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一早,刚吃过饭,叶晓梅就发现自家最近吃错药的儿子,居然没有回屋去练三弦,反而鬼鬼祟祟地进了后院儿的菜园子。
她趁儿子不在,一边拿抹布擦着台面,一边跟孩子他爸吐槽:“咱家儿子像是怀里长了个三弦了!”
戴明成正坐在沙发上研读工作材料,闻言也不抬头,“那还不好吗?将来做个三弦演奏家,让你也跟着风光风光!”
“就是怎么说呢,”叶晓梅放下手里的抹布,“我觉得自从小英学了三弦儿,他整个人的性格都变了!”
戴明成从鼻腔里发出“嗯”的一声,“变了还不好?像之前那样,成天在外面游手好闲,能有什么大出息!”
叶晓梅一想也对,便不再说什么了。
她转脸一瞅,发现儿子居然抱着一捆儿葱进来了。
那葱须子上还带着泥,一看就是从自家园子里刚□□的。
“哎哎哎,小心点儿,我今早刚拖的地就被你弄脏了!”
叶晓梅见状,连忙说道。
戴明成的目光也从材料上移开,“小英啊,你这是干什么?”
戴宿英先是抱歉地冲他妈笑了笑,“你别管,我来收拾就行!”
然后他边往杂物间走,边回答他爸:“爸,我这是给人送的礼!”
戴明成、叶晓梅:???
他家儿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抠了?
戴宿英不知道他爸妈正怀揣满脑袋的问号等他解惑。
他从杂物间拖出拖布和红色的塑料水桶,一手提着拖布杆,另一只手拎起水桶,朝后院走去。
后院有一片菜园子,不算大,被他妈种了些葱姜蒜,还有一点儿小青菜,勉强供自家吃用。
能省一点是一点嘛!
菇茑果在菜园子四边儿种了一圈儿,柿子树在园子里边,左边那角种着。厕所就建在柿子树的右边。
菜园子和屋子中间有一小块儿空地,夏日里可以把吃不完的东西搁报纸上放在那晒成干儿,也可以支张桌子,拿出酒和花生米,晚上吹着凉风唠点儿闲嗑。
空地右手边是一口压水井。
他家目前用水都是靠这口井,甚至二十年后即便是安了水龙头,通了自来水,也没有完全弃用。
不过这种压水井,没见过的人不会使。常常看到伸出来的长杆就好奇地去压两下,也不费劲,连十岁出头的孩子都能压动,但是却怎么也压不出水。
这种井想要压出水来,必得先往它露在外面的桶里倒进去一些水才行。
不过,他姥姥家用的还是普通的水井,所以才有井水湃的西瓜吃。他家的井可放不了西瓜。
戴宿英将拖布抵在屋外墙上,提起水桶往压力井里头倒了一点水,然后把水桶放在出水口的位置,随便压了两下,压满了半桶才停下。
他在屋外将拖布拧干,进了屋去,先走到厨房,从厨房到屋外一点点沿着轨迹把土拖干净,最后涮干净拖布,把脏水往菜地里一泼,再压出来一点儿干净水留在桶里,用作之后压水的引子,这才算收拾完。
戴宿英回到厨房,发现他爸妈都望着他,脸上的表情都复杂难言。
“儿子啊,你是不是没钱了?妈再给你点?”
叶晓梅同志十分含蓄婉转,生怕冒犯到儿子的自尊心。
“就是,小英啊,没钱就跟我们开口,这大葱也拿不出手啊。”戴明成也开口说道。
“不用!我还有钱。就是一个不熟的同学过生日,犯不上给她花那么多。再说了,谁家买大葱不要钱不要票啊?怎么就拿不出手了。”
见儿子坚持要送大葱,他们也不好再说,继续手头没干完的事儿,任由戴宿英自己折腾。
他先把大葱洗净,沥干水分。切掉根须,再切成长短一致的葱段。
戴宿英回屋拿出礼盒,又从橱柜里翻出油纸来,先在礼盒底下铺一层油纸,再把葱段儿码放整齐,然后在上面铺一层油纸,盖上盖。
他又耐心地拿出丝带绑住礼盒,把提前写好的贺生纸条附在上面,最后打出一个完美的蝴蝶结。
戴宿英看着他忙活了半天的成果,表示十分满意。
他回屋换上之前选好的那套蓝白战袍,一把抄起盒子,跟他爸妈告别:“妈!我去给同学过生日了!”
“走吧走吧,中午记得早点儿回来啊!给你炖了粉条!”
是的,这时候家家户户都不富裕,就是地主家都没有余粮。哪怕有钱,没有票你也买不来二斤肉。
所以蒋红的生日宴会定在九点钟,就是请人去她家里玩儿。可能会有些糕点、糖水之类招待客人,但不会留人吃饭的。
戴宿英喊齐四个小伙伴,打算一起过去。
毕竟用波棱盖儿想也知道,机械厂厂长女儿的生日聚会,他们五个啤酒厂的进去,就像鸡群里混入了五只鹅,乍眼极了!
不过话也不能说得太绝对,张曼丽在机械厂女生中的人缘就不错,她特别会张罗事儿,热心肠,性格也大方。不敢说人人都喜欢,但至少不会受排挤。
“戴哥,你真就拿这个啦?”李伟东不敢置信,试图抢走礼盒打开看看。
戴宿英可不惯着他,手里腾不出地方,就直接上脚,“滚蛋!看什么看,看完了你给我打蝴蝶结啊?”
胖东躲闪不及,棕色的大裤衩上被印上了一个鞋印。
他使劲儿拍了拍,没拍下去,哭丧着脸嘀嘀咕咕:“不看就不看呗,干什么踹我呢!这让机械厂的姑娘们看了,我还怎么找对象……”
戴宿英瞄了一眼董威,心里莫名有种优越感。
昨天还跟未来大舅哥抢雪糕吃呢,差点干起来,就这觉悟还想找对象?董香没一脚把你踹了就不错了!
想到这里,他又有点糟心。
就李伟东这样样不如我的胖子,上一世都早早结婚了,怎么自己就打了十好几年的光棍呢?
这不合理啊!
戴宿英搓了搓牙花,十分不忿。
“袋鼠,”张曼丽悄摸声儿地贴近他,胳膊肘怼了怼他的肋骨,“你知不知道蒋红喜欢你啊?”
戴宿英一惊,瞬间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就连前面边走边拿石子儿当足球踢的三人都被他这一嗓子震了一下,董威脚一歪,石子儿轱辘轱辘就掉水沟里了。
“袋鼠,你俩干啥呢?”伍晓亮大声问道。
“哎呀,你看你,大惊小怪!”张曼丽瞪了戴宿英一眼,蹭蹭跑到前面去,含含糊糊说,“还能是啥,就蒋红呗!”
“哦——”李伟东立刻起哄,嘴里拖出的长音都贱兮兮的,戴宿英听着就手痒。
戴宿英也跟上大部队,给自己辩解:“不能怪我好吧,任谁听到一个平时没有交集的人喜欢自己,肯定都这样!”
“难怪张鲁元总跟你过不去呢,他喜欢蒋红这事儿连我都知道!”董威摸摸自己的秃瓢,恍然大悟。
“什么?还有这事儿?”
戴宿英茫然脸。
合着就他一个人不知道呗?他还以为他跟张鲁元是天生的气场不合,自打一见面就相看两相厌呢,原来只有他一个人这么想。
难道自己之前都是虚空索敌?
张曼丽无语地瞥他一眼,大声叹道:“袋鼠,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迟钝的人!”
说到这里,董威也有疑问:“咱们几个不都一起行动的吗?怎么你居然没听说过呢?”
李伟东用力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还能因为啥,戴哥心里只有他那把宝贝三弦了,连咱们都得往后稍。更别提其他人了,那些话根本不往戴哥耳朵眼儿里钻!”
戴宿英也无语,“胖东你是不是太闲了,连一把琴的飞醋你都吃!”
伍晓亮走着走着忽然顿住,“戴哥,你说,那张鲁元会不会派人拦住你啊?”
戴宿英也皱起了眉,“确实,他要是拿我当情敌,说不准会搞些小动作。”
“啥动作啊?半道儿让人堵你?”董威毫不在意,甚至乐了出来,面相却越发显得凶恶,“他要是不怕再折几个,就尽管过来呗!”
张曼丽有些恼,嗓门一抬,“我看他就是打着这个主意,打不打得过他才不在意,到时候扬袋鼠一身土,或者脸上添点伤,多丢人哪!”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别太发愁,万一他想在聚会上光明正大打败我呢?”戴宿英也不当回事儿,反正自己又不喜欢蒋红,丢人又怎么样。
伍晓亮倒是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他总觉得张鲁元不会干这么幼稚的把戏。但他事前根本没想到这出儿,也没做准备,只能到时候随机应变,见招拆招了。
他推了推鼻梁上滑落的眼镜,跟在戴宿英身后往机械厂家属院走。
机械厂比啤酒厂效益好,前几年就圈地盖上了楼房。
这事可把啤酒厂的职工给羡慕坏了,简直比机械厂自己的工人还上心。下了班就去工地上指指点点,又说墙厚又说窗户窄的,好似盖的是他家房子。
这几年也有人在大会上提出想要厂里拨款盖楼房,可一提这事儿厂长就让会计站出来算一笔账,他再卖一波惨,掉几滴眼泪,最后就都不了了之了。
机械厂的老资格都搬去楼房住,腾出来的平房也不能浪费,很多之前没有住房资格的家庭都搬了进去。两边儿虽然离机械厂不远,但实则是两个方向。蒋红她爸是机械厂厂长,她自然住在楼房里。
一行五人走到机械厂楼房的家属院门前,正要登记,就见几个柴火棒子似的年轻男人冲他们狂奔而来,身后跟有狗撵着一样。
狗……啊不是,机械厂的保安举起手中的棍子,边追还边大声喝道:“偷了东西还想跑?给我站那儿!”
前面那拨人瘦得出奇,虽说身形灵敏,好几次都躲过了身后胡乱挥舞的棒子。但能看出来,他们耐力似乎不怎么样,非但没有拉开距离,反而越来越近了。
负责给戴宿英登记的保安也从小房子里钻了出去,试图合力包抄盗窃团伙。
见登记的人都跑了,戴宿英他们只能蹲在一边看戏。董威和李伟东还跟着连连叫好,手里头就差一把瓜子了。
见事不好,冲在最前面那个流里流气的男青年咬紧了牙。
偷东西可是要蹲笆篱子的,他可不能栽在这里!
他眼神一闪,好似想起了什么。随后他加快速度,陡然急转,绕过拦在身前的警卫,大声喊道:
“戴宿英!你不是想分三成吗?快来帮忙!”
戴宿英五人:大哥你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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