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妄看着她的样子,一切都如他料想的那样吗?
他要去见一个人。
看着许负从他视线里消失后,陈妄才开动了车子,开了半个多小时,陈妄才停了下来。
下了车,面前是监狱。
陈妄走了进去,里面的人见到是他,恭敬地问道:“陈先生,您今天来这里有……”
“我要找沈弄。”陈妄转了转手上的戒指,“把他带到审讯室。”
话落,就有人带他去审讯室里等着了。
沈弄很快被带来,陈妄看着他,丝毫没有挫败者的落魄,还是张扬,阴鸷。他半倚在身后的椅子上,懒懒地抬起眼看他。
同样的水土养出来的人,骨子里面是一样的。他和许负太像了,许负的内里和他是一样的,一样的阴鸷,一样的市井,一样的骄傲和张扬。
“找我什么事?”
陈妄转着手上的戒指,“我就是想告诉你一声,我和许负,在一起了。”
闻言,沈弄立马激动了起来,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陈妄笑了笑,“意思就是,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
“混蛋!”沈弄被手铐铐着,只能两手一起抓住他的衣领,“你知道她才多大吗,她才十八岁!”
在他靠近他的一瞬间,陈妄看见了,在沈弄的鼻尖上也有一颗和他一样的,小小的,黑色的痣。
陈妄一把推开他,冷声,“你以为你还出的去吗?还有闲心管她。”
“陈妄,你放了她。”沈弄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别把她逼得太死,她只剩你了。”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许负,她对陈妄是什么感他一清二楚,会不会跟陈妄做那种事他也一清二楚,陈妄这么对她,是在把她往死路上逼。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她不是自愿的对吗,是你逼她的。”沈弄道,“我会带她离开。”
“你怎么带她离开?”陈妄说道,“你自己,不也身陷囹圄吗?”
沈弄看着他,不说话。
和许负一模一样。
……
进了学校,她的座位还是在最后一个,就算考试再从新选座位,也没有人会选她那里。
许负昨天晚上都没怎么睡着觉,到了学校也还是困,就算别人想问,也抵不住她一个劲的睡。
睡到第二节课,许负终于肯醒了,她还是做梦,没完没了的梦。没完没了的陈妄,没完没了的做。没完没了的周媛,没完没了的血。
她甚至觉得自己睡觉不是因为困了,是为了要活命。
连睡了两节课,一醒过来嗓子就渴的不行,拿了水杯就去水房接水。
她想着梦里的事情,嗓子越发的干渴,像火烧一样。不知不觉得,她发现自己害怕陈妄,害怕周媛,害怕做爱,害怕鲜血。
“你要那钱干什么?”
许负正想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把她吓了一跳,一回头,竟然是谢图南,“你,你说什么?”
谢图南又重复了一遍,“你要那钱干什么用?”
正好轮到了许负接水,她接了半杯开水,兑了半杯温开水,草草地回答了一句,“现在不用了。”
她不再和他有什么交流,接完了水就朝教室里走去。
下两节课都是语文,作文课。
发下来的作文纸上有作文材料,许负读到最后一句话,是以“希望”为主题写一篇文章,题材不限。
希望。
她的人生还有什么希望。
许负已经什么都改变不了了。
现在的她,就是一个依靠陈妄活下去的蛀虫。
她不知道该怎么写这篇作文,以前背过的作文素材全都从她脑子里散去了,她找不到任何一个有关希望的例子,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所谓的“希望”。
它不是一种感觉,不是一个物件,什么都不是。
不对,有一个人告诉过她什么是希望,希望是一个人,见到他,就会觉得这个世界还不是太差。
这样看来,她已经失去她的希望了。
这个世界还不是太差,可是她太差了。
许负握着笔的手有些颤抖,她一个字也写不出来了。
时钟在滴答滴答的响着,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她只在作文纸上写下了两个字,希望。不能这样了,许负把笔放下,又重新拿了起来,开始在作文纸上写。
“希望是一把被磨得极钝的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不会立马刺破我的喉管,只会慢慢地割,慢慢地磨,让我以为有机会生,有机会逃,到最后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我的血液消逝,也是慢慢地,让我在希望中,死去。”
这句话她记住了,是在那一晚。
许负的心开始绞痛,疼得她几乎喘不上气。
她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个新的笔记本,黑色封皮的商务笔记本。
如果不写些什么,她会疯掉的。
写的是那夜的事,最痛苦的那一夜。
写了不知道几页,她落下笔,合上笔记本,不会再有人知道。
“他撕开我的衣服,箍住我的双手,扣住我的腰腹,我以一个不堪入目的姿态被他进入。再回想起的时候,发现我所能想到的只有那夜的漆黑和照在天花板上的,一缕细细的,人造的光。其他的一切,全都重复的出现在我的梦中。
我记得他一遍又一遍呼喊我的名字,那对我已经成了一个像“一加一等于二”之类的刻板印象,我甚至无法回想起他的声音,语调,情绪。我只记得‘许负’‘许负’两个字生硬地挤进我的耳朵,刺穿我的耳膜,如同他生硬地挤进我的双腿,刺穿我的□□。
那一夜我失去的不仅只有我的自尊,还失去了我身为人所最后拥有的,与他人正常的情感牵绊——那对我来说遥不可及的,叫□□情的东西。由陈妄产生,由陈妄杀死。死的时候,应该也是萌芽吧,我甚至没有时间去幻想它硕果累累的样子。
在那样一个漆黑的,浓得化不开的夜晚,我彻底失去了陈妄,失去了我的人性,灵魂,以及我生而为人所能有的一切,尽管这是一个渐进而非瞬时的过程,但我确信它拔走的是我最后一块鳞片。从此后我就暴露了,成了没有神力庇护的吸血鬼,只能在黑夜中小心翼翼地前行,见不得一点阳光。我是无耻的,下贱的,残忍的,重欲的,利己的。我是下水道的虫蝇,在腐烂之中甘心腐烂,是盛在垃圾桶里浸着酸水的剩菜,是看见他人和自己苦难都选择沉默的羔羊。
他是问责我罪过的神明,是将我刺杀的灼热的光。
他慈悲为怀,普度众生,他给予我的“男欢女爱”,或许只是一场对有罪者的惩戒和折磨,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才甘心接受他,甘心活下去。
我还是爱他的,但我为这份爱感到羞耻和愧疚。在那夜之前,我告诉自己,你是有罪的,但你的爱无罪,你仍可以爱他。在那夜之后,我便不能对自己那么说了,我是有罪的,我的爱亦成了罪过,它是掉进泔水桶里的蛋糕,泔水桶经过反复的清洗尚能恢复如初,蛋糕却不能,它永远腐烂在了坠落的那一刻。
我不再爱他了。”
放了学,许负就收拾了书包往外走。
出去校门,拐一个弯,就看见了陈妄的车。
许负打开车门坐进去,陈妄正坐在里面抽烟。
看见她来,陈妄惯性地在她脸上落下一枚轻巧的吻。
“你以前喜欢看我抽烟,是因为他吗?”陈妄的手磨了磨手里的打火机,看不清是什么神色,“我今天去看沈弄了,告诉他我们在一起。他的鼻尖上,也有一颗痣。”
许负如实回答:“是。”
犹豫了一下,许负又问:“你为什么要告诉他?”
“你是在怪我吗?”
“我不想让他知道。”
“为什么?”
许负不想让沈弄担心,在沈弄这里,她什么都瞒不住。
“你觉得,什么才叫在一起?”许负看着他,眼睛里还是他无法割舍的那样,一湖春水。她摇了摇头,“我们这样,不算在一起。”
“那我们是什么?”陈妄的烟抽完了,又点燃了一根,“在你眼里,我们是什么?”
“情人。”
“我只有你一个情人。”
“你也可以有其他的情人。”许负道,“陈妄,木已成舟,不要再去找他了,我们已经这样了,不是吗?”
“你喜欢他吗?”
“你不是知道吗,我只跟你做过。”
陈妄掰过她的脸,“许负,我是说,你喜不喜欢他?”
许负还是不去看他,垂下眼:“我们只是朋友。”
陈妄不再问了,开车带她回了家。
如果是以前的话,她决不会这样的,他们都不会这样的。她从来都不会骗他,可她会瞒他,现在她和他说话,只说三分,藏着七分,生分了。
近了身,远了心。
回了家,陈妄就开始给她做饭,许负就在客厅里写作业。
陈妄看着她,才想起来他们家还没有书房。一开始来这里的时候就没想过在这多住,有没有书房对他来说都不重要。谁知道许负来了,家里也是该有个书房了。
他在沄市不止有这一个房子,可是只有这个是他和许负一起住过的。
正想着,陈妄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苏良。
“苏良,怎么了?”
“有点事,电话里说不清。”苏良道,“出来吃个饭吧。”
“今天不行,她在家。”
“就这么宝贝?”苏良轻笑着,“这次真是正事。”
陈妄叹了口气,“能带她去吗?”
“陈妄,你干脆拿根绳把她拴在自己身边吧,等下一次,再领出来让我们都见见。”
挂断了电话,陈妄才从厨房里走了出去,许负还在茶几上写着作业,茶几太低,她只能把腰弯下去写。
陈妄走过去给她在背后揉了揉腰,“昨天腰不疼啊,现在还这么弯着,怎么不去你原来的房间?”
许负写完最后一个数字,把试卷在他面前举了举,有些笑意,“写完了。”
陈妄看着她笑,自己也开心,揉着她的头发,“我要出去一趟,尽早回来,想吃什么跟我说,我给你带。”
“不用了,我一个人的时候也都是自己做饭。”许负合上笔盖,“你有什么事就去忙吧,饭我来做就行。”
陈妄抱了抱她,在她脸上吻了一下才离开。
他一走,许负的笑容就挂不住了,她叹了一口气,做什么表情都像是在哭一样。
陈妄和苏良约在了一个高档的餐厅,来这里的基本大小都是个官,也不用避讳苏良的身份。
他去的时候,苏良已经在等着他了,一个人在喝着酒。
“从你那温柔乡里出来了?”
“到底什么事,这么着急把我叫来。”
苏良其实还不到三十岁,能来这里做市长,完全是浪荡的实在没有办法了,玩的人鬼不分,家里只能把他扔在这里当个市长。
谁知道,沄市看着繁华,实则是个贼窝,苏良这才缠上陈妄的,让他给自己清理清理门户的,陈妄手腕硬,该杀的杀,该搞的搞,再里应外合把那些杂草拔了之后,果然清净多了。强龙难压地头蛇这句话,放他这儿可就不管用了。
“这次办的人里是不是有个叫沈弄的?”
陈妄眯了眯眼,把自己面前的酒放在嘴里喝了一口,“是有一个叫沈弄的,怎么关心起他来了?”
“原来是郑冕身边的心腹?”
“是。”
苏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放了吧,明面上还要押着。”
陈妄道,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不行。”
苏良了解陈妄,他不是冲动的人,还没问为什么就立下决断。
“为什么?”
“他跟许负认识,关系还……挺好的。”
“认识多久?”
陈妄憋屈地说,“十七年。”
苏良这才笑了起来,“怎么着,青梅竹马的老相好呗?醋劲这么大,那小丫头在你那可不得憋屈死。”
陈妄踹了他一脚。
“好歹是你舅舅,放尊重点。”苏良又给踹了回去,“我告诉你啊,沈弄必须得放,他是查尔斯的人,昨天亲自给我下了通牒,要我放了他。”
“查尔斯?那个国际刑警的头,查尔斯·桑格?”陈妄皱了皱眉,“这么说,是线人了?”
苏良点了点头,“我让人查了一下,沈弄他爸沈郃是个毒枭,跟郑冕有很多来往,有一次被人盯上了,那些兄弟死的死伤的伤,就跑到了一个小村镇,在那里结了婚生了子,小镇嘛,就摆了个酒席,没领结婚证,沈弄就是在那个小镇生下来的。他妈在生他的时候就难产死了,他爸后来也暴露了,被抓了,但郑冕的很多把柄,和其他毒枭的以及来往一些毒源都被沈郃藏了起来,后来老严就找到了沈弄,把他带到了查尔斯跟前。”
“所以桑格就让他来郑冕这里当卧底?”
“一开始是去的成道那边,后来,郑冕实在坐不住,给人要走了。”
陈妄冷嗤了一声,“成道那孙子,沈弄能在他身边带的下去也是他的本事了。”
“所以啊,他还是要回成道身边的,要不然就只剩陈三千一个人了。”苏良道,“成道什么样的人,大陆教父,陈三千一个人在那里,实在太危险了,要真出了什么事,可就前功尽弃了。”
成道是中东地区最大的毒枭,有自己的佣兵团和鸦片园,明路上的公司不知道有多少,不仅如此,他还做军火买卖的生意,做的事比郑冕还恶心,被人称为“大陆教父”。但这个人极其的鬼,抓不住他实实在在的证据,不止查尔斯,还有好几家都派了卧底,都让成道给收拾了。
直到现在,成道身边只剩下陈三千一个卧底在了,他要还不把沈弄给放了,实在说不过去。
“成道这个老杀才,早该死了。”
苏良劝着他:“咱们不插手那些国际刑警的事,好歹得给桑格一个面子吧,这关系着什么你可比我清楚,而且,人家桑格可亲自来找我要人了,我这脸上挂不住啊。要再不给,他估计直接找你家去了。你就当是看在桑格的面子上……”
陈妄咬着牙,把酒杯重重地往桌子上面一放。
“我看在成道的面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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