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路的丫鬟见这俊俏公子一动不动，提醒道:“公子，您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施蘅说，“这儿太吵，给我找个清静些的小房间吧。”
“这里在宴请新来的知县老爷，场面大。”丫鬟道，“公子放心，我替你寻一个清净的，保证没人打扰你。”
施蘅甩给她一小块银子，“那就多谢了。”
施蘅今日心血来潮，换了男装到这香香阁一探究竟，没想到一来就看到了这么刺激的一幕。
丫鬟将她引到小包间，问：“可要唤两个姑娘来作陪？”
施蘅想，什么姑娘，小伙子还差不多。
她说：“好看的都被县令老爷挑走了，算了，上几个菜，再唤个弹琴到底来唱个曲就行。”
小丫鬟走后，小圆偷窥施蘅的面色，劝道：“少夫人，我看到了，周围所有人旁边都有妓子在陪，少爷若是一个人干坐着也不好，不会有什么的，他也是为了公事，那些女子长得都没有你漂亮，少爷怎么可能看上她们呢。”
“可是你没觉得他的姿态也未免太过镇定熟练了些？”
小圆回想刚才见到的场面，也觉得少爷和在家中完全不一样，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施蘅深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他是因为公事，身在其中迫不得已，所以我才没有当场进去把他桌子砸了。”
只一眼，施蘅就看出刘殊其实并无快意，笑意根本只是浮在面上，完全是在应付。
但知道他情势逼人是一回事，亲眼看见又是另外一回事，施蘅只觉得胸口堵得她恨不得现在就把在场所有人都打一顿，尤其是最可恶的那一个。
菜色很快上齐了，唱曲的是一个中年女子，姿色不再，但嗓音动人，唱得也很投入。
在女子温婉的唱腔中，施蘅心头火气渐渐平息，她把菜往小圆面前推了推，“算了，我们先吃吧，吃完早些回去。”顺带好好“审一审”某个人。
她现在万分怀疑，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是不是经常这样在欢场上“磨炼”。
小圆一听条件反射就要从怀里拿银针，被施蘅翻个白眼拦住，“好了，他不在，就不要听他那一套了，如果这世上有人能想到蹲在青楼对我动手的话，我也认命了。”
小圆一听，觉得有几分道理，“好像也是。”
不一会，中年女子两曲唱完了，起身准备告辞。
施蘅温声问：“这位姐姐，刚才你唱得是什么，我虽听不懂，却觉得很动人。”
中年女子笑了笑，“我是用家乡话唱的，是我们那里的民谣，不过又是一个女子被负心郎辜负的寻常故事罢了。”
施蘅认真道：“负心郎很多，但不值得为此耽误自己，多攒些钱比什么都有用。”她给了女子一大块银子做赏钱。
女子接过，恭恭敬敬地行礼道谢，含笑道：“公子，您是个好人，芸娘在此谢过。”
芸娘抱着琵琶退出，几下拐进了刘殊他们宴会隔壁的一间小房间，房内坐着一个容貌艳丽的身穿月色长袍的身影。
“芸娘姐姐，你回了？”林赛仙道，“怎么你亲自出马了？”
芸娘笑了笑，“不过两支曲的功夫，多赚些银两不好么？”
林赛仙说：“芸娘姐姐，我知道你喜欢攒银子，但不要累着自己，缺银子就和我说，在我心中，你与我亲姐姐一般。”
芸娘含笑点头，“知道的，我妹妹这样有本事，需要你出力气的时候我不会舍不得的。”
“怎么样？看出什么了么？”芸娘说，“不过一个小小的县令，就算是状元，也不需要你亲自来看一趟吧。”
“刚好在这边堂口有事处理，顺道过来看看，主要还是见你。”林赛仙说，“不过，这位刘县令却是我从前见过的。”
那次济城外相遇后，林赛仙曾经随口让属下去查刘殊和施蘅二人，很久之后，下面传上来材料，她那时候正忙，草草看了一眼，只知道刘殊是济城刘家的，是个读书人，娶妻路氏俭兰，两人刚结婚不久，林赛仙当时事多也没太放在心上。
如今看到刘殊的脸，这段记忆又浮现出来。
芸娘问：“你们从前打过交道？”
林赛仙说：“不算有交往，只是见过，我对她夫人更感兴趣些。”
“那今日你看了，心中有数么，他会对我们造成妨害么？毕竟是状元郎，应该很厉害吧？”
林赛仙声音不屑：“他出身不怎么样，十几年熬下来终于熬出头想来也不想再苦下去了，这种人我见多了，一朝翻身小人得志，飘忽得忘乎所以，我看他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草包一个，不过——他越无能越好。”
芸娘听了放下心来，“你有数就行，对了，说起来刚才去唱曲那位小姐真是有意思。”
“小姐？”
芸娘咯咯笑了一下，“她啊，和你一样，扮男装呢，但我怎么会被她骗过去，不戳穿罢了。”
她拿出银块，“我给她唱曲，谁知她反过来安慰我，说女人攒银子才是最重要的，给了我这样大一块银子呢，肯定是以为我所遇非人，孤苦无依才不得不委身在这里赚钱糊口。”
“只是不知她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尝新鲜么？”芸娘说，“长得很标致，我倒挺喜欢的。”
林赛仙问：“哪一间房？我去看看。”
施蘅正吃着饭，突然感觉似乎有一种窥探的视线在窗外若隐若现，她抽手飞出筷子从窗户纸上穿过，“是谁？”
她翻身过去打开门，走廊上空荡荡，什么影子也没有。
她弯腰捡起筷子，暗自嘀咕，“难道我搞错了？”
她对小圆说：“咱们现在回去吧。”
隐匿在暗处的林赛仙看见她们主仆离去，才回到芸娘那里。
芸娘问：“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差点被发现，躲了一下。”
芸娘吃惊，“依你的身手也能被发现？”
“那个女子就是这位刘县令的夫人，她功夫很好。”
芸娘指了指隔壁，吃惊道：“这一位的夫人？难道是来抓奸的么？”
林赛仙道：“可能是吧。”她有些痛心，“芸娘姐姐，你说她这样的女子，明明什么道理都知道，为什么甘愿委身那样恶心的男人，男人能有几个好东西。”
芸娘沉默片刻说:“她与我们不一样，这世上大多数女子还是讲三从四德的，而且这为刘县令在让人看来也是求之不得的乘龙快婿了。”
“迂腐。”
林赛仙说，“我之前出任务的时候，曾经在路上与她有过一面之缘，也不知道她名姓，看她武功高强曾经想收拢她，但不知为何她似乎对我很有戒心，便作罢了。”
“那时候她还没有成婚，现在想来，如果她愿意加入我们，定不会沦落到这样成为一个男人的摆设的可悲境地。”林赛仙说，“其实我是真心欣赏她，与我年纪相当武功相当的女子，她是我遇到的第一个。”
芸娘说：“现在也不迟啊。”
“你是说——”
芸娘说：“她是刘殊的夫人，若投靠我们，弄到朝廷的消息岂不是轻松许多？后宅女子只要真心归信，比很多男教徒都忠心有用。”
林赛仙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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