严凉。
严凉熬好了粥,用小火煨着,来到房间见秦慕沉沉睡着,他搬了张小板凳坐在一旁看着,不知不觉便睡去了。
这几日他忙前忙后,还要分心照看秦慕,实则也是累得很,如今睡意深沉,些微动静根本惊不醒他。
大喜大悲后,人的心肠总会变得格外柔软,此时的秦慕便是如此,见严凉枕着她的手睡,也没有生气,甚至没有露出先前那种反感的情绪,反而抬手揉了揉他翘起的头发。
严凉被这动作搅扰,睁开眼睛微微抬头,而此时秦慕的手仍旧没有收回,仿若上瘾一般,揉搓着他的头发。
朦胧的天光下,秦慕的眉眼添上了几分温柔,像极了先前亭华山上的那个修仙真人,浑身上下都笼罩着柔和的光晕。
被像狗一般顺毛的严凉似乎受了极大的殊荣一般,倏地便红了眼眶,小心翼翼地蹭着秦慕的手,跟猫似的撒娇。
秦慕没有阻止,默许了这种亲昵的举动,直到天完全暗下来,她才提出要吃些饭食填饱饥肠辘辘的肚子。
严凉立马化身为勤劳的小蜜蜂,小心地将秦慕扶到桌前坐下,而后盛了粥过来,生怕过烫,还特意吹了又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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