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师叔!商师叔!”
两人走在街上,商陆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唤他,忙回头看去。
“是路师兄。”玄参先一步回头,定眼一看,是路泽。
路泽并未着涿山服饰,穿了件褐色粗布麻衣,却比寻常人穿的粗布衣裳要干净许多。身上背着撩星剑,看起来还有点儿不伦不类的。
“你这是遭人拐卖,刚逃出来的不成?”商陆打量他一番,讥笑道。
“不是。”路泽还特意回答了他,“砚山凌掌门回来了,听闻您已出关,昨日特意派人递来请书,邀您砚山观会。”
砚山观会?
没意思。
商陆努努嘴,不想去,麻烦。
倒是玄参满眼好奇,商陆看他眸光闪烁,问道:“你想去?”
也不是想去,主要是谢府的事儿,他们并未拿到赏钱,与其露宿街头,不如去砚山,管他什么会,有个落脚的地方最好了。
不过这些玄参才不会说出来。
玄参不答,反问他:“观的什么会?”
商陆道:“砚山每五年一次的剑术会试,他们素来强者为尊,大家比较一番,换个称呼。”
玄参又不懂了,“换个称呼?”
路泽解释道:“他们同门师兄弟是要变换的,无关年纪和入门时间,强的才是大师兄。”
玄参挑眉,这砚山也忒残酷了。那降级的岂不是很尴尬。
商陆沉默了半晌,又问路泽:“请书可带了?”
“师叔要去吗?”
路泽略惊讶,商师叔往日最不喜欢这些场面的,他还等着听商陆驳回,他好回去交差呢。
反正砚山也就走个形式,商陆也不是第一次不去。
路泽从储物袋里摸出请书,双手递给了商陆。
商陆点点头,接过请书打开,看了眼日期,就在五日后。
玄参扭头看他,明明自己还没说出口,商陆是看出来了吗?
“我们就不回涿山了,直接去砚山参会便是,你同老头……”商陆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你同我师尊说一声,也好让他给砚山回个话,对了还有这个……”
商陆掏出卷轴,“你让我师尊带给雀山掌门。”
“是。”路泽接过卷轴,交代完事情,再同两人告辞,往涿山方向去了。
等路泽走后许久,玄参才意识到,这涿山竟然知道他们身在何处。
商陆见到人也面色如此自然,不像个脱离涿山的人。
这涿山……依旧那般奇怪。
本欲回涿山的两人就这样临时改道,打算去砚山赴会。
夜深人静,玄参正打算睡觉,却被一阵猛烈地推门声吓得从床上跳坐起身。
抬眼望去,是商陆冲冲地跑进来,还是青丝半绾,衣衫不整的样子。
也不知他是没脱完还是脱了没穿好。
商陆几步踏至床前,拉起玄参就伸手去扯他身上仅有的那件白色里衣。
“你要干嘛!”玄参急忙拽开商陆罪恶的双手,对商陆怒目而视。
他不是早上喂过药了吗,这人又发的什么疯?
“快点脱了!”商陆着急看他,神色慌张。
“不是,师尊你又犯的什么病?”玄参却如临大敌,死死捂住自己身上的衣服,像是要守住自己最后的贞操一般。
“我忘了砚山有一些人,他们能看出你真身。我睡觉前才想起来,所以跑来给你施针加一层禁锢,以防万一。”
说着,商陆从腰后摸出银针包,缓慢打开,玄参看着那一排银针只觉得脊背发麻。
不过听到商陆的解释他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这人……
老实坐下,玄参犹豫地扯开衣领。
“师尊还会施针?”玄参手顿了顿,十分怀疑商陆的脑子,就算这人会,可不见得记得啊。
结果商陆又从腰后摸出一本小册子,直言道:“不会,不过我们两个可以照着书上……”
“欸,你别跑啊!”
没等商陆说完,玄参已经窜了出去,白影闪过,好似一只落荒而逃的白鹤。
可惜,就凭玄参那点儿微末道行,还没跑到门口就被商陆捉回去,放到床上。
商陆点了他的穴位,玄参只得老老实实,沉默着坐好,不过在他凶狠的面容上还是能看出来他对商陆此举不满至极。
“男子汉大丈夫,就该顶天立地,不怕困难!”商陆拍拍玄参裸露在空气里的皮肤,安慰道,“别怕,为师也是第一次。”
废话,针是往自己身上扎,又不是扎在商陆身上,他当然不怕。
商陆将银针在烛火上晃了一下,真气输送至针尖,左手看着书上标注的封印穴位图,右手准确无误地下针。
本以为会很痛,玄参已经准备好了迎接痛楚,却不承想,商陆的真气里夹杂了一股清凉,随着针尖的刺入,似与自己的血液相融,被扎的地方传来阵阵酥麻感。
不过还没等玄参享受够那怪异的感觉,疼痛猛地从右侧胸前传来。
商陆抬头,不好意思朝他笑笑:“抱歉,扎错位置了,出了点儿血。”
玄参无法低头,不知情况如何,但他早想到了,也不是太惊讶,就是对商陆感到无语。
濡湿的暖意传来,意识到那是什么的玄参大脑顿一片空白,瞳孔倏地放大。
脑海中,惊涛骇浪在席卷,狂风大作,所有的感官都开始叫嚣,玄参浑身血液极速上涌,耳廓红得滴血。
室内,烛火微微跳动,安静异常。
“你怎么气血上行了?”商陆以为自己又扎错了,急忙停手查看他的瞳孔。
玄参异常尴尬,十分庆幸商陆点了他穴位,自己现在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不然会更尴尬。
这人脑子有问题,不能以常人的思维去想。
玄参如此反复想了几遍,才将气血压回去。
等到玄参气血重新恢复正常,商陆才道了句:“奇怪……”
约摸半个时辰,商陆终于禁锢好玄参的魔气。
那东西太强,耗费了他不少力气,抬袖擦净额上汗珠,商陆将东西收好。
“这样就可以了,早些休息,我先走了。”
“……”
商陆可能是累傻了,他忘了给玄参解开。可惜,玄参心底大声地呐喊商陆根本就听不到。
玄参可怜巴巴地看着那人离开的背影,心底喊道:不是!你不觉得你忘了什么吗?
或许真的感应到玄参浑身的悲惨气息,走到门前,商陆突然转过头看他。
“对了。”玄参用充满希望的眼神看向商陆,在这种眼神下,商陆勾唇笑道,“晚安。”
然后“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玄参:“……”
别给他机会,不然他迟早有一天弄死商陆!
又过了半个时辰,身上的穴位慢慢自己解开,可惜身子早就僵住了。
只得一点点挪动自己的手脚,没过一会儿,浑身开始发麻。
玄参将商陆家里活的死的都问候了一遍,才躺在床上等待麻意退去。
第二日清晨玄参盯着商陆吃过药后,两人就直接出了青霖城,御剑前往砚山。
行过百川,越过山峦,与鸾鸟齐飞,与重明共旅。云海翻涌吞落日,逆江河而上晒余晖,风声过耳不留痕。约莫数个时辰后,终于见一处奇山耀瑞光。自上远眺,只见:石径环山绕,青峰入云巅。镜湖水澄明,盘岸接巑岏。嶙峋怪石,衔杜飞鸢。白杄青冈密,杻椐叶葱茏。飒飒风声起,临耸壑,挂悬淙。山岳邀来霞暮霭,峻岭几多桧柏生。群鸟多如过江鲫,霄峥嶒嶝罩雾滃。
两人御剑而上,并未停在山脚,临山门结界处才停下来。
山门前站有两列迎人的小童,站在队前的那个远远就瞧见商陆和玄参乘风而来,荧光擦过天际,暗叹仙姿不凡,待两人落地急忙迎上去,诚恳道:“不知是哪门仙师受邀屈尊来我砚山观会?”
商陆将请书递过去,“涿山,商陆。”
涿山?!商陆?!
“什……什么?”那小童诧异地瞪大双眼,他没听错吧,涿山商陆?
这位涿山骄子怎么会来?
虽然各仙门每次都会给这位下请书,可他不曾赴约过。他们别门的弟子除非是去过涿山,不然谁也不曾见过这位,自然不知是何模样。
商陆见他面有犹豫,又反复低头仔细甄别着请书的真假,对自己的身份半带怀疑,开口解释道:“我新收了个徒儿,特地带他来见见世面。
玄参:“……”
得,怪不得要来,是嫌弃他没见过世面了。
刚才听到商陆自报家门,其余童子也朝这边望来,对两人小声议论着。
“商仙师,这边请吧。”那小童实在看不出什么,只得先将人请到掌门面前去认。倘若这位真的是涿山商陆,那请到掌门面前见一见自是合规矩的,倘若他不是,假冒商陆被掌门认出来,东窗事发也算不得自己多大过错。
踏过玉阶,穿过高台,将人带至谧岚殿,小童与门外弟子行过礼,又低声说了一下情况,那守门弟子朝商陆看来,眸中带了些诧异,犹豫片刻同意将人放进去。
“你不能进去,得在外面等着。”那弟子拦下商陆身后的人。
商陆回头看过去,眉头一皱,正欲说什么,玄参却先一步开口道:“没事,我就在这里等师尊出来好了。”
一路走来,玄参瞧见路上的砚山弟子大多川停岳滞,面带疏离,全然不似涿山弟子呼朋引伴,肆意散漫。殿宇也是庄严肃穆,给人以很强的威压感。
即便下了禁锢,保险起见,玄参还是不想见什么砚山掌门这种大人物的。
商陆点头,推门进殿。
“凌掌门!”
凌诺正伏案整理大会的卷宗本,听见有人唤他,抬头望去。
来人一袭紫衣,渐浅至下摆纯白,领前素白里衬层层叠叠似折扇合痕,袖口上环鎏金盘枝腕,腰系鞶带交叉合,腰后金线宝相花,白靴踏云来。面容白皙,眉如剑锋凌厉,眸里点点星沙璀璨,鼻梁高耸骨相如仙,唇色淡粉仿佛初桃新绽,音色恍若素手按琴弦。
凌诺都快不记得上次见商陆是什么时候了,猛地瞧见,不由提着笔愣在案桌边。
犹豫道:“商陆?”
商陆迈步过去给他行了个见礼,随后跳上桌案,坐了上去。
凌诺:“……”
你这礼行的有意思吗?
“你小子来干吗?”凌诺收回目光,落回卷宗上。
商陆疑惑道:“咦,不是你们砚山给我下的请书?”
“嘁。”凌诺嗤笑,“走个形式罢了,再说,你来过?”
在凌诺看来,商陆这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此行必有缘由。
商陆笑笑没说话,手伸向他右手边果盘,拽下里面的紫晶葡萄放进嘴里。
凌诺明白恐是门里弟子不敢认,才将他放进殿来。取过手边信纸,写上贵客云云,盖上砚山印戳,递给商陆,“去吧,自会有人给你安排住处。”
“谢了!”商陆接过,跳下桌就往外走。
凌诺看着他背影,思量半晌,最后还是没忍住,多嘴问了句:“你怎么掉到大乘高阶了?”
他记得商陆二十岁时已是无境剑修,当年他随师尊去涿山参会,高台遇商陆,败于他剑下,那时商陆才十九,他三十二,那简直是奇耻大辱,故而昔日之辱,他深记至今。
商陆回头,满不在乎道:“啊,出了点儿意外,其实是掉到了万圣,莽苍回来后闭关两年,刚修回来。”
凌诺道:“你修为封顶了。”
商陆点头,“是啊,修不上去了。”
修不上去了,这对于一个剑修来说意味着什么,凌诺再清楚不过。昔日涿山骄子停在大乘无法前进,就好似腾空的烟花绽放到一半戛然而止一样,让人遗憾又惋惜。若是商陆不曾经历过无境的风光也还好,毕竟得到再失去还不如一开始就未得到。
可商陆今日居然不见分毫落魄神情,倘若这种事情发生在他身上,还不知会颓废成什么样。
惋惜归惋惜,带了几分欣喜也不假,凌诺垂眸冷哼,“定是你当年猖狂任性遭的报应!”
“或许吧。”商陆勾唇一笑,有时候他也这么觉得。
第二日,玄参陪商陆去了观赏台,刚到就被一众砚山弟子围住了。
商陆猫儿一般绕过众人,指着站在高处的几人道:“你们凌掌门还在等我。”
众人面露遗憾,但也不可能留掌门的人,只道:“商仙师请便。”
“欸!”
玄参愤然看着人走远却无可奈何。商陆倒是溜得快,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玄参心底叹气,无法,只好扬起笑脸和一堆人周旋。
可最后问的终是离不开商陆,玄参挑着简单的问题模棱两可地糊弄着。
商陆离开人群后寻了处无人的清净地,凌诺当然没在等他,不过是找个理由撇开众人罢了,那些个场面他实在应付不来。
“掌门,云山胡掌门前几日封印凶兽受了内伤,无法如约赴会,派钱师叔代其前来,这里是谢贴以及歉礼。”
凌诺正和雀山和傅山掌门闲聊,身旁有弟子前来报告云山的消息。
凌诺看了眼他捧的东西,道:“嗯,带下去吧,等过几日我亲自去趟云山还礼。”
待那弟子转身后,凌诺突然又开口把人叫住,“等等!待钱烁来了将人带过来。”
既然是代胡谷来的,理当占得掌门位分,总不好怠慢了。
“是。”
傅山掌门于卓收回目光,顺着话头,又说起云山掌门胡谷来,“话说,胡谷的符术又精进了,上次傅山大会他赠我那些符咒都是九阶臻品。”
凌诺道:“他画符的本事可是术修中的翘楚,这世间难有术修再超越他了……”
雀山掌门冯墨对他俩说的这些不感兴趣,心不在焉地往别处瞧去,突然一个熟悉但又不是很熟悉的身影闯入他眼帘,“那是……商陆?”
“商陆?哪个商陆?”于卓听到这名字心里一跳,扭头看去。
“还能是哪个商陆。”凌诺也斜眼看过去,“涿山整日惹事生非的那位!”
语气虽有不屑,但俨然能听出几分得意。毕竟商陆之前可没接过任何仙门的请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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