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必是累了!她拿着鼓槌双手撑着鼓,没承想,身旁的老臣个个都没注意她,纷纷把目光投向公子棠脖子上遭了那一剑。
左相嘉戎撸起袖子,他太痛快了,自从当上相爷,还没这么快活过,由于儿子太出色,让他也拍手叫绝,相爷对一旁的简尔说:“一剑封喉,怎么就没桶出个窟窿来?”
简尔可不敢大声出气,他保持着自己的一贯小心提醒着:“只微微刺破了点皮,相爷,南境的人都是狼子野心,怎么肯善罢甘休。”
左相的心咯噔一下,立马转身对帝师里恒说:“我儿太不懂事了,怎么能伤了南境的贵客?这下意外都出了?帝君会怪罪吗?”
帝师里恒岂不知这是套话,事实上,他也知道,启王的这个儿子真不是个省油的灯,赛马也能让他搞的兵戈相见,这要是上了战场,岂不是一个狠人,公子嘉熙真是刺得好。但作为两朝老臣,怎么能当众口不择言呢?他对相爷说:“帝君心里定有一杆称,是非如何,也不好评论。”
公子棠骑着马就跑了过来,他将手里的刀一扔,跳下来就对久卿说:“臣不服!”
事实上久卿面对着两人也是心烦意乱。
最棘手的是公子棠死皮赖脸的不肯离开京师,这一番到来,虽然名义上是为吊唁先皇,实际上,启王跟宣王两人手脚都不干净。
“小辈爱玩,帝君叔叔们在家里对待儿女娇纵惯了,哪个王爷公子不是这般长大!”久卿听着一堆理搪塞理由。
公子棠用手掐着自己白皙如天鹅颈的脖子,抹了上面的红血子往衣袍上一擦,就指着公子嘉熙斥责说:“他的兵器,却专门刺挑我的要害,是要挑起宗室不合吗?先皇一向仁慈,待叔兄弟也是宽厚,帝君,你看都流血了!”
这一切久卿视而不见,她将目光投向了左相嘉戎,面对着两朝元老,久卿自然将姿态放的极低,她扶着鼓沿轻叹了口气:“朕少时不懂和颜悦色,如今登基了也不会看人脸色,相爷,你说呢?”
左相嘉戎连忙用袖子挡着额头,声音沉沉的说:“老臣常想起伴先皇左右时,在这片围场的时光,真是没颜见先皇啊,帝君登基一来的第一场赛马就搞砸了。”
他咳嗽一声,转头问着礼部侍郎简尔:“这种事情该如何处理?以往不都是你们管吗?难道还要帝君为难!”
简尔吩咐一声就有太医提着药箱子要给公子棠包扎。
“好好给公子棠清洗伤口,用最好的药,恢复快的那种!”
“本公子不服!你们搪塞我!本公子只信帝君,本公子要让帝君给个说法!”公子棠推开太医,他的南境小娘子们个个都涂脂抹粉的簇拥着过来,一个个眼含忧愁,伤心的捂着手帕在身边伺候。
久卿头疼的想,他这是要作妖吗?
久卿知道,公子棠打量公子嘉熙的眼神都是恶意的,越是这个时候,她偏偏要维护他。
公子嘉熙明白,他出去治水剿匪,非但寸功没有,还偷偷跑回了京城,势必让久卿骑虎难下。
他将剑插入了地上,单膝就跪了下去,声音沉闷的说:“臣无能,带着二十多个士兵入山,全都折在山里,臣在山坟前立誓,不杀进山匪,提头来见帝君!”
事实上,公子嘉熙遇到了什么,用的什么兵法从杳无音信的山里逃出来,他一字没提,而将所有责任都拦在了自己身上,他要的是给这些士兵提抚恤金。
久卿的勤政殿上有一本曾衡递上来的折子,细拟了朝廷用钱花销玩乐的名目,她转头瞧了一眼无所事事的曾衡,便问起那本折子的事。
“曾大人前几日闲来无事,上了份奏折说了些朕的不是,今日想来,朕就太爱玩了,一场赛马搞的这般不愉快,这件事朕也有错。”
帝君将目光停滞在嘉熙低垂的头上良久,冷冷的说:“公子嘉熙,不是一个放纵的人,朕还没到老眼昏花的时候!”
“曾衡呢!”
曾衡从文臣末流里面钻了出来,他提着公子棠留给帝君的食盒,从里面掏出签着肉串的竹竿,咬了口笑着说:“臣见这般美食若凉透了,偷尝了两口。可惜了,味道腥气了。”
帝君将鼓槌噗通一声砸向了大鼓面,众位臣子目光闪烁的看过来。
“你们都起吧,朕乏了,回宫了。”
左相嘉戎对文臣末流的曾衡竖起了大拇指,笑呵呵的说:“今日才发现曾大人和稀泥一把好手呢!”
曾衡的脸色古怪的很,他平时很少发表意见,更不是左相党派里的,面对这如此夸奖,直接讲自己:“实在惭愧的很!”
帝师里恒急匆匆的去人群里找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里宥瞧着他爹走来,急忙跟左右青年折腰拜别,就跑着过来拽着他爹的衣袖,这没老没少的样子,帝师里恒怒斥着:“疯了一天,也没看你长进一点!”
“爹,我要长进了,你还不得气死,我算看明白了,论坐吃官粮这门学问,需要左右逢源,我是差着远呢!”
“这就回家将你关起来读书!”两父子你一句我一句的走出赛马场。
左相嘉戎见他们父子俩感情如此深厚,心里实在不是滋味,他也决定放下老脸去找亲儿子说话,可是刚走了两步,就被臣僚围了过来。
礼部侍郎简尔低声对相爷说:“帝君刚刚是怕了吗?”却讨了相爷一脸没趣的责怪:“好好料理下这里,才是你的职责!”他推开了简尔,就冲出了人群。
公子嘉熙牵着马漫无目的在围场上走,瞧着南境人呼啦啦的撤去,夕阳将这一片都渡上了橘黄色的光泽,他的老父亲很想有跟他儿子谈心的冲动,嘉熙便停住了脚步,拽着缰绳说:“爹,上马吧!”
左相不可置信的问:“相爷权倾天下,却不顶儿子这句关心,更让人感动啊!”他的眼睛里涌着泪花,激动的用袖子抹了抹。
两人的心却不再一处,走出很远,都保持着沉默。
公子嘉熙对公子棠的印象全部都来自左相嘉戎,相爷惯会拿捏他的儿子,满嘴的都是大道理,有时候,观察亲儿子一个眼神,就知道他肚子里的蛔虫是什么了。
左相每次面对嘉熙都是一副苦口婆心,他望着一望无际的天地,感叹说:“这春草,秋了枯萎,春了又生发,这人心呢,也是这般反复,我总觉得我的儿子不会跌进儿女情长里,如今一看,你离你爹差远了。”
公子嘉熙停住脚步,心事重重的看了一眼散去的人流,心里见夕阳西下,更是心结难开:“爹,帝君是如何看待我?”
“我儿子人中龙凤,自从学艺归来,更是文武双全,你怎么就碰上帝君,就绕不明白了呢!”
“他要不是觉得你是一个栋梁,能这么护着你吗?你没瞧见公子棠脸都绿了,气哼哼的走了!”
公子嘉熙其实内心很自责,他出师不利,自是怪自己平时只会纸上谈兵,真在实地抓土匪了,却绊倒了。他自责极了:“爹,帝君信任我,更是朝堂上力排众议,可是我偏偏把事情办砸了!”
左相嘉戎实在觉得这个儿子比他当年还要钻牛角尖,伸手扶上嘉熙的脑袋,蓬松的头发上都生出了油腻:“你看看你,光是计较这些了,头发都脏了,也不想想,帝君可会在乎面貌!”
这句话果然管用了,嘉熙转身上马,对着左相嘉戎说:“爹坐稳了,咱们回府!”
“有失身份,有失身份!”在左相嘉戎的强烈反对下,公子嘉熙只好将他爹塞回了官轿里,自己打马先回府洗漱去了。
久卿是落荒而逃的,她听着身后臣子都议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朕不要皇夫了,朕要励精图治,朕实在不适合在争风吃醋里过日子!”
“帝君!”公子棠赶紧站起来,他不肯放着久卿就这么走,他让南境的车夫们赶紧抬着车撵往前追:“帝君,走慢点,小心地上有石头,还是上撵车吧!”
内侍低头走,不敢回头,他刚刚办了一件错事,因着私下里收了左相嘉戎送来的银子,想让帝君回宫时走左侧门,那是离着相府最近的道路,就把车撵移去了外面,谁成想落得了个帝君徒步走路的下场!
幸亏帝君自小习武,才没有说走路脚疼。
可公子棠啊,近侍抬眼瞧了一下,心叹着,这位爷,你长点心吧,咱家都看出来帝君不待见你呢!
公子棠的小车撵在后面紧追不舍,车夫们抬着空车撵走路如飞,看上去并不比帝君慢呢!
可是帝君不愿意承这份情,她转头对近侍说:“帮朕拦下!”
近侍只好停住了脚步,伸手笑对公子棠说:“这样的事情,咱家也不好明说,帝君的喜怒哀乐,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公子长点心,请留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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