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试结束后, 接下来就该是一个月后的府试了,今年来县衙报名去晏州府参加府试的学子居然有一百二十多人,这实在出乎了黄主簿的意料。
往年府试报名的学子有个六、七十个就顶天了,就像去年, 拢共才五十九人。
是以, 黄主簿实在搞不明白, 为何才过去短短一年时间,府试的报名人数变化会这么大呢。
其实之所以会成这样,全是因为前不久刚结束的县试,今年的县试让整个南川县的学子又重拾起了信心, 所以在县试结束后他们立马又投入到一个多月后的府试准备中去了。
事情的起因,还是因为周青林在县试上与以往的做法不同所致。
原来, 县试结束后,周青林就在取中人数上犯起了难。
按正常来说, 每年每个县的县试中榜名额都是有规定的, 那就是人数在五十人左右,且上下浮动不许超过五人。
可这样的录取名额, 一般对应的都是有四、五百人的县试报名人数, 他们南川县哪有这么多的报名人数啊,就如黄主簿说的, 这几年报名学子基本没有超过一百人的时候。
好比今年,参加县试的学子总共八十二人,这样的参试人数,要是再依照规定录取五十人的话,那岂不成笑话了吗。
周青林查了前几年的卷宗, 看到窦知县的做法是, 录取比例在八比一左右。
就像去年县试, 南川县总共八十七名学子参试,最终录取人数为十一人,这就和其他县城四百多人报名,五十人中榜的比例差不多了。
这样的做法似乎挺有道理的。
既然有先例摆在那里,周青林便没有纠结,想着自己干脆也按窦知县的法子去做好了。
心里这样想着,可等周青林开始批阅一份份县试考卷时,看到一篇篇言之有序、妙笔生花的文章和诗赋后,他的心突然钝痛了起来。
南川县的学子被耽搁了啊!
就因为报名人数没达到正常水平,所以就得卡著录取人数,可明明优秀的学子有这么多,周青林可以肯定,以他们的学识,在别的县城,早就应该中榜才对,所以这不是被耽搁了还会是啥。
要知道学子们考一次县试不容易,先不说来县城的吃住费用,就是请廪生作保也是一笔大开销。
而像这样内卷的录取比例,就是你学识再好,想一次就能考中的可能性根本不大。
所以,普通家庭有几个能坚持这一而再再而三的考试费用啊,拿不出银钱,最后好多学子只能望而兴叹的放弃学业。
周青林可以肯定,南川县之所以县试人数一直增长不起来,高比例的录取名额就是主要原因。
有了这样的认知,周青林当下决定,从今年开始,他们南川县就按“县试录取人数五十人,上下浮动不超过五人”的规矩来做。
管他报名人数是多少,该怎么办还怎么办。
再说朝廷又没有明文规定报名人数要是少的话,录取名额就要自动往下减,所以这么老实干嘛。
何况他又不会乱来,他决定这么做也是有个大前提摆在那儿的,那就是上榜考生的学识肯定要和榜单相匹配。
如果真碰到实在凑不足名额的时候,届时自己再减少名额也不迟。
总之一句话,他周青林是绝对不会用成绩不好的考生来滥竽充数的。
拿定主意后,周青林就从县试答卷中挑出了所有答题不错的考卷,等再三检查没有错漏后,他就按成绩的排名填起了红榜来。
此次县试一共入围五十五人,周青林把名额用到了极限,虽有些遗憾自己选出五十七份试卷,最终能填上红榜的只有五十五人,可周青林已经很满足了。
因为周青林觉得,在这些上榜的优秀考生中,肯定有很多把这次县试当作自己最后一次机会的学子,他们肯定想着,要是自己再考不中的话,那就只能选择放弃了。
所以周青林今日的做法,也算是救出了许多即将被埋没的人才。
不得不说,周青林真相了,因为这次县试中,的确有好多个这样的考生,他们准备考了这一次,要是还没中榜的话,以后就再也不考了。
因为他们实在不忍家中为了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考试,而捉襟见肘了。
要知道这些考生的学识就连夫子都是夸赞的,之所以没考中的原因,就是和名额太少有直接的关系,如今连着考了几年,花费了好多银钱,他们实在支撑不下去了,且心也灰了不少,所以还是放弃吧。
可以说,那日去县衙看红榜时,这些考生都是抱着壮士断腕的决心和勇气去的。
本以为自己大概率会和四书五经来个永久性的告别,却见今日书吏贴出来的榜单足足有十米多长。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众学子惊诧,而挤到最前排的考生已经欣喜若狂地喊道:“天啊!五十五人!五十五人!今年上榜人数五十五人!”
再之后,那些看到自己榜上有名的考生无一不是喜极而泣的。
为他们的学识终于得到了肯定而流下激动的眼泪,也为自己看到的希望。
重拾自信后,考生们准备一鼓作气,接着报名参加府试,反□□试的考试内容,他们早已熟记在心,自己何不再冲一冲呢。
于是,等县衙贴出府试的报名告示后,众学子就纷纷过来报名了。
黄主簿以为今年府试的报名人数和前几年肯定没啥差别,所以等他看到衙门口排着的长长队伍后,一时惊讶了起来,这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预期啊。
不过,就算再超出预期,也并不影响黄主簿和书吏们的办事效率。
就如黄主簿先前和周青林所说的那样,那考生报名啥的他们礼房一天就能搞定了。
绝不会耽搁玩具作坊里的活计。
这不,报名当日,衙役维护秩序,礼房众人井井有条,廪保、互结、亲供单,最后再盖印出浮票。
果真就如黄主簿说的那样,不出一天时间就把所有学子的报名手续都给办好了。
然后第二日一早,黄主簿又捧着他的青瓷茶盏兴冲冲地回玩具作坊去了。
这情形就好似“县衙主簿”成了黄主簿的兼职,而在玩具作坊里卖货才是人家正经的行当。
杨县丞更甚,自打玩具作坊建起来后,人家就长期蹲守在那儿了。
每天辰时一刻出家门,酉时正才回去,中饭这顿也是在作坊里解决的。算起每日的时间来,可比他在衙门当值的时候长多了。
要不是自己还得回家睡觉,杨县丞都恨不得就长在作坊里了。
实在是这段时日作坊里的销量太喜人,这不才几天功夫,他又收了两百多两银子的货款。
周青林特地从县衙里安排了一名书吏过去,让他专门统计仓库的进出账目,黄主簿则主管销售的记账,而杨县丞负责签订单和收货款事宜,最后再把所收银两全部交到周知县手里。
这样各司其职,作坊里的账目想糊涂都难。
剪过三茬红薯苗后,周青林没再继续剪苗插种了,往后花园的红薯地里撒了肥料之后,就由着它们了。
虽当着知县,可县衙里并没多少事,升堂的时候更是少之又少,最近一次还是因为相邻两家因为一堵院墙而打架的事,最后给他们在地契上重新标了界线,两家才消停了下来。
这让吕、应二人对当官又有了新一层的认知,本以为当了官后,接触的一定都是一些不寻常的事物,最起码也不会像如今这般,每天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有时为一只老母鸡都要费上半天口舌,这算什么官老爷啊。
吕志义和应进庆陷入深深的怀疑中。
周青林朝两人各踹一脚,“当我是官居一品的大首辅啊,告诉你们,咱就一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要管的当然就是这些鸡毛蒜皮了,你们以为碰到大案是好事啊,我是巴不得以后找上门的都是这些琐碎呢。还有,从今日开始,你俩每隔两天上交一篇文章给我,听到了没?”
再不抓一抓,这两人怕是早就忘记三年后还要参加乡试的事了。
吕志义和应进庆“嗯嗯嗯”地点着脑袋,表示晓得了晓得了。
时间很快进入到了五月,风和日丽,鸟语花香。
这段时间,周青林每隔上两日就会去新露湾村一趟,跑得这么勤快,实在是育种地里的玉米和红薯长势喜人,周青林每每看到它们时,心里都是说不出的舒坦。
喜子和牛三也是乐呵呵的,他俩并不知道地里种着的是啥,心里都想着这些大概率就是草药吧。
至于两人为啥会这么开心,那是他们觉得这么一大片草药肯定能卖不少银两,能帮着老爷挣银子,他们当然高兴啦。
这天晚上,检查完三闺女作业的周青林,回到书房后,就又拿起笔在纸上设计起住房的样式来。
想起前世在电视上看到的拆迁安置房,就是三间平房外带院子的那种,周青林觉得挺不错的,三间房,中间堂屋两边卧房,这样的户型是最实用也是最常见的。
还有,到时他就在院子东面的位置再建上一个厨房,这样就齐活了。
想到这里,周青林笔尖舔墨,准备在纸上画出厨房的位置来,可等他刚画上一条横线,就听到堂厅门外传来似有若无的敲门声。
笃笃笃 ,
这么晚了,肯定不会是李安,再说真要是李安过来的话,他也不会这样敲门的,又不是搞地下工作。
地下工作?
周青林的心突然砰砰直跳,他怎么觉得有些吓人呢。
敲门声还在继续,还是若有似无,轻轻的。
周青林快步出了书房,“是谁?”
边问边从储物仓库中找着趁手的武器。
“周状元,是我,伍侍卫!”
伍侍卫?
周青林恍然,伍侍卫不就是晋王身边的那个高个子随从吗?
大晚上的他过来干啥?
还有,总不会他家主子又受伤了吧?
容不得周青林多想,门外的伍侍卫又“笃笃笃”地敲了几下,听着有些急切。周青林没有耽搁,他拔开门栓,就把门打了开来。
见门开了,提着一个大包袱的伍侍卫快步走了进来,等人走进来后,周青林看到伍侍卫背上还有一个大布包背着。
大包小包的,这是逃难来了?
没等周青林询问伍侍卫大晚上的过来所为何事,就看到门外又有一人走了进来。
且脚步在踏进门槛时故意发出重重的声音,看着就是一副十分不情愿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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