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晰的记得,那天,苍和梵一的初次相遇,那时,苍还没有意识到,他的命运会从此发生如此重大的偏移,他也没有意识到,后来,他的命运,会和眼前这个少年,产生如此紧密的联系。
可以说,如果没有那次相遇,也就不会有后来所发生的一切。只是当时,他并未觉得异常。
夜幕下,柳晴风和人间世坐在湖边,看着满湖的星辰,在他们身后,菩提树下,时云归仍在沉睡。
“不知,在他的梦里,可否有苍的影。”人间世说道。
“若他真的是苍,那他的梦里,一定有梵一的影吧。”柳晴风如此说。
“为什么一定有梵一的影?”
“因为若不是梵一,他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柳晴风将一只只野果撒入湖泊,顿时,引来一群游鱼竞相抢夺。
那天,柳晴风继续说道,从断云阁中一跃而下的清川云和九野玄刚好碰上了宛丘古城外的梵一。
“你是梵一?”九野玄说道。
“正是!”梵一回答。
“你是神尊之子?”
“正是!”
说话间,清川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剑对准了梵一。
“清川云,放下你的剑。”九野玄说道。
“抱歉,我没告诉你,我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弑久孤。”
“弑久孤”九野玄重复的说道。
“你是魔尊之子?”梵一说。
“是。”
“你想杀我?”
“是。”
“三日之后,阳江江畔如何?”
清川云缓缓放下手中的剑,没有问为何是三日之后,只是说道:“午时三刻。”
“为何是午时三刻?”
清川云没有回答,他想起一个人,曾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哥,替我看一看人间的太阳。”
“太阳什么时候最明亮?”他曾问孽升卿。
“午时三刻。”孽升卿回答。
“神君,”九野玄说道:“可否留下你身边的这只白狐,这只白狐,是好友肆觞弦的伙伴,他日前走失,我们正是为了寻他,才来此。”
“既是如此,三日后,让你的朋友来阳江畔寻我如何,因为他是我的朋友,我得尊重朋友的意愿,感情之事,向来不分先后,只讲究契合。”
“何不现在就让白狐做出选择?”
“那是因为,你那正在死亡边缘徘徊的朋友,无法即刻赶来,而我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去办,不便久候。”
“你是说肆觞弦正在死亡的边缘徘徊?”
“我已经泄露的太多了。”梵一说道。
“多谢!”九野玄说着,拉起清川云再次进入宛丘古城,而这时,只是一瞬,梵一忽然出现在古城外,那个隐在墙角下的人影面前。
“我看见你了,你为什么要藏起来?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吗?”梵一说道。
斗篷下的阴影中,一对半明半暗的眼一闪而过,连同他的影,没有任何回答,梵一伸手抓取,却只是抓住了一阵烟色,张开手掌,已经消失于无形。
“魔,”梵一看着掌心:“一只厉害的魔,他的眼睛,好似要将人拉入深渊。”
“他为什么要跑,”梵一看向白狐,“我又不会杀他。”
“因为你是神,他是魔,神与魔向来是宿敌。”白狐说。
“原来你会说话,为什么之前一直保持沉默?”
“之前没人向我问话,况且沉默比讲话要安全的多。”
梵一笑道:“有一个人告诉我,神魔本是一家,只是在一些问题上产生了一些分歧,但神和魔都骄傲,骄傲的不肯让步,结果让分歧越来越大,误会越来越深,到了反目为仇的地步,到如今,积怨已经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一时半会儿是难以化解了。”
梵一说着,带着白狐向西而去,逐渐消失在暮色之中。
而此时,宛丘古城内,衾玉正持剑一步一步走向肆觞弦。
“他让你杀了我!”肆觞弦说道。
“你不该堕落至此。”
“你们向来憎恨妖魔,但在我看来,有些妖魔比人神更可爱。”
“是吗?你说的是他吗?妖王手下最得力的干将孽升卿,百年来,残食同类,危害百姓,为虎作伥,无恶不作,令昆仑山四周的百姓,樵者不敢上山打柴,医者不敢上山采药,渔着不敢进山垂钓,苦不堪言。他,哪里可爱?野泉,你还是那么任性,幼时,你不勤加修炼也就罢了,还整日与一只妖兽厮混,原以为这么多年不见,你会有所改进,没想到却是更加的肆无忌惮。”
“像我这样如此不思进取之人,本就不该出生在孟章氏,我的存在只是给你们丢脸罢了,既然他让你来杀我,那你就动手吧,怪只怪我之本性天生与这个地方不和。”
“既然不和,你为什么要回来?当初,你为了一只妖兽与孟章氏反目为仇,甚至不惜剔除神籍,拔除灵根,也要离开孟章氏,今天,你为什么要回来?”
“因为那只你们从我身边抢走的白狐,”肆觞弦说道。
“那只白狐?你是因为那只白狐才回来的。”衾玉恍然大悟。
“是!”
衾玉看着肆觞弦:“在你眼里,难道我们还比上一只妖兽吗?”
“你也说“我们”了,你的的“我们”里,从来都不包含我,在你们眼里,真的有拿我当亲兄弟来看待吗?或者,在你们眼里,真的有我这个人的存在吗?”肆觞弦满眼悲伤,心中隐隐作痛,原以为时间可以抚平曾经的伤痛,却发现,那些伤痛从未痊愈。
忽然,孽升卿放声大笑:“原来高高在上的人神,也会和我这只恶妖一样,也会愤怒,也会伤痛,也会为感情所伤,看来,神与妖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你错了,人神与妖最大的不同就是人神是人类的庇护者,守护人类的幸福,而妖,却为了让自己活的快乐,而不顾人类的死活。”
“那真是值得庆幸,庆幸我是一只妖,因为我生来自私,只为自己而活,至于旁人,与我又有何干。”
这时,从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衾玉提剑,转身刺入孽升卿的胸膛。
“孽升卿!”肆觞弦一声大喊。只见孽升卿口吐鲜血,跪倒在地,肆觞弦看向衾玉:“来吧,杀了我。”
“野泉,你再也不要回来了。”说着衾玉对准肆觞弦的心脏,一剑刺去。
就在倒下的那一瞬间,肆觞弦仿佛看见了父亲,他看见父亲带着他们兄弟四人一起修炼,离娄天赋异禀深得父亲的喜爱,他将自己最珍重的佩剑赠与离娄,衾玉温驯听话刻苦钻研,父亲对他信赖有加,冷溪月调皮捣蛋,总能让父亲严肃的脸上展现笑颜,唯有他,没有任何色彩,父亲的目光从未在他身上多停留片刻,仿佛他是个多余,又或者,他根本就不存在,他眼见着,他们如同一家人远去,而自己只能在一旁,仿佛只是一个局外人。
唯有京墨,不在乎他是否天赋异禀,不在乎他是否能在将来成为神君,它喜欢他,它的眼里只有他一人,他就是它的整个世界,京墨是他唯一的亲人。慢慢地,他合上了眼,远远地看见京墨向他飞奔而来。
“你杀了他。”一个声音说道。
没有回答。
“上次,他能活着离开宛丘古城也是奇迹。”
“你真的杀了他?”
仍然没有回答。
“还好,赶上了。”阳江江畔,梵一负手而立,江边芦花胜雪,平铺千里,江中一小舟,舟上一小人,于瑟瑟江水中,顺流而下,抚琴高歌,远处一轮红日正圆。
江畔香雪亭中,一少年,懒懒的倚靠着栏杆,暖阳落在他身上,他看着落日的方向,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只是他脚边的那把古怪的剑,隐隐的透露着杀气。
梵一走向香雪亭。
“你太慢了。”那少年懒懒的说道。
“你在等我?”梵一说着,在那少年的对面坐下。
“是。”那少年懒懒的回答,斗篷下,一双阴郁的眼,染上了一层落日的赤红。
“你是隐在宛丘古城外,那面城墙下的影。”梵一说。
“你是神尊之子梵一。”那少年说道。
“玉阳君,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这样叫我。”
“道噬洪荒·祭苍,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这样叫我。”说着,他微微侧向梵一,向晚的柔风中,露出半张慵懒的脸。
梵一不禁屏住了呼吸,那个少年,稚气未消,仿佛玉雕,极其的俊美,眼神中却透露着不合时宜的悲凉与沧桑。
“你为何在此等我?”梵一问道。
“杀你。”苍回答。
一声轻笑:“你知道,你杀不了我。”梵一说道。
“不试试,又怎能知道结果。”
苍,懒懒的拿起脚边的剑,缓缓地打开,只是一瞬,他已经站在了梵一的面前,眼神凛冽如冰川,梵一拔剑以对,转眼间,两人已在茫茫芦花之中,你追我赶,人影过处,芦花满天如飞雪,小舟上,一人弹琴以歌。
随着落日融入江水,黑夜逐渐浸染了大地,苍与梵一酣战到天明,却不分伯仲。
“我说了,你杀不了我!”梵一说道。
“为何?”
“因为我这把剑,遇强则更强,遇弱则更弱。”
苍沉默以对。
“打过架,我们也算是朋友了,不如我们以茶代酒,化敌为友如何?”梵一说道。
苍,收起剑,回到亭中,懒懒的趴在栏杆上,又恢复到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仿佛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秋梦。
“如何才能打败你?”苍问道。
“记住我刚刚和你说的那句话,我这把剑,遇强则更强,遇弱则更弱,等你想明白了,你再来找我。”
“取消你与清川云之间的战斗。”苍说。
“这就是你在此等我的真正目的?”
“不要让清川云知道,你见过我。”
苍说着起身,拿着剑,消失在茫茫的芦花之中。
“神尊说,沉默的多是智者,你觉得他是吗?”梵一收起剑,对白狐说道,走进亭中。
(https://www.eexsww.cc/79326/30810292/)
1秒记住E小说网:www.eexsw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eexsw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