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小说 > 科幻小说 > 黎明之死 > 第48章 疯了

盛城沿海,东边就是海,那边有几片并不连着的沙滩,有两处沙滩是弄成了旅游景点,还有一处沙滩倒是没什么人去,不过这些年来,似乎有开发商打算在旁边弄个生态公园,然后连通这片沙滩也被划入其范围中了。

        还有第四处沙滩,是洛凌双曾经经常去的地方。

        不知为何,洛凌双变得越来越不喜欢说话,但有时候一个人的时候又喜欢自言自语些什么。

        王纪寒这些天,只要看见洛凌双出门了,他就会在暗中跟着。

        洛凌双没有车,她去哪里都是一路慢悠悠地走去的,她好像不觉得累一样。

        天气越来越凉,已经十月末了。洛凌双还是穿着一件吊带裙,外面是一件有些宽松款式的毛衣外套。

        她走走停停,走到了一条公路边,这条公路的右侧没有东西遮挡,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海。

        海风毫无阻拦地吹过她的身侧,发丝微动,洛凌双就这么站在路边的人行道上看着那片海。

        那片海是宁海,但她并不常来这里,因为洛家离这儿有些远,只是偶尔她想来了,才会让洛海音带她过来散散步什么的;她小的时候,经常去那第四片最小的沙滩上玩,因为那里离洛家的老宅很近,走十分钟就到了。

        洛凌双继续往前走,前面有个入口,那边有台阶可以下去到沙滩上。

        走了约莫几分钟后,她到了那个入口,旁边就是海水,海风拨动着海面一下下的拍打在岸上,再往海滩的左边过去,是地势陡然拔高的山崖。

        王纪寒在远处看着洛凌双来到这里,忽然蹙眉,她来这做什么?

        那片山崖就是当初洛凌双被指认杀/人灭口的地方。

        洛凌双并不知道这些,她只记得这片沙滩的沙子很细很白,由于没什么人来,所以这里的沙子很干净,她以前管这里叫银滩。

        她一步步慢悠悠地晃荡下去,然后把凉鞋脱了提在了手上,赤着脚踩在细软的沙滩上。

        沙子上很凉,但又不是那么的凉,她一步步的走着,走在海水刚好企及沙滩的地方,走在那条交界线上。

        冰凉刺骨的海水冲过她的脚面,然后又簌簌退去,脚下的沙子随着海水的流动而流动,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于是洛凌双又往海里走了几步,海水没过她的脚背。

        她就这么安静地站在那儿,目光灼灼地看着海水滚滚而来,海浪打着卷儿微微翻腾着冲洗过她的小腿,然后又尽数退去。似乎是有只小寄居蟹被海水卷了上来,她看着那壳细细地动着。

        远处入口处的王纪寒坐在车里,车窗开着,他就这么远远地看着洛凌双。

        他的妹妹也很喜欢来海边玩,也很喜欢来这片沙滩……可是,他的妹妹已经死了,而从那以后,他也再没来过这个地方。

        忽然间他觉得,这片地方是不是被诅咒了一样,怎么好像总是有人因它生,因它死。

        这个地方好奇怪啊……

        海风时舒时急,恍惚间,洛凌双的脚不自觉地抬起,然后又往海里走了两步。

        紧接着,她又缓缓朝海里走着,海水没过她的小腿,冰冷的海水透着刺骨的寒意,海风好像越来越大,冰冷地风疯狂的吹着,她的头发翻飞在风中,脸上面无表情,眼神也渐渐变得毫无焦距,又耳鸣了。

        她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感受不到,只能听见那尖细锐利的耳鸣贯穿了她的脑海。

        海风像是在阻止她往前走一样,一下又一下地吹着,似乎是想把她推回到岸上。

        可是洛凌双无动于衷。

        就在洛凌双准备继续往海里走时,肩膀被人扯了一下,“洛凌双!”

        王纪寒在看见洛凌双一点点慢慢地往海里走时,立刻冲出车子,往她那边跑,也顾不上自己的鞋子衣服,直接跨入海水中,海水冷的让他打了个寒颤,一边喊着洛凌双的名字希望她能清醒过来,一边去抓她。

        最后终于抓到了她的肩。

        洛凌双一愣,然后有些迷茫的转了过来,看着王纪寒,沉默片刻后只是冒出一句:“你来了。”

        王纪寒把洛凌双带回了车子里,洛凌双并不惊讶,她知道秦穆怀不会那么容易就给她自由,他一定有诈。但是回过神来后,又被海风一吹,冷的她打了个寒颤。

        不过王纪寒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湿了的外套脱掉扔到了后座上,然后系上了安全带开车回去了。

        洛凌双衣服也湿的差不多,毛衣沾水后更加重了,鞋子也不见了,大约是被海水卷走了吧。

        其实洛凌双当时往海里走时,脑子里有两个声音,一个声音在说:把他逼出来吧,回去就可以坐顺风车了;另一个声音在说:往前走,往前走,去死吧,好不好?

        两个声音围绕在她耳际,最终,她抬起了脚,走向了海里。

        荒谬无比。

        海水多冷啊,冷到怕是仅仅只碰到海水,都会瑟缩回来,海风多挠人啊,刮的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脸也吹得生疼,她是怎么能走进去的?

        回到秦家,洛凌双赤着脚下来,然后自顾自往楼上去,王纪寒把车停好后,先将这件事告诉了秦穆怀。

        秦穆怀只是淡淡地说了声知道了。沉默片刻后,秦穆怀调出了一处监控,他看着监控看了许久,然后唇角微勾,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显得有些森冷。

        洛凌双简单洗了个澡,重新换了身衣服,然后在床上躺下。

        她觉得好累啊,可是有什么累的呢?她觉得好烦啊,可是又有什么烦的呢?

        一切的一切都没有理由,就是莫名其妙的从心里扎根攀生,到最后你察觉到的时候,只觉得心脏虚弱难受。

        想着想着洛凌双忽然笑了出来,如果此时有人问她:你觉得自己倒霉吗?

        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倒霉。

        但如果那个人继续问:有什么倒霉的事情呢?

        她一定回答不上来。

        是啊,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倒霉的事情,但她就是觉得自己每天都过的不顺心,总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扼着她的脖颈咽喉,却又好像又什么东西在摸着她的头说没事,没事。

        从前的洛凌双就非常睚眦必报,甚至到了一种连她父母都觉得有些扭曲病态的地步。

        只要是对洛凌双恶语相向过的人,如果洛凌双没有错,错全在对方身上的话,她一定会用各种方法报复那个人,事后自己却两袖清风泰然自若。

        就算被报复的人说她过分,她也只是会装作不解地反问道:“可是你当时扔我东西的时候,你怎么不觉得自己过分呢?”

        她好像从来不在乎事情会闹大,她也从来不在乎事后会怎么样,就好像之后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所以洛凌双的人际说好也不好,说不好也还行。但是她不在乎,因为本身她也不喜欢主动去社交,别人爱怎么样怎么样吧,总之死活都与她无关。

        不知从何时起,洛凌双的性子变得越来越冷漠,对人对事也越来越冷淡,唯有对叶童时,才变得正常一些;后来夏霜霜与她成为朋友后,她对夏霜霜也是比较正常,并不冷漠。

        洛凌双的冷漠和没人情,说的好听点那叫:不理红尘不解往事;说的难听点就是不正常,脑子有病。

        直到后来进了监狱,她越发的觉得自己以前的不感情用事是对的,没有人可以真正的信得过,至少在她看来,从此她对所有人都抱有一定的敌意。

        如果一个人心脏了,那么那个人看任何人的眼神都是脏的,那是无论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了的。

        洛凌双的心脏了吗?谁知道呢,谁能真正置身事外,谁又能独善其身。

        世上没有完全的对错,其实所有人都站在善恶的交界处,只是有人还在起点,而有的人已经走到了尽头。

        不知怎么的,洛凌双睡着了,窗开着,一阵阵风就这么轻飘飘地拂过。

        此时叶童坐在那昏暗的出租屋内,整个人有些昏昏沉沉,胃里还有灼烧感。

        地上洒落着几粒安眠药,桌子上也一片乱糟糟的,各种药瓶和泡面碗堆在一起,电视机开着,里面在播放着综艺节目。

        叶童虽然看的方向是那电视机的方向,可是目光麻木又涣散,棕色的瞳孔毫无焦距。

        手臂上还有正在结痂的伤口,而茶几上就摆着一把沾着已经干了的血的水果刀。

        那天洛凌双来过后,叶童一个人哭了很久很久,后来她想联系洛凌双,可是无论如何也联系不上,原本浑浊的脑子好像瞬间清醒了一样,她突然想,为什么洛凌双能找到她,明明她连凌羽共都没有告诉自己在哪里,唯一知道她在那儿的,只有那个“纪先生”。

        当初纪先生找到她的时候,跟她说:“我是凌先生的朋友,凌先生希望能找到你,或者你能将电话给他。”

        “凌先生……他是谁?”叶童问。

        “凌羽共。”

        后来过了几年,洛凌双突然给她发消息过来,她不知道屏幕的那边是不是洛凌双,所以没有回消息。

        直到那天洛凌双找到了她,是纪先生把她带来的。

        后来叶童想好好治疗,可是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她实在是喘不过气来,她极度渴望找到洛凌双,极度需要一个人能陪她,能鼓励鼓励她,让她坚持下去,让她有活下去的目的,可是当她联系洛凌双的时候,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好像石沉大海一样。

        当她的精神状况日渐低迷,直至再次割/腕的时候,她看见电视上的新闻里,是秦穆怀在做新产品的发布会,而摄像机拍到的画面中的右上角,站着一个人。叶童走进电视机,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个人,最后崩溃的大喊了出来。

        那个人就是那个自称是“纪先生”的人,那个人就是王纪寒。

        那一刻她好像明白了一切,一直以来的信仰和坚持被无情的打破,甚至被碾得稀碎,像一块块玻璃碴子刺在她身上一样痛苦不堪。

        信仰崩塌的如此简单,如此痛不欲生。

        原来一切都是早有预谋,原来所有的话都不过是为了圆另一个谎而说的。

        她以为洛凌双从监狱出来后和她一样,也身无分文,居无定所。

        可是现在呢?现在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秦穆怀根本没有打算放过洛凌双,可是他又允许王纪寒带洛凌双来见她,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叶童只觉得头好痛好痛,痛的好像要炸开一样,她痛苦地呐喊着,用头不停地撞着茶几的台面。

        她究竟该担心什么?担心自己还是担心洛凌双?担心自己的人生还是别人的人生?她究竟应该怎样才能得到解脱?

        朦胧中,她又安静了下来,眼睛就这么盯着地面,自己所有的不幸真的是自己倒霉吗?

        真的吗,真的是这样的吗?

        也许是真的吧,相比起洛凌双来,她可真是太幸运了。

        但那一瞬间,叶童好像找到一根绳子一样,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无比接近真相。

        可是她没有能力去继续挖掘真相,于是她联系了凌羽共。

        凌羽共说,洛凌双在监狱里被虐待,出来的时候浑身是伤痕,之后又被秦穆怀关禁在了秦家。

        原来秦穆怀从来都没有打算放过洛凌双,原来从多年前洛凌双入狱的那一刻起他就开始布下了一盘大棋,所有人都被他牵着鼻子走,即使是洛凌双,也终究成为了他的阶下囚。

        五年了,他终于把那冷漠的看客拉入了戏中,让看客也成为了戏中的一角,无法逃离,不得解脱。

        叶童好像找到了真相,可是真相惨不忍睹,就像一颗被生剖出来,还在跳动的,血淋淋的心脏一样让人胆寒。

        “啊……哈哈……哈哈……”叶童突然笑了起来,她有些扭曲的笑着,像是哭又像是笑,在得到了她自己认为的真相后,叶童彻底崩溃了。

        人崩溃到极致的时候是不会觉得痛的,叶童只觉得好像有些麻木,脑子有些发麻,一瞬间觉得好像这是在做梦,痛苦到极致后便是笑。

        物极必反。

        “要不杀了我吧……”叶童低声喃喃着,她觉得洛凌双好可怜,真的,她太可怜了。

        她相信洛凌双不会做出杀人的事情来,可是就好像有人故意要让她死一样,所有人都信了,秦穆怀也信了。

        于是她受尽了无数本不该经历的苦难,荒唐的度过了那五年的人生,最后还是不得解脱,终将亡于囚笼,无人可救。

        可是她帮不了洛凌双,她谁也帮不了,一个连自己都不能救的人,拿什么去救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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