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洲离姜晏汐尚有些距离, 小宋导演又特意压低了声音,所以沈南洲并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他的视线难免紧张的落在姜晏汐身上,怕她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 着了小宋导演的“道”。
要知道身为实习生的带教老师,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如果由于姜晏汐的不当安排,让谢含章和李拾月发生了矛盾, 到时候节目播出, 观众的火力也会对准姜晏汐。
虽然节目组碍于姜晏汐的身份不敢做的太过分, 姜晏汐本人也不是在意外界舆论的性格。
但是沈南洲在意,他在意她受到任何一点无妄之灾的伤害,那些伤人的言语放在她身上, 远比落在自己身上,要让他难过。
更何况姜晏汐这样光明磊落, 心思纯洁,一腔热爱的人,不应该被节目组利用来炒话题热度。
沈南洲不知道姜晏汐有没有拒绝,但看小宋导演的脸色,像是他的计划泡汤了。
呼……那就好……沈南洲偷偷收回了向姜晏汐方向迈出去的脚。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沈南洲偷瞄姜晏汐的次数有些频繁,沈南洲的视线突然被姜晏汐逮了个正着, 他的脸和眼睛被挡在口罩和墨镜之下,按理说看上去现在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工作人员。
沈南州感觉姜晏汐的视线在自己的身上略有停顿, 很快又过去了。
大约是没认出自己吧。沈南洲心里松了口气,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
大约就是, 有一点点想被她认出来, 又不想被她知道自己在这里。
一个上午, 谢含章和李拾月基本上都在办公室补病历, 除了刚开始跟着顾月仙去换了几次药。
换药是外科医生最基础的技能之一。
顾月仙给他们两个示范换药的基本操作,一边打开换药包,一边开玩笑说:“如果以后你们当外科医生的话,换药是一定要会的,因为这是要由你们亲自来的,除非以后你们当了主任了,那倒是可以不用亲自换药了。”
顾月仙举例子说:“就是我们科的姜主任,那也是要亲力亲为的。”
顾月仙快速地演示了一遍,然后说:“像这些步骤你们以前书上肯定也都学过,我刚才又给你们示范了一遍,都能记得吧?你们哪个先来?”
谢含章主动说,“我研究生主要是在临床上,做过这样的事情,我先来吧……”他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旁边的李拾月,说:“李同学是学术型研究生,可能对于临床的很多事情都不熟练……”
面对谢含章的话里有话,李拾月毫无反应,她甚至还点了点头说:“我一直在学校里念书,确实缺乏临床经验,不如谢同学很早就进入了临床。”
谢含章怀疑李拾月在内涵他,但是她的表情坦坦荡荡,好像真是这么想的。
谢含章心想,鬼才信她的场面话,众所周知,大部分医学专硕生的地位都不如学硕,专硕都是打工人,只有学硕才是学校的亲儿子亲女儿。
临床上的那些事,呆上个把月就熟练了,但,能做科研能发文章,这才是医院和学校最看重的事情。
李拾月有名校背景,又有高分文章,无论是进医院还是进学校,都比旁人要顺利。
李拾月说这句话到底是在夸他还是在讽刺他?
而李拾月才没有谢含章想的那么多,她说的是心里话,她一直在实验室做科研,对临床工作知之甚少。
她是想借此机会,多了解一点临床上的工作和病人接触。
不过她一直在学校里没接触过社会,有些时候还是太年轻了,像这种受到资本干扰的节目,怎么可能真的老老实实的拍实习生的日常工作?
顾月仙也没啥反应,这两个实习生之间有什么竞争,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反正自己按照规章制度,该教的教就行了。
顾月仙把他们带到下一个病人床前,这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还是个学生。
她得了脊柱肿瘤,上周刚动过刀,现在需要给她伤口换药。
小姑娘趴在床上,看着这一群挤进来的人,心里生出些许怯意,她说:“能不能让姜主任过来?”
她是姜晏汐收进来的病人,手术也是姜晏汐给做的,对那位温柔的女医生有一种超乎寻常的信任感。
顾月仙对此也见怪不怪了,说:“行,刚才姜主任在忙,这会儿应该空下来了,我去叫她。”
这个二十岁的小姑娘叫许茹君,是自己一个人过来住院的,手术单也是自己一个人签的。
她家里的情况有一些复杂,父母都各自再婚了,两边互相推皮球,许茹君好不容易勤工俭学上了大学,却在大二的时候诊断出了恶性肿瘤。
节目组来拍摄是提前跟她沟通过的,当然,也会付给她一笔报酬,能解小姑娘高额手术费的燃眉之急。
姜晏汐穿着白大褂,从门外走进来,看着这一屋子的人,皱了皱眉,对小宋导演说:“除了摄像,让其他人都出去吧。”
姜晏汐把床四周的帘子拉起来,让摄像站在帘子外拍摄,里面的人遮的严严实实,只能拍到淡绿色的帘子和人说话的声音。
姜晏汐说:“你不要太紧张,其他人都在病房外面,摄像也不会拍到里面的场景,顶多就是我们说话的声音。”
姜晏汐把位置让给谢含章,说,“你可以开始了。”
要给许茹君换药,就必须敞开她的衣服,虽说伤口在后腰上,但坦露肌肤还是让许茹君感到了一阵羞耻,她咬了咬唇,想着姜主任在这里,那颗惶恐不安的心才能稍微平静一点。
许茹君的腰上有一道长八厘米的伤口,上面的线还没有拆,把脏的纱布从她伤口上取下来,牵动皮肉,也牵连了一旁的引流管,许茹君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
就连用来粘纱布的胶布从皮肉上掀开的一瞬间,都让人感到难以忍受的疼痛。
谢含章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镇定,因为许茹君一直在抖,她好像很紧张,尤其是谢含章的手碰到她肌肤的那一瞬间。
许茹君突然哭了出来:“为什么是我啊?”
姜晏汐赶紧让谢含章停了下来。
许茹君的哭很小声很压抑,“我不想被当小白鼠。”她不信任谢含章,这个男医生让她觉得自己是一件物品,或许是她太敏感了。
可是许茹君真的很委屈,上周刚做完手术,以一种极为狼狈的方式被这么多人看着,虽然现在他们都在帘子之外。
可谢含章缺少关怀的手法引爆了她内心的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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