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好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儿,胡谷叹口气,抬脚正打算往玉衡峰山去。
结果就看到钱烁也跟着过来了。
胡谷被折腾得没了脾气,疲惫问:“你怎么也过来了?”
钱烁一路上不知早已听过多少版本,磕磕绊绊道:“我听说朱绘为了个姑娘和玄参打……起了些争执,我来看……教育教育他!”
胡谷:“……”
你想看热闹就直说!
“没那回事。”胡谷瞪了他一眼。
不过也确实起了祸端。
朱绘跟着两人跑了五六座峰,终于在玉衡峰看到玄参停在了树下。
紧接着顾灼、万渡他们也随之而至,好巧不巧,今日该来的都来了。
“玄参!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朱绘喊了他一声,跑过去想看看他是和谁起了争执,怎料抬眼一瞧,下巴一松,“商……商仙师?!”
身后也跟着响起胡谷疑惑的声音,“商陆?你跑到树上去干什么?”
商陆哂笑,他也不想啊。
“起开!谁都别拦我!”玄参手持利剑站在树下,怒气冲冲,手背青筋暴起,眼眶猩红。
“不至于,不至于,玄参!有什么误会好好说,怎么说那也是你师尊,你怎么能做出此等欺师灭祖之事?”朱绘拉住玄参胳膊,出声劝他。
“误会?呵,是不是误会我自清楚!”玄参怒道,“敢问师尊,比试之前,可有将我的身法本事一一透露于云山弟子?”
商陆抱着树枝,细想一番,买卖的事儿,怎么算得上是透露呢?故而硬气道:“未曾!”
“那我手里这些书册,师尊又作何解释?”玄参站在树下,从怀里掏出一堆册子,零零散散掉了几本在地上。
里面对玄参的脾气性格作了详尽的分析,甚至对他在比试中遇到不同情况会做出何种反应作了具体论述,字字句句皆是商陆的手笔。
“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情我愿,怎么算得上透露?”商陆有些心虚,可眼睛扫过树底站着的云山诸位仙师长老,他也拉不下那个脸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认错。
“师尊好大的本事!”玄参冷眼看着他,戏谑勾唇。
显然商陆并未抓住玄参生气的重点,开口道:“欸,观其行效而辩其品性,我也教过你的嘛。”
闻言,玄参眼神愈发冰冷了。
“你们还买了这种书?”胡谷捡起一本翻了翻,面露惊讶。
既惊讶于自家弟子能干出这等事,更惊讶于商陆能干出这等事。
面对掌门师尊的质问,云山十位弟子尴尬低头,缄默不言。朱绘身为大师兄,站出来道:“玄参,这也不是商陆仙师一人的过错,其实也是我们心术不正,若非我们愿意出钱买,你师尊也不会写来卖给我们。”
“就是,就是!”商陆站在树上附和道。
“……”
闻言,玄参勾起抹阴森的笑容,“是吗,可我师尊他也曾将你们的卖给我,我玄参自诩君子作风,绝不行作弊之事,将他婉拒了。”
“……”
空气凝滞了片刻,突然银光乍现!似龙吟出海,十柄剑出鞘齐刷刷插入地上,整齐划一,寒澈的白光映射出商陆略显惊恐的面容。
朱绘向前迈了半步道:“商仙师!我等听闻您剑术已达登峰造极之境,今日云山十弟子前来讨教,还请商仙师不吝赐教!之后必亲自登门道歉,再求玄参师弟原谅。”
“哈哈,谬赞了,谬赞了,呵呵。”商陆坐在树枝上抱着树干笑的尴尬,瞪着眼睛冲着玄参吼道,“玄参,过分了吧!你怎么能胡说八道呢?”
他什么时候给卖给玄参云山弟子的书册了?
可事已至此,已经没人信了。
商陆祈求般冲云山掌门胡谷眨眼,希望这老头能看在两人之前交情的面子上,捞他一把。
胡谷收到他的眼神,安慰似的点头。
还未等商陆松口气,胡谷转身对众弟子道:“既然如此,也罢,那就由老夫做主,各位同商陆仙师去后山比试吧,为期三天,不过诸位切记只试身法,大家点到为止,不可伤人。”
“是,师尊!”
完了……
商陆气的摇头,云山的结界他一个人也打不开,这架不打也得打。商陆咬咬牙,趁众人未反应过来,一袭白衣朝着后山飞去。
地者,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如今天时相同,他又不占人和,唯有先走一步,去占地利了。
“师兄觉得谁能赢?”
屋外细雨绵绵,烟锁群山,如墨渲染。钱烁拄着下巴,支起轩窗听雨赏荷。
“商陆。”胡谷一回来就是伏案刻符,常年雕刻木符,使他指间积了一层厚茧,然而入木三分之法也使得他画符精妙绝伦,达到无人可及的地步。
胡谷顿了顿锉刀,又道:“都说三年前,商陆在魔域被魔君偷袭得手,一掌拍得三魂七魄丢了五个,脑子也痴傻了。”
“这事我也有所耳闻。”钱烁皱眉,“可我觉得,商陆虽说行为荒诞,举止非同寻常,记性也不大好,可这智商实在是不像有缺陷的。”
“这说明什么?”胡谷吹了一下木屑。
钱烁略感诧异:“他真能有那么强?”
“你知道涿山为何要让一个魔域新君做商陆的弟子吗?”
钱烁仔细思忖,片刻看着胡谷惊讶道:“莫不是要让他去寻商陆那丢失的魂魄?!”
胡谷没说话,就是默认了。
钱烁回头看着躲在残荷底围作一团躲雨的红色锦鲤,感慨道:“涿山下得好大一盘棋啊。”
倘若商陆有那般逆天的修为,日后这人恢复正常,哪里还有玄参的生路。即便没能恢复正常,玄参跟在商陆身边,魔域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了。
涿山,野心太大了,自古地界与魔域相互抗衡,如同一阴一阳,仙门横于两方保其平衡,世人总以为,恶尽则天下清明,岂不知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涿山已是天下第一仙门,还想占满这天下第一威仪,可这天下第一的威仪,他们要来做什么?那杆秤,谁又真的拎得平?
脸色沉重不到半炷香,钱烁就恢复了浪荡样子,挑眉问胡谷:“师兄向来以天下苍生为重,不阻止一下?”
胡谷抬眸斜他一眼:“人贵有自知之明。”
钱烁笑着扭过头去继续赏雨,天要下雨,你能不让他下吗?
又是一声惊雷起,商陆察觉到身后的寒意,一个前扑俯身躲过,身子顺势向右转平,抬起右脚,朝来人腰腹部踹去,他知道朱绘能躲开,意不在进攻,只想将两人距离拉开,商陆身子正过来滑步后撤,将距离拉得更远些。
啧啧,不愧是云山大弟子,这么快就追上来了。雨幕中商陆趁机扫了他身形一眼,够稳,可惜不够快。
让他想想,这人脾性如何来?
虽说他确实没有写这十位弟子的册本卖给玄参,但是也确实分析过。被人多年追杀,早就成了习惯。
此刻两人已是面对面站着,朱绘飞步上前,一剑直抵他眉间,商陆往后一倒,仰卧于地,伸手抓了五枚石子,斜打上去,击中朱绘手腕,趁那人手部一顿,起身往后退了退,两人又分出三步距离。
“商仙师为何不拔剑?”朱绘朝他右臂劈来,商陆侧身躲开,绕至朱绘身后,本想劈他脖颈,被他扭开了。
哦,他想起来了,首席弟子嘛,威风惯了,这人自大自负,脾气暴躁些……易怒。
商陆勾唇,揶揄道:“你还不配!”
果然,朱绘听闻脸上虽不显,可那眸色渐深,招式愈发猛烈,就像这漫天细雨,错乱交叠落下,虽密集却也稍显杂乱,心绪不稳,易有漏洞。
商陆只退不进,身形矫健,负手躲了他几个回合,瞅准时机露了个破绽,看到送至脚边的剑,商陆踏步上去,身法轻盈似白蝶落剑尖,腾空而起,脚点朱绘剑身跃至树梢,轻踏一下,借力又纵身往狄谷飞去。
树上雨水因此纷纷洒落,打在朱绘身上,也将他心气浇灭一大半。
他这才反应过来,方才是被商陆戏耍了。
不由叹气,提剑追上去。
商陆特地扭头看了他一眼,方才他注意力全在同自己交战上,若是化水为冰,应该能打他个措手不及,可胡谷又说点到为止。
细雨纷杂,乱冰千仞,他又不是描边大师,恐伤了他。
啧,烦人。
他没料到会下雨,虽说雨势不大,胜在小雨密集,烟雨朦胧的环境对他来说也百利而无一害。
商陆刚跃上一段树枝,就听到右耳传来树叶攒动的“沙沙”声,他愣了半秒,心道不好。
一个旋身任凭身体坠落,才堪堪躲过剑锋,剑身蹭着他鼻尖而过。
顾灼扑了个空,依着惯性蹬了一下另一棵树的树干,返身回来,轻轻巧巧落在树枝上。
这边商陆掉到一半,脚蹬树干,借力翻身跃上另一段树枝,隔着五步的距离对那人对望。
“竟然是个太行。”怪不得他没注意到,也是自己不小心,被他们的排行迷惑了,看来云山同涿山一样,师兄师弟什么的,只是入门先后罢了。
此刻雨势渐大,商陆眯眼才能看清来人的面孔。隔着一层水雾,勉强认出是顾灼,排行第四。
“商仙师,得罪了!”
话里有歉意,剑刃上可没显。商陆冷笑一声,这人野心不小,看来不只是想讨教,世间天才何其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对他们来说更像是势要跨过的高山,容易被虚名迷了眼。
商陆本可以不拔剑,但顾灼能在年纪轻轻就修至太行,绝不是恃才傲物之辈。
他可以把他当作对手,也愿意给予一定的尊重。
三尺青霜剑出鞘,锋芒显露,雨水滴落在剑身,结了一层冰霜,顾灼甚至能透过雨声听到“咔嚓咔嚓”的结冰声。
这就是那把北境极地冰蟒护了万年的青霜?!
商陆来云山半个多月,还从未有人见他拔过剑。顾灼没料到自己能有这福气,不由双眼放光,有些兴奋地咬住下唇。
商陆飞鸟出林挡住顾灼这一剑,手腕一旋,撩开剑锋,朝他左肩直刺。顾灼急忙侧身躲开,商陆就着他递来的右肩踏步上翻,一跃而上。
没等顾灼蹬步移上去,商陆就踩着树干快步直下,朝他眉心袭来。两人边往下落边打,双剑交锋,银光错乱,龙缠虎绕,难分难舍。顾灼虽然接住了商陆的进攻,奈何青霜把他手臂震得发麻。
顾灼先落回地面,抬剑反刺,摘花取巧,转守为攻。
两人在地面纠缠了近十招,商陆不由皱眉,这孩子有点难缠。
想着自己还要赶去山谷,商陆打算速战速决。故而又飞身上树,引人上去。
两人又变成最一开始遥相对望的场面,不过这次商陆先发制人,直接脚底踩雨化冰,提剑朝顾灼挥去。
顾灼本想靠剑身格挡,却随着两人距离靠近,竟被青霜携带起的剑风刮得身子后坠。
顾灼心底一惊,青霜不是软剑么?怎么可能带出这么强劲的剑风?
就在他震惊之余,商陆瞅准时机,将他手里的剑踢出去,覆冰冻住。
剑修手里没了剑,就好比屠夫没了砍刀,顾灼一时间竟有些慌神。好在他慌而未乱,知道自己若是掉下去估计就丧失了与商陆交锋的机会,单手撑着树干,支撑身子上旋,脚钩住上面一段树干,倒挂金钩,位置上挪,躲过商陆的攻击。
还挺聪明。
商陆站到了他原来的位置抬头看了他一眼,就是有点可惜,没注意到他的手法。不过能在这么短时间想出对策已经很不错了。
就在顾灼等商陆再出手时,商陆收了剑,飞速脱身离去。
欸?商仙师这是要跑?顾灼被眼前戏剧性的一幕惊得愣在原地。
正打算追上去,只听到“咔嚓”几声巨响,眼前的景象剧烈晃动,顾灼这才后知后觉感到不妙。
可已经来不及了,两人合抱粗的棂树,周围整整六棵被商陆的剑风折腰砍下,这怎么可能?他的剑风注了多少灵力?
力所能及的四周的棂树也正在倒塌,若是下去必然被巨木压到,本想御剑绕出去,可他的剑方才被商陆踹出去用冰缚住了,离得太远,破不了冰封。
顾灼落寞垂眸,是他大意了,商陆那一剑瞄准的根本就不是自己。
“需要帮忙吗?”顾灼听到有人讲话,却没看到人。
直到脚下的棂树慢慢停止了晃动,斜在半空,等周遭的树通通倒下后他才纵身跳回地面。
玄衣少年靠在截断的树干旁,笑着用手给他比划了一个三角:“我师尊说,三角形具有稳定性。”
“多谢。”顾灼作揖给玄参致谢。
不过他看了一眼那约莫五丈长的树干,这真的是人能搬动的?莫不是玄参天生神力?
“我师尊他往哪走了?”玄参问他。
顾灼给他指了一下方向:“西边。”
“那是哪?”玄参纵身跳上另一个树,往高处走,顺着他手指的方位望去。
“是安重涧。”顾灼抬头给他解释道,“地形险恶崎岖,的确适合设陷阱。”
树叶遮蔽,他看不到人,只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
玄参又从树上跳下来,身上湿了大半,踱步思索。
过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不对,商陆懒得要命,不喜欢布置陷阱。
况且今日下雨,山涧雨水往低处流动而不易储,商陆不可能去安重涧。
于是又问顾灼:“这附近可有洼地?”
“西涧水往东流就是狄谷。”
这就没错了,玄参笑着冲他招手:“走吧,我师尊必定去狄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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