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椋随手关掉直播下播跟着重新拾起旁边的刀具, 草草吃了一餐跟着又到了清早,首先打通讯过来的反倒是成了薛辛“你之前要的工具我已经给打好了,还有那些工具, 什么时候来拿?”
裴椋伸手搓了搓眉心, “先放在你那里,我最近没空过去,稍微等等先。”
她今天又走了一趟废品站, 将之前放在那里的一些东西取回来,加上重新补充了一部分材料。
本来打算着简单休息一下, 结果一个通讯还又直接招惹来了个不速之客。
裴椋接起通讯的时候还以为是闻青斐来的,结果对面那头接起后却传来谈敬的声音, 他四个字简单扼要全部状况。
“出了点事。”
谈敬生怕她听不明白,又重复了一遍继续补充道“你那一批木雕,出了点事。”
“具体什么情况?”
“不好说, 你自己过来看看就知道了。”裴椋匆匆拉了一件外套就跟着赶去了c区,然而等到了的时候看见的场面却是破损开裂的一片观音像, 在一片机械线路中显得格外残破。
“罗科说这一批观音像质量不合格,在过程中一大半就已经自行开裂,他们及时发现退回, 但这一笔订单也凉了。”
谈敬定定的看向她。
裴椋倒是不以为意,握紧手臂, 一圈圈扫过这一尊尊观音像后才道,“不可能, 这不是由夹纻工艺出的问题。如果由夹纻出的问题,那应该从底部裂开, 毕竟那才是最薄弱的地方。而不是从两边开始……办这事的人估计是没多费心。”
她目光锋锐如刀, 随即将视线投向了谈敬, 突然扯开嘴角,笑了下,“看来这是那位罗二少对你的不满。”
“谈老板,你又惹了人家什么?”
“我能惹他什么?要说是你的存在惹了他还差不多。”谈敬下意识开口,但他说着说着也回过味来,“我最近是跟他有些交易上的问题,因为你收购的关系后边合作肯定是不能够再继续下去了,我只说了想要转移产业发展,他估计是不满意这个结果,那两天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大爷的,这玩意也是条毒蛇,平时不声不响的,乍一下咬人一口还挺疼。”
青年目光冷下来。
“恐怕不止,你没及时站台也算是一笔账。”
裴椋补充,“所以这一笔账人家当然要在你另外的地方讨回来,要你出一波血。”
谈敬拧紧眉头“可罗科当时在场看过你的演示,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一条——”
裴椋扫了他一眼,那视线像是在看着一个弱智“他需要自己动手吗?”
谈敬受不了她的白眼,“你能,那你倒是说说这事还能够怎么办?”
“赔钱消灾。这位罗二少绝对对你兴趣寥寥。”
“不是这个问题!破财消灾事小,但我之后的产业链怎么维持下去?这孙子估计早对我不满意了,之后的合作就算是能够维持,也维持不了几个月。”
谈敬算是看明白了,本来以为这孙子虽然睚眦必报但多少还讲点脸面,谁知道这条毒蛇阴且毒,只是惹到他一回,合作能够随便找个由头,不,甚至没有由头也要制造出一个由头来针对,那之后的长期合作更不可能稳定下去!
裴椋“那就凉着。”
谈敬怒目看向她。
“我来是问你解决办法的,不是让你在这说风凉话,你把我带成这样难道就没点愧疚?”青年咬牙切齿,险些把人生吞活剥了,“损失了这么一批货,我不可能再继续。”
“既然你把我拖下的这艘贼船,那你就得把我给捞上来了。”谈敬声音从愤怒转为阴冷,咬着牙低声开口。
“快了,地基搭建起来了,马上就得盖楼了。”
裴椋一样从垂首低目的姿势直起身来,微微扬起眉梢,正对上眼前人的视线。
“盖什么狗屁的楼,这么庞大的资金周转怎么可能腾地出空间来,我是叫你卖地,能够快速回笼资金!”谈敬伸手拍着旁边的桌子,砰砰作响,像是要在耳边炸开一样!音调激烈。
然而眼前人只有四个字,轻飘飘的迸出来。
“怎么不能?”
“你又疯了吗?观音像的事情我都还没找你这粗制滥造的账五五对分呢!你就又开始来上了。”
谈敬冲着她背影怒骂一声,“疯子!”
旁边人都没敢上来去触霉头,等人影没了青年又瘫坐下来,大脑一片空白只有耳朵边一片嗡嗡声。
谈敬死死伸手握住了桌上的一支笔,偏偏他还真就听信了这疯子的鬼话!
因为谈敬那头的事,等回到家都已经是深夜,裴椋带了两盒盒饭放进冰箱,照例打开直播间,光线一闪紧跟着大量弹幕挤进来。
眼前人却不算太过在意,跟着扣开卡槽声音平静道。
“今天直播镇墓兽。”
“楚漆镇墓兽。”
楚漆镇墓兽?这是个什么题材?之前完全没有听到过,查了一圈资料也没看见有其他范围内的相关内容,看起来过于神秘了。
战国,那都已经荆楚时期的镇墓兽了,资料大概也都查不到多少。虽然不太清楚一些内容,但是根据这三个字可以勉强推断下概念——
懂了,就是真木头做的兽?
楼上的,谐音梗已经过时了,根据这三个字推测大概意思,一个“墓”应该是陵墓一类,兽的话,不太能够推断荆楚时期对于兽的概念,就大致当做野兽一类吧,大概就是镇守陵墓的兽像意思。
弹幕跟着找出些线索拼凑。
裴椋颔首点了点头,算是大致承认这个概念。
“意思差不多,不过这个‘兽’可能与你们想的有些偏差。”裴椋声音越过头顶,听起来倒是格外清晰。
叶拆一愣。
然而屏幕外的陈燕在听见镇墓兽这三个字的时候已经彻底愣在原地,神色也跟着一转,深深的抬起手搓了一把脸,声音堵在喉咙处低低呢喃着“镇墓兽……大佬怎么会去复刻这个?”
裴椋已经垂眼,大漆跟着放在手旁,虽然经过特殊的干燥保存,但原先湿润粘稠的漆体放置一晚后还是在顶部干燥了一层,她挑到揭开。
脊骨已经布满细汗,潮气跟着袭卷而来,眼前人重新挽起袖子,肩胛骨和脊骨连带着被勾勒出弧度——
她先加入铁锈把分出来的一半大漆放在旁边,跟着淡定的开口“现在开始刻木雕。”
木料几乎占据了有两大块,加起来几乎有半人的高度,镇墓兽的尺寸定下为一米二左右。
只不过整个雕刻过程就显得没这么容易了,跟着体积一起增加的还有工程量,木料被凿刀雕刻出粗胚,大体的雏形开始跟着显现,然后就是锤子按着凿刀往下敲跟着陷入进去。
冰凉干燥的木料显得更为坚硬,破开木料和凿粗胚的过程大片的木屑沿着凿刀洒下来,木屑剐蹭着清瘦修长的指骨,叫绷紧的手背凸起青筋,剐蹭的关节处有些泛红划破。
只不过眼前人随意贴上一张创可贴后就不在在意,继续开始一步步凿细胚。
边缘的整体鹿型开始浮现。
指骨处轻微的疼痛也被忽略做不计,只有精神跟着绷紧,背脊骨被打湿,潮气和稍显的清浅的气息跟着袭卷。
刻刀的撞击声不断响起,大片的废弃木料跟着散落两旁,直到最后一刀也跟着刻完!
粗胚结束。
裴椋侧过头去吐出嘴里润喉的含片。
而此时弹幕和叶拆等人才真正看见了这头“镇墓兽”的雏形,似乎是头上长角的一头马或鹿状生物,两旁的角更像是旁生枝杈,生的格外的长。
刀尖深深的陷入木料里跟着继续细化轮廓,裴椋手臂跟着抵在旁边,刀尖跟着一点点修出鹿角的尖锐处——
开眼依旧是荆楚巫风的特征,带着天然的野性与神性相结合,叫它看起来更是格外的惊魂摄魄与震撼,如煌煌日光!
几乎是叫人生出想要臣服的欲望!
那一双眼澄澈无比,被涂黑的一块眼白处只剩下大片浓稠的黑,像是被浓雾遮挡,遁入永夜。
震撼感一路从脚底板传到天灵感,四面开阔,手臂战栗。
张开舔了舔唇瓣,突然觉得自己不仅背脊发凉,连带着喉咙有些干涩起来,嘴里下意识喃喃道“大佬这镇墓兽雕刻的,未免有点太传神了些吧?”
几乎能够叫人真正感受到里面的生气,与它对视着甚至是触碰都会陷入其中。
“大佬雕刻什么时候不传神过?大惊小怪的。”叶拆背后也是一身冷汗,勉强喘口气紧跟着缓了缓,尽量叫自己看起来不这么狼狈。
“叶哥你不也是——”
“我没有!”
秦年秋就看不惯他这副做派,在旁边替憋着不敢发声的张公子开口,揭露真相道“别装,我看你也是吓出了一身汗。”
她反而是受影响最小的那一个,对视着眼前的鹿眼只是平静对视。
既然是镇墓兽,那也的确是符合了这个名字的一切定义。
张开吞咽了口吐沫,简直难以想象眼前的造型,虽然是能够想到镇墓兽这一概念,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楚时的镇墓兽居然是以这种奇异又显得略有些……“古怪”的形式出现!
“看来镇墓兽的概念与你们想象中的偏差还是挺大的。”裴椋微微诧异了下,跟着重新开口笑了笑。
清瘦修长的指骨微微曲起,勾出一角刻刀,凸起的青筋和骨节叫她手背的弧度更加清晰。
弹幕“……”
偏差当然大了!这还能够不大吗?不对,是谁能够想象出最后传说中神秘的镇墓兽居然会是这种形式存在?
我人全给看麻了,后背一僵硬加冷的那种,原先我还在怀疑到底所谓的镇墓到底镇不镇的住,现在……以这个镇墓兽的造型我都不敢开口怀疑jg
能够感受到楼上的奔溃,以及从崩溃到麻木的情绪了,因为我现在也是这么个表情。
大佬最开始的警告与提醒我没有听进去,最后看见造型的那一刻我后悔莫及,可惜还是后悔的太晚!
张开的神色简直变成了彻底的麻木。
秦年秋则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屏幕,裴椋已经挽起袖子开始上漆,粘稠的红漆跟着薄薄涂抹了一层在鹿身上,宛如一滩鲜红的血。
漆黑如乌木,鲜红的色调则更照应了荆楚巫风的“巫”一字,指腹和骨节处跟着沾染上了红漆,鲜红到有些刺目的色泽却又慢慢降下调子来,显得有些沉寂。
最后归拢于整个鹿身。
鹿身上依旧勾画纹路,
它闭口不言,安静,沉默,漆朱红,象征着烈日般的祈愿。
鹿身堆叠,蜷缩着弯曲着,双头鹿,尤其是两旁双角格外的长,几乎能够缠绕在一起一般刺破笼罩的长阴!
却也符合楚人尚巫并且将其作为墓葬的定义。
如果这头镇墓兽被摆进棺木,那就是长达数千年的阴冷长夜,陪伴上尸身鹿角锐而长,等待着刺破黑夜长阴,躯壳上鲜红的红黑过了千年尚未褪色——
赵倩看着这一幕,突然懂了镇墓兽这个定义究竟是什么样的含义!
眼前人同时也开口跟着低声道,“荆楚之地,尚巫风,多祭祀。”
裴椋面孔低垂,她手臂有力,如同冰凉的蟒蛇一般,随意的抬起手握上镇墓兽的鹿角“楚人尚巫,同时也追求神灵祈愿,健康与永生,长眠于地下时同时也证明了镇墓兽就是镇守着的守护者,他们将镇墓兽作为神明象征试图赋予它镇守永生的新定义。
“鹿角象征着刺穿长阴和永夜赋予永生的定义,而大漆浸水防腐,能够维持千年不朽。”
这才能够被后人发掘真正找到千年前的墓葬。
赵倩绷紧手背,背脊处出了些许冷汗,却不是因为被带进整个基调,而是真切的看着眼前这头镇墓兽的模样,难以想象千年的时间会如此沉默。
裴椋则也是跟着曲起指骨攥紧了关节处,微微绷紧凸起的青筋和血管色调在光线下显出更为突出的白,她弯了嘴唇笑了下“可惜这些墓主们没有得到想要的一具不朽尸骸,镇墓兽却千年长存。”
在光线下鲜红的漆衬着她手臂,就像是蟒蛇缓缓露出獠牙。
只能说这个跨越千年时的荆楚时代无疑富有魅力,恰如巫风的袭卷以及崇尚神鬼信仰的墓葬。
镇墓兽,之前我还没怎么看懂这个词,现在发现镇墓兽这个名字的确没有叫错,甚至可以说是贴切。
巫风太叫人狂热了,难以想象当时荆楚之地巫风盛行时的场景得有多震撼!
不知道为什么,之前大佬的一些雕刻都没给我这个效果和震撼感,这次真震撼了一回却是墓葬所带来的,虽然大佬还是无可否认的强!
赵倩抬起灼热视线,忽然攥紧已经是一手汗的手腕,跟着吐出一口气问道“那此后的灵魂真能够得到永生吗?”
她视线灼灼的盯着屏幕,突然感觉到极度的费解与困惑。
如果不能够永生,那做的这一切到底又有什么意义?
能否永生?
裴椋抬眼看见弹幕却是沉默,挑起刀来,跟着侧目。
她脊骨跟着直起,打湿毛巾擦了擦汗和侧颌骨,清瘦修长的指骨顶端微微泛白压着一角,冰凉的冷意几乎渗入骨髓,微不可见的挑起眉梢,好笑的扯了扯嘴角。
当然也更叫人清醒。
“是否永生谁又能知道呢?”头顶上的声音轻不可闻,带着些许笑意,似乎只是略低模糊的一声幻觉。
裴椋终于垂首,开始正视这个雕刻出来的庞然大物,半人高度,鹿角与朱雀融为一体,战国楚时的镇墓兽。
被镇守据说灵魂永存的尸骨化作了腐朽的一盆黄土。
镇守千年的为求永生的祭品最后却又成了记载着千年前资料的墓葬品被妥善保存……或许镇墓兽不是镇守或赋予永生,它才是真真正正的永生!
秦年秋猛地伸手,用力抓了一把旁边的纸巾抬起头来,在一瞬间隔着屏幕对上了想法。
她口中声音喃喃“求仙永生……”
秦年秋随即听见自己胸腔微微震动,喉咙间发出一声低而短促的笑。
张开背后已经彻底被冷汗打湿了,他倒吸一口冷气!
弹幕齐齐震动。
永生定义为虚无,有灵魂的生人化作腐朽尸骸,
严华眼睛却亮起光线,抓紧了光脑,猛地出声道“我想到下一个项目要探讨的主题了!”
旁边教授坐在位置上被他撞翻了眼镜,眼前一抹黑抓着瞎嘴角抽抽“冷静点冷静点,我知道你要探讨主题——”
“等等,下个项目的主题?”
屏幕外的裴椋不再继续逗留,跟着收起刀来,也没有继续说下去,“时间不早了,今天直播就到这里。”
不会吧,大佬这就要下播了?比起之前感觉都还是太早了啊,感觉还能再多刻画一些或者多描述一些镇墓兽相关的联系!
今天下播已经不算早了吧?按照平常时间段大佬十一点已经下播了,现在拖到了凌晨。实话实说是讲述加上镇墓兽消耗的时间太快不是大佬直播的时间太短。
然而裴椋利落的关闭直播间,弹幕声音被抛在后头,
只剩下张开无声张了张嘴,还沉浸在刚刚的镇墓兽中,愣了半响看着已经黑掉的屏幕才回过神来“大佬这就下播了?”
“……都已经下完了,你是卡延迟才反应过来?”叶拆无语,看着旁边不争气的只想踢两脚。
可惜张开摸了摸鼻子还遗憾道“也不知道大佬之后还会不会再继续直播个墓葬相关的,这回来的也太短了,我还听的有点恍惚呢!”
他声音跟打飘了一样,似乎又回想起刚刚镇墓兽的那一幕,跟着收回眼重新继续道。
“那就不好说,大佬之后可能不一定会再继续播这个。”叶拆摇了摇头沉默一下提起酒瓶,虽然他也是沉浸在刚刚的震撼中意犹未尽……总之就期待大佬明天的直播吧。
说不定就真的播了呢?
下播后裴椋只是收起扣紧的卡槽,一如反常沉默。
姜小牙喵了一声跳到屋子里来,裴椋愣了下才弯身摸了它脑袋把后脖子拎起,“你没回去?”
搭在腕臂的姜小牙懒洋洋的甩尾巴,喵了一声。
白猫不满的哼哼,然而裴椋只是轻轻掐了掐它后脖子以示警告。
她人刚刚直播完还没歇上一口气,闻青斐就跟着半夜入门。
开门见山道“那两块地估计还需要花一些时间,之前赵成平一直压着外边居然也还真没有什么风声走漏,我打听都要专门弯弯绕绕上一层掩盖一下真实意图。不过这一次的地罗科也打算着争,估计不会这么简单就能够下来。”
“既然已经有了思路,花时间都不是什么大事。”
裴椋正给自己冲水,随手给她倒了一杯,添了几块方糖进去。
闻青斐端起杯子,刚刚喝了一口就捂着脖子剧烈咳嗽出来,险些被甜的要命的一杯‘糖水’呛得半死,她草草擦了把嘴,缓了缓才道“你这不是咖啡,你这糖水是要腻死人啊!”
“我看你精神挺需要补充糖分的。”
裴椋耸了耸肩。
白猫瘫在她的膝盖上,尾巴还有一搭没一搭的,闻青斐饶有兴致的将这小东西的后脖颈提起,欣赏了一下它张牙舞爪的意味才收回手,继续道“不过最近的资金回款——”
“我账户里还有一些,你先转去垫上,这一批回款就快了。”大不了她再杀上去建筑部门找赵成平理论出个三四五六。
等再跟闻青斐聊完已经是深更半夜。
夜半温度骤降,冷的她有些更头痛,刚刚冲完澡的大脑更是显得清醒。
又带上些意乱纷扰。
当然,不是为了姜小牙,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
裴椋抬起头来看着庄严诡谲的镇墓兽,微微握紧指腹摩擦的一段,微微蜷曲起一些,指甲缝隙的残留黑漆显得有些刺目。
——到底要不要真正复刻曾经的棺木?
她停顿了半响才重新抬头,再看一眼时间已然是不早,超过九点十几分钟,裴椋微微深吸一口气倒上温水重新卷起袖子打开直播。
声音平静,安抚下了大量涌入的直播间群众,“今天直播早点开。”
终于等到了大佬的直播,今天怎么会这么晚,腿已经麻了彻底外卖刚到,盼了好久终于盼到今天。
等了好久总算是开播了,迫不及待已经领上我的板凳过来了。大佬今天刻什么来着?
停,能不能转回到重点?前些天大佬才刚刚搞完镇墓兽吧?今天直播什么?还是楚漆吗?
“不继续,楚漆暂时放一放,今天开始雕刻剔红。”
“剔红?”叶拆明显一愣,“这又是什么漆器。”
“不要摆出你这份熟悉的无知架势。”秦年秋在旁抬起头来,冷静的嘴毒直言道。
叶拆被嘲讽了也不甘示弱“呵呵,所以你知道?”
秦年秋面不改色“下两分钟我就知道了。”
因为屏幕上等人眼前人已经开始出声,带着夜色的凉意从头顶划过,跟着降下音调来平静道“剔红是后期漆器中最鼎盛巅峰的技艺,当然难度也最高,需要复杂操作刷漆后再进行雕刻。”
“其他过多还是老规矩不多说,往后看吧。”
秦年秋看了眼屏幕,转头继续淡定跟上“还需要我复述一遍吗?”
叶拆险些没被她气的咬牙。
“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的脸皮又进步了,风光霁月的秦大小姐。”
“我哪值得这称号,确实是担待不起。”秦年秋虚伪推脱。
张开在旁边看着两人不想出声,可能这两死对头什么时候见面其乐融融上才是真正叫人惊奇,至于这种程度的不对付空气中火星子四溢,已经是常规基操不过了。
他只能在旁边长长吐口气继续看直播
“而且所谓的剔红雕刻到底是哪个雕刻法?”他跟着喃喃。
之前就没听说过漆器还能够在上方雕刻的,不过大佬离谱的操作也不是一天两天。
他舔了舔唇瓣跟着调整想法,继续往下看下去——
裴椋此时已经打开旁边的盛漆容器,大漆的生漆汁液依旧还是浓稠顺滑,被刮刀一勾就起尖,甚至带着水一般的流动性,比之前的颜色还要更为鲜亮,光泽如古漆一般沉淀!
弹幕也明显发现了这点区别。
这次的生漆用料看起来品质更高了,生漆简直顺滑的不可思议,换了新漆吧?
裴椋嗯了一声才重新开口,手指的骨节处微微被剐蹭的泛红,凸起的青筋和血管有些发白“剔红工艺复杂,加上一些条件因素限制,想要达到它最好的效果,制作时候选用的都得最顶尖的生漆去混合。”
“这样出来的成品才能够保证软硬合适不会塌陷,也不会难以雕刻。”
各方位内的技巧都得估量。
赵倩按着脸颊的手松了松,原先冰凉的指尖也跟着渐渐涌上来温度,深吸一口气继续看下去。
掐了掐指尖却隐隐带着血液里的兴奋。
“剔红……”也不知道大佬这回究竟又要怎么炫技,不过无论如何,大佬的炫技总是不会差到哪去就对了。
“裴辰,回去你的房间里。”
“具体题材呢?”
“暗八仙锦盒。”裴椋略略一思索随即道,她关掉旁边的卡槽,扣开已经摆在桌边的盒子重新撕开塑料膜,清瘦的指节抵上刮刀,略略垂眼道。
视线已经恢复了最开始的平静,然而弹幕却平静不下来。
“剔红的暗八仙锦盒?”
陈燕立马来了兴趣,跟着打开直播继续往下看去。
“暗八仙,我记得大佬是不是刻过这题材来着?总感觉这个名字有些耳熟……”隔着一道屏幕,张开嘶了一声抓了把头发,忍不住出声喃喃道。
秦年秋随手按开芯片,在旁提醒“……象牙球时候大佬刻过。”
“对!就是象牙球的时候。”张开猛地回神,然后下意识愣了下疑问道“年秋姐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秦年秋沉默着面不改色,为什么这么久?当然是因为叶拆之前看直播被她撞上,后面约了牙雕雕刻的时候顺带着去补了之前直播。
不过这些都不用多说,简单两个字概括足以。
“看过。”
张公子嘶了一声,虽然感觉更困惑了但还是没有继续再问。
而裴椋已经挑起刀具重新开始拨开顶层已经开始结膜的漆层,升高的温度连带着漆层开始重新变得顺滑粘稠,恢复些许的流动性,跟着刮刀滴落,不再是之前那一层难以划开的情况。
“差不多到这个程度就可以,然后是继续刷层。”
裴椋重新擦了把下颌骨的汗,背脊骨跟着被汗打湿黏在背后,剔红最难的工序实际上就是上漆过程,通常情况下单单上漆的过程就需要一两年时间之久,好在她提前准备的一部分,已经是刷漆到足够厚度干透的胎体。
可以直接上刀雕刻,这时候就是考验刀工的时候,回字纹的一道道纹路顺着刀尖向下浮现。
还有很久没动用的伞骨协助,极细的“刀尖”剔除多余的漆块,一片片从上剥离下来,紧跟着变成手下的条纹不一的底层,浮现完整暗八仙的八个图案!
栩栩如生,几乎在细节处完善到了极致!
有力的手臂搭在一边,像是带着蛇类特有的绞索般一圈圈的握紧手指,裴椋动作到一半停下来,打湿毛巾擦干净了手背,带上刀尖。
裴椋顺手咬了一颗糖,重新将剔红装点。
“剔红秉持的一向是下刀不错。”
她喉咙里略微含糊的出了声音,跟着擦了擦指节和缝隙关节。
那就是半点不能出错吗?
裴椋摇了摇头,“下刀不错是功底要求,实际上不可能完全不出错,而剔红的出错……这点又倒是可能跟你们认知里的部分相反,剔红下刀挺容错,能够有错漏的地方也可以弥补。”
张开还是没太明白,抓了抓头发继续提问。
裴椋索性示范的更直接了一些,刮刀刮掉边缘未干透的暗八仙纹样一角,看起来原本雕刻完好的红漆就如同出现了什么难以忍受的瑕疵一般,叫人忍不住下意识提起心脏!
她自己还没先做反应,反倒是把屏幕外的一群人惊的不轻。
赵倩更是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一路冷到天灵盖!
伸手狠狠的搓了一把脸,舔着嘴唇整个半张脸埋头在热气里,嘴里下意识喃喃道“……大佬这个示范过分简单粗暴了点吧?”
当然,最主要的问题还是,真没问题吗?
这一刀太狠了吧??我原本好好的暗八仙剔红?震惊了,大佬示范一个错误演示等同于要了我的命根子!
不是,前面的,剔红暗八仙锦盒什么时候成了你命根子了?大佬刻的怎么算命根子也应该是大佬的无疑,难道这就是当代网络白嫖能手?
不说别的就单单论这么个示范,未免太刺激了一点,万一一个没修补好不也就意味着剔红盒子整个毁掉,成本支出也稍微太大了点?毕竟不谈雕工,生漆的价格也是按克算的。
弹幕顿时纷纷质疑。
眼前人倒是更为平静,声音带着些许的潮气,叫人不由得跟着一阵晃神。
裴椋袖子已经卷起,那双眼眸的视线跟着抬起,刻刀在她指节从虎口抵着,淡定道,“没什么大事,都说了能修了。”
她挑眉“难道你们信不过?”
赵倩手臂一阵发僵,却在脑子里听见自己没说出口的声音,信,当然信!
她用力摇晃了一下脑袋,猛地回过神来,原本的忐忑心情也被彻底吞回去。
弹幕已经纷纷倒戈,裴椋得以顺理成章的继续后面步骤。
原先的红漆被挑起一抹跟着涂上去补上一道缺口,把控着整个力道没有修到起外,不需要的红漆被刮去,然后就是雕刻。
稍微硬一些尚且未干透的红色漆层,关节和手背凸起的青筋也跟着染上些许红漆,刀尖陷入漆层,剔除不需要的漆层,有些硬和黏腻的漆层需要把控着走刀的力度和走向。
刀走龙蛇!
跟着把蛇缠绕着剑尖的图案重新诠释还原,与之前几乎无差别更无二致!
真就是彻底的修漆!
弹幕彻底震惊——
???大佬这还叫什么雕漆,直接去做修复完全没问题好吗?剔红完全就是屈才了,我觉得大佬去做漆器修复完全可以挣得更多!
前面的你要说你就是单纯开玩笑我或许还能够赞同下你,但要是说真的,那漆器修复肯定不如直接雕漆好吗?至少作品出来是自己的,而且大佬的剔红工艺级别完全达到巅峰门槛了,去修复才是不归路。
你们争论的话题太过正经了吧?第一回感觉自己如此的格格不入。
“好了,感谢‘天下第一帅’送来的火箭,下播了。”
裴椋下播完顺带找人。
薛辛看见眼前熟悉的催命鬼动作就是一顿,无奈吐口气,懒洋洋的放下旁边的切割工具卷起袖子“得了,这回又做什么?”
“吃个饭,顺带帮我琢磨下这张工具图纸。”
裴椋站门口三两口咬进去一个包子,喝完最后一口馄饨汤,站门口把袋子和垃圾套上。
薛辛“……”
都吃了这么多了还吃?
裴椋眼皮都不用抬就知道她此刻的在想些什么,伸手指了指淡定道“请你去烧烤摊,你自己点主食我跟着再随便吃点就行了。”
请客?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被一次砍价都要砍一半的人请客。”薛辛啧啧出声,这才收起满是机械污渍的手套来,擦了把脸才重新走出来,抓着毛巾胡乱擦了擦。
她并不打算放过这个太阳打西边出来的日子,三两下就收拾完咬着烟头“行,走吧。”
“……”
裴椋看着眼前人这副模样,随即开口提醒“最近吸烟查的严,你最好别当众抓到被送进去,不然这趟烧烤走一半就得换地方。”
薛辛只能掐掉烟,套了件外套跟着走过去。
两人一行来到周围才找到地摊,荒星这地方虽然环境不太好,但好歹这地方还能算干净,头顶庞大的机械网络与高楼遮蔽掉了所有自然光线,几乎是靠着微弱的供电才有了光亮。
“老板!来碗肉丸和一瓶啤酒。”
薛辛一坐下来就给自己先点了肉丸和一盘菜,脱了外套搭一边。
两人面对面坐着,雾气腾绕,带着热气袭卷这个小摊子,周围的夜色也已经渐黑,旁边亮起的霓虹灯和各色的亮光倒是不影响众人。
薛辛吃的忙里忙欢满头大汗的时候才记着抬起头来,咽下去一口又跟着道“对了,你之前说的图纸是什么事?”
“这张。”
裴椋铺平展开给她,跟着喝了口酒,低着眼颇有些酒精渗入的味道,发酵后的酒精混合着一股冷杉的气息冲入喉咙,咽下去后还在腔肺里翻滚着。
“行,我看看。”薛辛扒了一口抬起头来,含糊的接过图纸,仔细看了两眼突然坐正了姿势,扯动嘴角紧跟着挑眉起来“……你这做的工具不简单啊。”
她紧紧盯着这一张图纸,舔了舔唇瓣,突然感觉喉咙凭空生出些许痒意。
“彩塑?还是塑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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