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汪帆还有事，几个人商量着就在咖啡店分开了，离家只有两条街，罗溯阳就直接走了回去。
到家时，苏女士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有人进来，“回来啦。”
罗溯阳“嗯”了声后头也不抬就进了卧室。把书包放下，又掏出了手机。
刚指纹解锁，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屁股顿时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跑出去。
“怎么了？慢点。”苏女士看着他着急的样子发问。
罗溯阳停住脚步在沙发边坐下，看着苏女士，“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公司有什么事吗？”
苏女士没忍住笑了一下，“这么关心我，缺钱了？”
说完后又看了一眼罗溯阳的神情，发现好像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便正色。
“好了，国庆公司有活动，几个组分着来，没轮到的就放一天假。”苏女士说完凑到他面前说，“行了吗？”
罗溯阳点头，可能是自己太敏感了。
今天下午在咖啡店遇到许文清后，就一直心有余悸，不免多想。
不过没事就好。
高压锅叫了两声，苏女士去厨房忙活了。
因为过度反应，苏女士盘问了他一晚上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就胡诌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真的？”苏女士一脸惊讶，“现在的学生都这么坏吗？那具体是因为什么？总不能平白无故地去祸害别人父母吧。”
罗溯阳无奈，“不太清楚，就只知道个大概。”
说完就赶紧回到卧室。
他进门后舒了口气，暗暗地为自己的小机智而窃喜，不仅把苏女士糊弄过去了也算是提了个醒，以老妈的聪明劲如果到时候真的发生了，肯定会有所察觉。
他躺在床上，看了眼手机，自咖啡店走后李恩恪就没给他发过消息，许文清那边也没有动静。
对于许文清下午的行为，罗溯阳真的是被吓到了，不管对方是出于什么心态，但这说不定就是个信号。
他要开始了。
第二天早上睡到自然醒，罗溯阳坐在餐桌前给许文清发消息。
——在家吗？发个定位。
——我去接你吧，地方偏有点不好找。
那边像一直在等着似的，马上就回复了。罗溯阳又问了两句，看对方非常坚持，也就同意了。
一小时后，收到了许文清的消息，他背着书包跟苏女士交代了声就下了楼。
白色外套在阳光下格外耀眼，这应该是他自穿到十八岁后第一次见许文清穿校服以外的衣服，感觉跟以前见的不太一样，多了些少年气。
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以为来的是李恩恪，因为这俩人骑得电动车真的很像。
罗溯阳打了招呼后坐在了后座，这一刻他感觉好像每个人都有一辆小电动，就他没有。
是不是要购进一台？
他一边想着一边看着周围。
现在真的相信了许文清口中说的偏僻，从热热闹闹的街区一直拐来拐去到了甚至可以用冷清来形容的地方。
“到了。”许文清把车停好，伸出手帮他拿书包。
“不用，我自己拿。”罗溯阳把身子别了过去，“几楼啊，上去吧。”
许文清收回手，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五楼，那个，没电梯。”
罗溯阳愣了一秒就往前走，“没事。”
没电梯住那么高干什么？
他真的非常想吐槽，但又只能自己憋着。
爬了老半天终于到了，他喘着气看着许文清开门。
家里出乎意料地看起来很……旧，墙皮好像因为漏水有些脱落，木门也是修补过的，几个板凳像是自己钉的。但是整体看起来很干净。
罗溯阳没过多看。
“家里就我一个人住，随意些。”许文清去给他倒了杯水。
上辈子，罗溯阳跟许文清在一起时只是知道他条件不是很好，但从来都没来过他家里，现在坐在客厅里心里感慨万千，有点不是滋味。
接过许文清递来的杯子，放在桌上，又掏出了书包里的练习册。
“一来就学习啊。”许文清调侃，又看了一眼杯子提醒道，“放心，杯子是新的。”
罗溯阳尴尬，“没事，我不讲究这个。”
许文清一说，他也不好意思直接让人讲题，不过也正好。
“你不跟父母一起住啊。”
许文清肉眼可见的怔住了，这还是罗溯阳第一次在对方脸上看到这种表情，平静的有点严肃，平常挂在脸上的招牌的笑容瞬间下线了。
罗溯阳顿时感觉自己问对了，心情复杂地看着对面的人
“没父母。”许文清话音很冷，说完后又变回了平常的那副样子，他看着罗溯阳像被吓到似的一动不动，安慰道，“我没事，放心。”
罗溯阳只是傻笑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但转念一想，反正都已经问了那就问到底吧，不能让这次迈出的一步白费。
“为什么没有。”罗溯阳收起笑一脸不解地问。
“……”
许文清没想到他会继续这个话题，愣了一下，“我妈再婚了，我爸，坐牢了。”
罗溯阳又一次静止，觉得不能在继续了,拿起练习册，“嗯……讲题吧。”
许文清笑了笑，“你要问的，没被吓到吧。”
可能吗？
他摇摇头。
以这两条线索，能分析出的就只是家庭可能不怎么幸福吧，但许文清表面看着还挺正常的，那还能有什么原因，难不成就只是为了自己以后的事业发展？
他顿时想到了罗建军，会不会是对方主动找的许文清。
两人趴在客厅做了一上午题，不知道为什么罗溯阳觉得很静，好像完全投入到数学里去了。放下笔抬起头往旁边看了一眼，许文清依然在题海里遨游。
好像注意到他的视线，许文清扭头对他笑了笑，看了眼手机，“十二点多了，不好意思啊，忘记时间了。”站起身来，“走吧，出去吃饭。”
这个时间大街上的人很少，街道两边甚至还是土路，罗溯阳感觉自己在这所城市呆了28年，好像从来没有来过这里，甚至不知道有这种地方的存在。
他们两个人在街边为数不多的小饭店边转悠，店铺都不大，可能由于人少的缘故都没什么生意。罗溯阳此刻非常想叫外卖，但不知道能不能送到。
“要不点外卖吧？”罗溯阳站在路边看着对面的树问，“能送到吗？”
“你对这的偏见不小啊。”许文清笑着说，“能送到，但是等的时间有点久。”
外卖最后还是没叫成，许文清把他拉进了一家川菜馆。
店里没什么装饰，墙角还有蜘蛛网，看起来非常简陋，罗溯阳刚开始有点抗拒，直到许文清跟老板打了招呼，他也不好意思不进来。
“你们认识？”他问。
“嗯，一直挺照顾我的。”
事实证明店不可貌相，菜品真的非常符合罗溯阳的口味，但许文清……
印象当中的许文清不太吃辣，每次吃饭一旦有辣他就会提前准备好几瓶水，能把罗溯阳笑得不行。
他边吃边看对方的一举一动。
对面的人吃饭慢吞吞的，抬起头看他，依然是那副温和的笑。
“我去结账吧。”罗溯阳吃完后站起来走过去扫码。
“老婶，别收他钱。”许文清扭头交代。
能看出他们真的很熟，许文清说不收，店家真的就没收，罗溯阳叹了口气，又坐了回去。
“他们每个月都会给我生活费。”许文清终于把最后一口咽了下去，“我爸也给我留了卡，不用担心。”
罗溯阳看着他，没说话。
回去后，罗溯阳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问出了那个憋了很久的问题。
“你为什么喜欢我？”
许文清正在灌水，差点没被呛到，“为什么要问？”
“不想说的话就算了。”罗溯阳耸耸肩，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问。
可能是想知道许文清为了达成目的有多能忍，也可能是想知道那段十年的感情一开始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许文清顿了一下，回答：“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我的生活从小到大都是暗淡的，从初中开始就一个人，每天低头走着，连未来都不敢想，生活过的比下水道的老鼠还不堪。”他喝了口水。
“第一次见到你是高二刚开学，你跟陈臣在楼梯道打闹，他撞了我一下，你还没来得及收回笑容就过来看了我一眼，赶紧道歉。”
许文清笑了一下，目光里尽是温柔，“你知道我对上你眼神的时候有多慌张吗？你们走后，我在原地站了好一会，那个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身上有阳光。”
许文清家里出事后，身边所有人都离他远去，亲戚朋友为了不被连累都搬走了。家里条件又不好，周围的嘲笑，谩骂，甚至还有人在屋门口扔东西，放学回家的他看见那些只有满满的无助，他会把门关上在屋里放声哭，哭完后又拿着抹布把门上的东西清理干净，到后来他甚至已经习惯了这种日子。
他恨自己的家庭，更狠自己，无数次在绝望的边缘徘徊，又狠下心想再坚持一会，直到遇到罗溯阳，他才发现原来有人可以笑得这么好看，活得这么阳光。
“你身上的东西是我从来没有的，也是我羡慕的，当时就觉得要是能认识你该多好，要是能跟你在一起该多好。”
他看向旁边的人，“溯阳，我真的很喜欢你。”
动听的话语从来都是伤人最深的利器。
说实话，罗溯阳有点动摇了，不是因为对方的喜欢，而是因为他的经历。
比下水道的老鼠还不堪，罗溯阳从没见过有人会这么形容自己，也从没想过有人会用这种词汇来描述自己。
他们两个的生活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他“嗯”了声，扭头说，“别喜欢我了。”
许文清笑的有些勉强，自嘲道，“我还以为我有机会了。”
“机会？”罗溯阳问，“你的喜欢纯粹吗？”
空气顿时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听见许文清说，“不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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