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勤政殿。
内侍低着头,看着滚在脚边的纸团,眼睛一动不敢动,帝君的性情是时好时坏,这会功夫,她不知瞧什么折子不顺眼了。
能让臣子反复上书言谈的事情,无非就是帝君那些叔叔了。
只是不知道,让帝君恨得牙痒痒的,是启王还是宣王?
内侍不敢揣测,在勤政殿里唯有帝君才能有想法。
就听着帝君大怒:“宣王的女儿庆瑶,竟然也敢学朕搞一场选夫!”
“她岂不是惦记着朕的人。”
明知故问的事情,久卿早已心中明了,只是她不能相信,庆瑶要的会是公子嘉熙吗?
对于奏折,帝君拿起毛笔就快速写了起来,她在笔下过问:此等事情,竟然没有个人清楚大周律例,效仿帝君,是何罪过?
近侍收了奏折,小心退出,帝君又想起一事嘱咐:“莫要送去左相府了,直接发往关中送到陈文举手中!”
宫门口拥挤着上朝的大臣,手里提着灯笼里亮着橘黄色的烛火,一早的风吹的人脸疼,就跟在马车里靠时辰,离着上早朝时间还早着,马头碰马头,王埙一看是左相的马车在附近,岂敢靠着车厢养神,立刻跳了下来:“是臣的马不懂事,撞了左相的马。”
这一撞非同小可。左相睁开了眼,掀开帘子看是王埙交叉着手站在外面,他提着灯笼靠来:“大人,可安好?”
多亏了左相擅会找机会,一句话就从嘴里出来,提醒着王埙:“王大人,老马还会识途,你到底是谁手里抓的缰绳?老夫可不敢要一匹不听话的马!”
王埙听歌女唱曲,还没从昨夜腻歪歪的情景里回过味,这样一句天外飞来的话,他没有理解。
左相还想继续敲打他,干脆从马车里出来,拿着佩剑,拔起来朝着王埙的马头高高举起。
王埙并不是愚蠢,反而是一时蒙了心,这一吓顿时腿软了,他抱着左相的胳膊:“臣请左相饶老马一会儿,老马儿眼拙,竟然忘了,他真正的主子。”
王埙折下腰:“相爷,臣求饶老马一命。”
左相嘉戎提着剑往前走出了很远,王埙步步相跟,嘉戎转身问他:“可还是惦记庆瑶县主?”
事实上,这么个妙人谁人不爱,若不是宣王有意出卖女儿以色取悦他,王埙也不敢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肖想县主。
“跟相爷也不敢说实话?”左相嘉戎不太高兴王埙的首鼠两端,立刻板着脸对他说:“这阵子宣王往你府上送了多少好处?是要我一一挑明了给帝君说?”
王埙跪爬两步,瞧着这天快亮了,若再耽搁下去,一会儿宫门一开,这一角的亭子也藏匿不下他讨饶的样子。
“相爷,宣王只不过给臣昨日送来了庆瑶县主贴身穿的衣服,臣闻着味听了一夜曲,臣不敢欺瞒相爷!”
“你这个没有出息的样子,嗅着味那是狗!庆瑶县主是美人蛇蝎,要了你的命,你还蒙在鼓里?”王埙不敢接话,他说自己蠢:“相爷,请你指个招吧。”
帝君早朝,抬眼看了看众臣之中少了两人,问着近侍说:“相爷可是病了?”
近侍说:“相爷的马早被兵部王埙撞了,头流了血,相爷从车子里摔了出来,也磕破了头,正回府包扎去了。”
久卿瞧着文臣末流的曾衡站了出来:“兵部王埙近来常心神不定,对于公子嘉熙淮南剿匪也甚不关心,给钱给粮都束手束脚,臣能力有限,不知这里面缘由。”
久卿的情绪在一瞬间就变得烦躁起来,但帝君心思难猜,帝王之术的运用又得心应手。
她略一沉思,就对众臣说:“朕用人,当用则用,朕不能让前线带兵的人寒了心。”
“此事,朕实在惊讶,左相竟然肯在这事上轻饶了王埙,莫不成他连自己儿子死活都不管了。”
帝君的一问,能回答的人正躺在木床上养伤,偌大的朝堂,竟然没个明白人可以解答。
不如早点结束早朝。
久卿回到勤政殿,诸多猜测最终都归咎到南留的庆瑶县主。
早些年派去的探子已经得知,庆瑶县主见过王埙,且对她颇多惦记,这一次宣王更是大张旗鼓的往王埙府中送了些颇似庆瑶的清丽美人,这让王埙享尽齐人之福。
久卿反复不得要理,她惴惴不安的朝政,难道就是左相拿来儿戏的吗?
他连亲生儿子的生死都要赌。
左相是在等着王埙露出手脚,拿捏他吗?好处是什么?
帝君看着朝中诸位大臣任职,一时间,她想撤换王埙的想法,萦绕满了心头。
帝师里恒匆匆过来,他忧心此事,帝君留他在勤政殿共同吃饭,里恒是不是对她换掉王埙的决定过于大惊小怪了。
帝师里恒动了几筷子便吃不下了:“帝君是觉得老臣啰嗦,可老臣问帝君,王埙此人心肠坏吗?”
久卿在政事上颇多考量,她盯着佳肴里的一道猪心摇头:“王埙贪色,贪财,唯独不贪权势。他这种人,霸占着官位,也是不肯做事的人。”
帝师里恒了解帝君深明大义,岂肯是昏庸之辈,他继续的引导帝君:“兵部就好比棋盘上一个棋子,它占的份量就好比一个炮的位置,但执棋的人,帝君要明白,是你。”
九卿明白里恒的意思,只是她过不去自己这一关,难道寒门子弟众多,孝廉提拔上来的人是能人辈出,她此时,却不能换掉王埙,实在心里窝着气。
“帝君,左相熬的也不过是一个忍字。”
经过帝师提示,久卿冷冷的一笑:“终有一天,朕要让这河清海晏,臣子自该食君俸禄,忠君之事。”
事实上,久卿把王埙与庆瑶县主的那些事早已经了如指掌,王埙在家躲着,朕就要让他一直躲着,她亲自送帝师里恒到宫门口,便让近侍赶着车,去了左相府。
帝君亲临,何等荣耀。
左相嘉戎脑门上包着白布,捂着头对帝君说:“臣有碍天颜。”
“无妨,朕知你心系大周,早晨打了王埙,也是气怒攻心。”帝君难道看不出来,左相给王埙出的注意,就是躲着?
只要躲过了帝君,帝君要怪也只能怪左相爱儿心切,难道真的去撤王埙的职位。
留着王埙,就是抓着宣王的命脉。
这个位置上,别人没有王埙贪,又如何肯上钩。
帝君实在头疼左相的心狠手辣,她不由得虚扶一下,自我埋怨起来:“朕知道,帝君的德行可以感化上天,如今,朕自登基以来,未立半寸功绩,这才引起了淮南盗匪猖獗,差点因为监管不严,要折掉了相爷公子嘉熙。”
这样的帝君,以退为进,让左相跪地的膝盖又落了回去,他心里有些不情愿,老夫活了半辈子,居然给话拿住了。
“帝君莫要寻老臣开心!老臣就这唯一的独苗了,以后抬棺还要指望他,老臣也是会心疼的,入山那么久,盗匪猖獗,一言没有递出来。老臣也是有苦说不出。”
帝君真是开眼了,这将自己撇的干净的功夫,左相嘉戎拿捏纯熟,她便下坡借驴问一句:“左相不打算处置了王埙?”
“万万不可!”
“嗯?他欺负了你的儿子,左相还要手下留情?”九卿将这一军实在是妙,左相跪着姿态颇有心酸,他用手摸着鳄鱼的眼泪说:“臣确实有大事要给帝君说,帝君难道一直看着老臣头晕目眩的跪着吗?”
“起吧!”久卿进门便坐在了左相的太师椅上,仿佛将阔气的左相府当成了后宫的一个门殿,她眼皮都懒得抬接过左相躬身送来的一叠文书,冷冷的问:“这是什么?”
仿佛憋了老久的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久卿漫不经心的翻开,她没有注意到左相投来的审视,他在试探帝君。
“帝君,这是臣早从王埙那让人抄缴来的,帝君一观。”
翻了几页这团纸,久卿很好的掩饰下了醋意,漫不经心的对左相说:“庆瑶县主也是个痴情种,竟是拖着王埙求着京中公子画像,这出卖了色相,原是为了这个。”
“臣不敢瞒着帝君,臣已经问过王埙了,给帝君相看的几位公子画像也送去了关中南留,臣办事不够周密,竟然出现了夺夫现象。”
“相爷的眼光一向独到,能被相爷看上的人,都是人中龙凤。相爷好好养伤,且不可再动怒了,以着相爷的睿智,难道看不出,公子嘉熙才是庆瑶的目标。”
“他去剿匪去了,相爷可要多派人寻下踪迹,以后真是县主追问了起来,相爷可怎么交代。”帝君才不会哑巴吃黄连,吞着一只苍蝇想吐吐不出。
久卿越不在乎,左相嘉戎的目光越是深邃一分,如今的帝君,是真的绝情绝义了吗?
他的傻儿子是一颗滚烫的心掉入了冰湖。
如何又捂的热久卿冰冷的心。
“出来吧!莫要看尽爹的丑态,爹这样做,可都是为了你啊!嘉熙。”
公子嘉熙沉默无语的从内屋走出来,望着久卿离去的方向,他仿佛失了魂。
他伸手拿起久卿饮过的那杯茶,反复摩挲着杯沿不放手:“爹,儿臣今晚还想入宫。”
抱着这团纸,久卿的心肺都要炸了,这种闺中怀春的淫词艳语,全是惦记的公子嘉熙吗?
庆瑶县主的美梦,竟然将手伸到了帝君的身侧,她不是要公子嘉熙吗,帝君就要给她撕碎了,她走入宫中,伸手递给近侍:“找个火盆,把这团纸焚烧了。”
眼看着围场赛马要停置三日,久卿深呼吸一口气,她趴在床上睡不着,便起身在宫中徘徊。
猫在墙沿上蹭一下就溜走了,月光照着宫墙上柳树,帝君一抬眼,就看到公子嘉熙坐在上面。
“你当朕这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帝君冲着他摇摇手:“下来。”
今晚的帝君似乎有一个好模样,她的眼睛里的一片冰窟消逝了,公子嘉熙面对着是帝君就像邻家的小妹妹,她的样子清纯而秀丽。
“公子嘉熙正值少年,喜欢什么样子女子?让朕帮你找找?”帝君伸手抓下别发的长簪,乌黑的秀发飘在腰间。
“此地无人,公子不妨大胆点,告诉朕。”
帝君不擦粉黛的脸上连一丝红晕都没有,她用着最蛊惑人心话,问着最亲昵的问题。
嘉熙不仅感叹,帝君是真的美啊!
看着帝君抓着头发慢慢靠近,嘉熙清了清嗓子:“帝君,帝君不用怀疑,臣心悦帝君。”
久卿轻轻的将他搂了一下,然后后退数步:“回山中剿匪吧,朕会给你处理好兵和粮的事。”
帝君亲手推了他一把,仿佛将心中的一点软弱也推了出去,她轻启朱唇:“今晚的月光真凉啊,公子让朕为难。”
公子嘉熙一副落寞的样子跪在了地上:“臣不会负帝君,但请帝君也莫要轻信谣言,臣来就是跟帝君解释,臣绝不会与庆瑶有暧昧,臣会成为帝君最结实的后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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